看到有些潑辣的秦夫人，方長不由想起了當年第一次到靈劍門見到她的樣子。
當時在他的攛掇下，李虎攜靈劍門門主關門弟子的身份，以兵甲通靈術強行介入靈劍門內務，一劍敗築基。
這一場戰鬥使得秦夫人痛失娘家宗門支持，不得不對他們委曲求全，甚至差點月夜失身於他。
所幸他當時膽子小，不敢吃野食，否則和李虎的關係還真不好計較。
但在他記憶中，秦夫人不管是什麼身份，對外都是一副嬌媚可人的貴婦模樣，身上帶著一絲人妻若有若無的誘惑力。
何曾會像現在這般潑辣。
看來她們這些年過得並不是太愉快。
方長心想。
若無這種性格，怕是母女倆都會惹上不少是非。
尤其是在李虎不在的情況下。
軍團中的修士除了老一輩修士，已經很少知道李虎的名聲了，更別說李虎離開之時只是化神境界。
如今軍團中化神尊者不說一抓一大把，卻也不是什麼希罕人物。
對於李虎的敬畏又能剩下多少。
方長腦海中念頭一轉，看向秦夫人母女倆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憐憫之意。
「我知道了。」方長溫聲道：「秦晴是我大哥的妻子，該是她的一分都不會少，這些年你們受了不少委屈吧。
今後有事向城主府招呼，東東會處理的。
我大哥不在，你們卻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還想鬧上一鬧的秦夫人聞言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她和女兒在靈劍門之時就畏懼方長如虎，後來還曾攛掇女婿和方長斷絕來往。
因此秦夫人一直不敢與方長接觸。
尤其是方長的身份越來越高，她的依靠——好女婿李虎又離去多年，誰知二人還剩下幾分情分。
連李家人都對她們如此冷淡，更別說結義兄弟。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秦夫人不願也不敢去尋求方長幫助。
因為在她心中，二者情分越用越淡，所以這聲招呼必須用在關鍵處，救命處。
這些年她有委屈往肚裡咽，什麼難關自己扛，其中冷暖又有幾人知曉。
「道主大人，多謝你。」
秦夫人似乎又變成了當年那個柔弱的婦人，低著頭抹淚。
至於幾分真幾分假，那就只有天知曉了。
但方長並不計較，他淡淡道：
「明日你可去青衣衛領個閒職，如果你們不想借用大哥的名聲行事，有身衣服以後也能少些麻煩。」
「李叔張嬸正在裡面與兒女說話，你們可以在此稍等片刻。」
「是。」
秦夫人連忙答道。
方長沒有再多言，拉著東東離開了。
「晴兒，咱們這次算是來對了。」
秦夫人看著方長離去的背影，抬起頭，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我就知道小方這人念舊，親家命不久矣，他一定會來的，沒想到剛來就碰上了。
這下好了，有了道主大人的金口玉言，我倒要看看今後還有誰有狗膽敢打我們娘倆主意。
我一個寡婦賺點靈石容易嘛，一群狗男人，都想著人財兼收的好夢。」
她來爭家產是其一，偶遇方長也是她的目的。
再不濟也要遇到道主夫人，哭訴幾聲，便能為她們今後減少很多麻煩。
她們娘倆日子其實並不差，甚至有著城主府的關照，秦夫人在道城投資的產業紅紅火火，順帶著美女老闆娘的名聲在外。
但女人家在生意場上拋頭露面總會招惹不必要的非議。
所以秦夫人不得不以性情潑辣為保護色。
不過委屈也是真受過，畢竟做生意賺錢哪能不受委屈。
只是秦夫人不想一點小事都去麻煩城主府，否則情分真會減少的。
而秦晴在母親的保護下一直很單純，每日和一群仙子姐妹遊山玩水，賞花賞月，沒有一點危機意識，心性方面反而越活越回去了。
安逸的環境中一向最是消磨心志。
好在秦夫人也不需要自己女兒有什麼強大心志。
他很明白以女兒的水平，保持單純本色，再加點內宅主母手段，就足以生活得很好了。
因為不管是道主大人還是她那兩百年都沒回來的女婿都喜歡這樣的女兒。
