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成婚在即
恕墨宗的轄地平滄鎮最近流傳著一則十分勁爆的八卦,街頭巷尾幾乎人人皆知。
當地鼎鼎有名的宴春樓里,就有一撥人議論得熱火朝天。
——「喂,聽說那事兒沒?」
——「廢話,我三姨父家表妹的閨女住離這兒幾百里的山那頭,都能說個子丑寅卯。」
——「不就是宗主的小女兒招親,結果招到盈滅宗那誰頭上了?
雖說……吧,但好歹也算郎才女貌門當戶對,有何不妥嗎?」
——「我去,到鄉翻似爛柯人啊兄弟!早就不是這茬了……嘿嘿。」
——「你就別跟他賣關子啦,我來告訴你吧大兄弟,咳……據說這倆大半夜幽會被人撞破了。」
——「不對不對,我聽說明明是姓陸的又犯病了,要把姜姑娘綁起來生吞咯!攤上這麼個夫君也太可憐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能不能動動你們那豬腦子想想,孤男寡女大半夜泡在池子裡,小鞭子綁著,還能作甚?
乾柴烈火,鴛鴦戲水啊!」
——「嘖嘖嘖,真是紅顏禍水啊。
想不到連陸……這樣的人物都過不了美人關,看來這兩人的好事將近了吧。」
與此處唾沫橫飛的熱鬧氛圍不同,他們身後坐一位氣質溫潤身姿筆挺的白衣仙師。
由於吵嚷聲,其餘客人多少會目光不善的瞟來幾眼,只有他謙謙君子般恪節守禮,專注盯著桌上青瓷茶壺的花紋。
「洛大哥?
——洛連川!」
清脆如風鈴般的嬌斥聲破空而來,喚回了洛連川有些游離的神智。
他定了定神,朝坐在對面廚娘打扮的俏麗女子柔柔一笑:「笑歌。」
池笑歌放下一疊蓮花白釉盤盛著的精緻芸豆糕,天真爛漫的眸子一眼就望得到底,儘是藏不住的羞怯與欣喜:「洛大哥,你的手傷好了嗎?
怎麼想到來宴春樓找我?」
洛連川端起天青色的茶杯抿了一口:「當然是來報答救命恩人的了。」
池笑歌有些慌亂移開視線,抓起綁成厚厚一條的粗黑長辮把玩起來:「不用了,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換成是誰我都會幫忙的。」
洛連川但笑不語,等到池笑歌都要惱羞成怒時才徐徐開口:「沒有逗你,我可帶了一筆大生意給宴春樓,難道不算報恩?」
池笑歌這才撲哧一笑,蹦起來朝抱劍倚在二樓走廊欄杆上的男人招手,意思是摧他快點下來。
她手腕足腕上的兩生花銀鈴搖晃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整個人輕靈又恣意。
洛連川見她的注意沒放在自己身上後,便若無其事地收起溫情脈脈的眼神。
高處的男人帶著鏤空銀質面具,分辨不清臉上的表情,隨即凌空一躍而下,落地時沒發出一點兒聲響。
「池老闆。」
洛連川神色如常,朝那人微微頷首示意:「我此次是為兄長的婚禮筵席而來。」
池笑歌單手撐著下巴,看著對桌英俊的白衣男子,鴉羽一樣長而捲曲的睫毛拂過菸灰色的眼睛,無意沾染上了些許情思。
她略帶茫然地眨了眨眼:「啊?
洛大哥你剛剛說什麼?」
洛連川頓了頓,停下與一旁男人之間的輕聲交流,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在與池老闆商量兄長婚宴事宜,這事可一點都馬虎不得。」
他有些擔憂的樣子,抬手揉了揉眉頭:「幸得招親促成了我派與恕墨宗的聯姻,但姜宗主因為最近的……一些傳聞對兄長很是不滿,如果這次在婚宴上虧待了兄嫂,或者合息儀式出了差錯,怕是……」
池笑歌長長的哦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這樣啊,抱歉洛大哥,我方才在想別的事……不過你不用太過擔心!」
她綻開一個燦爛無憂的笑容,向從剛才就一直沒說話的男人倚過去:「我們宴春樓雖不敢說是天下第一酒樓,但在方圓幾百里那可都是頂有名的,辦過的筵席沒有百數也有九十九了,你說是不是啊懷風哥哥?」
那冷硬的男人本來沉默坐在一旁,幾乎毫無存在感,冷不防被池笑歌一撞,渾身的肌肉都僵硬起來。
片刻後他下定決心似的開口,嗓音艱澀沙啞:「是的。」
洛連川不動聲色地將這對古怪兄妹的互動盡收眼底,笑著幫池笑歌添了杯茶,氤氳而上的霧氣模糊了他的眉目:「說來也巧,的確還有件事情要拜託你這位大廚,我這位兄長——好甜口。」
姜沉離想,那人手上的糖葫蘆好像挺甜的樣子。
她的沉光院中央有顆參天的銀杏樹,她此刻正呆呆地站在樹下仰著頭,那裡躺著一位面目模糊的玄衣男人,正一顆接一顆地吃著手裡滾圓灼紅的糖葫蘆。
她看到脖子都酸了,忍不住問他:「可以給我吃一個嗎?」
那人沒有回答她,手上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片刻後他翻身坐起,從樹上一躍而下,幾乎瞬間就飛身掠至她身前。
姜沉離緊張地睜大了眼睛,努力想看清他的樣子,可那人臉上好像總罩著一層怎麼也吹不散的濃霧,阻止著別人窺探到他的模樣。
她縷試無果,急得鼻尖都沁出了小小的汗珠。
男人低下頭緩緩湊近她,滿頭的銀髮因勢滑落,輕輕拂過她的額頭,一雙形狀優美的薄唇越來越近。