夠傻，所以夠幸運。
果然，一聽娘親的得意，秦晴就掩著小嘴驚呼道：
「啊？娘，你竟然敢算計道主大人？」
「呸呸呸！」
秦夫人臉色一變，敬畏的看了下四周，就好像有誰在盯著她一樣。
「娘說了，是偶遇，偶遇怎麼能算是算計？
你這傻孩子不會說話就別說，娘就是再大膽子，也不敢算計道主大人。」
秦晴吐了吐舌頭，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娘，是我說錯了。」
「你這孩子，娘要不是為了你，用得著想這麼多，都怪你的那個好丈夫，都出去多少年了，連個信都沒有。
要不是他有個好兄弟，他頭上帽子都戴上幾十頂了。」
秦夫人又埋怨起李虎來。
這些年要不是她看得緊，以秦晴的性子恐怕早不知道被哪個男人給騙了。
兩百年啊，莫說是秦晴，連她都快忘了李虎的模樣。
但兩百年過去，秦夫人絲毫不敢越雷池一步。
一旦自家女兒做出什麼有損名分的事情，秦夫人相信方長是絕不會放過她們。
最多留下兩人性命，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種，然後等到李虎回來再弄死她們。
又或者李虎回不來了，還是弄死她們。
總之，都得弄死她們。
甚至不止秦晴，連她都不敢去找其他男人。
秦夫人很滿意現在的優渥生活，手握巨財，元嬰在望，千年壽元唾手可。
當年她敬畏如神的夫君做夢都不敢想的修為境界，她馬上就要做到了。
秦晴聽到秦夫人的話，臉色微紅，眼神有些閃爍。
「娘，你說什麼呢？我對夫君一心一意，我會一直等著他。」
三十多年的感情又怎麼比得上兩百年的空虛寂寞。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想起姐妹們神仙眷侶，成雙成對，她又怎會不羨慕。
「哼，最好如此，不要和任何一個男人有所親密接觸，不，最好不要接觸。」
秦夫人輕哼一聲道：
「當初李虎臨走之前可是與你說過要和離的，是你自己沒有同意，所以不要有任何小心思，娘會替他緊緊看著你。
好了，收拾一下，準備見見你的公公婆婆。」
「是。」
秦晴柔聲答應，腦海中卻不由回想起李虎寬廣的胸懷，強健的臂彎，溫柔的氣息。
可唯獨容貌，模模糊糊。
夫君，你到底何時才會回來？
……
「我回來了。」
離著青霄道城數十萬里外的一處荒野，虛空破開一道裂縫，一個渾身血污的人影跌落下來。
啪嗒一聲。
人影重重摔落在地，將大地砸出一個大坑來。
但沒多會兒，人影翻了個身，仰面看著蔚藍的天空，突然痴痴笑了起來。
「我回來了。」
「二弟，晴兒，爹，娘，小妹，我回來了。」
人影雙手捂臉，聲音分不清是哭還是笑。
他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手上剛剛掐訣，體內就傳來一陣劇烈的痛苦。
但他熟視無睹，只見空氣中無數水氣聚攏而來，將他身軀包裹，一團團污血灰塵從清水中擠出。
片刻後，剛才還渾身血污的人影已經露出真容。
他的身材高大，卻稍顯佝僂，臉龐方正，眼角滿是皺紋，一頭長髮隨意地搭在兩肩，有種天生的霸氣和瀟灑氣，但長發中夾雜著的灰白又讓其多了幾分遲暮、落寞之色。
他深吸一口氣，仰天長嘯，似是要將心中所有的憤懣和怨恨都傾瀉而出。
「啊！！！」
聲音就像猛獸咆哮，傳得很遠很遠，驚起草叢中，密林中一隻只飛鳥。
一個路過的年輕散修遠遠御器飛行而來，嘴上還罵罵咧咧的。
「你在鬼叫什麼，小爺剛才差點跌下來知不知道？」
「不好意思，剛才有些激動了，小哥請問一下，這裡離青霄城還有多遠？」
人影朝年輕散修露出一個笑容，讓人不自覺信服。
「青霄城？」
年輕散修臉色好看不少，先是疑惑，然後迅速反應過來。
「你說的是青霄道城吧？」
人影眉頭微皺：「我說的是青王山上的青霄城，青霄道城又是哪裡？」
年輕散修翻了個白眼：「大叔，你到底閉關多久了，還是哪個小世界剛過來的？
不對，你如果是小世界剛過來的，又怎麼會知道青霄城？
青霄城就是青霄道城，在整個青霄道上，我想沒人敢和青霄城重名吧。」
「算了算了，看在咱們有緣的份上，我就免費給你說說，平常我可是收費的。」
說著，他便介紹起了青霄道、青霄道城、青霄道主等等情況來。
人影聽後，喃喃自語道：
「原來二弟已經是如此人物了嘛。」
說著他就苦笑一聲道：「也對，若不是二弟如此厲害，怎會連天尊都要為他傳下法旨。」
他抬起頭看向年輕散修道：
「小哥，可以帶我去最近的城池嗎？我想要坐傳送陣去青霄道城。」
年輕散修狐疑地看著人影道：
「傳送陣很貴的哦，你有靈石嗎？」
人影摸了摸腰間，又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手指，想起自己被逐出道庭之時已經被收走了所有財物法寶。
他苦澀一笑：「沒有。」
年輕散修翻了大大的白眼道：「沒有靈石你坐什麼傳送陣，想去青霄道城的話，還是老老實實走吧。
青霄道城就在咱們的西邊，聽說有幾十萬里遠呢。」
年輕散修指了指方向，便擺手道：
「大叔，我看你也一把年紀了，就別做白日夢了，道城誰不想去，可想去就能去得了嗎？
咱們還是腳踏實地好一點。」
人影先是一愣，而後哈哈大笑起來。
年輕散修被笑得有些彆扭，惱怒道：
「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人影點頭道：「不不，你說得很對，不過我的確要去道城，只是我如今受了傷勢，無法自己過去。
你可知道怎麼能聯繫道城那邊的人嗎？
我讓他們來接我也行。」
年輕散修眼神一亮：「你在道城有人？」
人影想了想，說道：「算是有吧。」
年輕散修道：「我知道青霄錢莊有付費服務，我聽我們強叔說，只要有足夠的靈石，就能讓青霄錢莊幫忙干任何事情，哪怕想要見道主大人都行。
我想聯絡一下道城的人應該也行吧。
不過要給錢的。
如果不貴的話，大叔我替你給。不過大叔你得答應我，帶我去道城看看。」
其實大唐名卡就能聯繫。
但在年輕散修的認知中，名卡只能在一地使用，到了別的地方就要到金冊司重新開通名卡。
「對了，大叔，你叫什麼名字？」
人影頓了頓，答道：「李虎。」
「哇，好老土的名字，不過也符合大叔你這樣子，我叫陳沖，今天咱們算是正式認識了。」
……
綠蘿城。
因盛產一種綠蘿觀賞植物而得名。
青霄錢莊·綠蘿分莊。
錢莊掌柜只是一個金丹修士，但對於築基初期才剛剛學會御器飛行的陳衝來說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不僅僅是修為上，還有身份上。
實際上，要不是李虎說自己是第一軍團的修士，他們連掌柜的面都見不到。
在錢莊掌柜面前，陳沖沒有一點在李虎面前的健談，反而有些怯生生的味道。
倒是李虎，神色淡定。
「你的第一軍團的老兵？卻又沒有身份憑證？」
錢莊掌柜狐疑得看著氣息低迷的李虎，皺眉道：
「你可知冒充軍戶乃是大罪。」
李虎淡淡點頭道：「我叫李虎，原第一軍團修士，現在需要聯繫軍團，麻煩你給個方便。」
似是被李虎的淡定感染，陳沖也開口道：
「前輩，大叔認識道城的人，或者你幫忙聯繫道城那一邊也行，我可以給錢。」
掌柜沉吟片刻，緩緩道：
「可以，說個名字吧，我幫你聯繫轉接。」
「不過我要提醒你們，一旦我發現你們在騙我，休怪我以軍法從事。」
方長對於給自己賣命的人一向恩惠，所以道城出台了多部優待軍人的律法。
而面前這人又是一個老兵，誰知道會認識什麼大人物。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掌柜的願意給一個方便。
主要是他不相信有人會拿著自己的性命來冒險，就為了戲弄他一次。
很快，掌柜就通過錢莊內部權限，層層聯繫後，終於尋到了第一軍團的對外聯絡處。
看著對面傳來的問詢，李虎讓掌柜的傳去訊息。
「我是李虎，原第一軍團軍團長，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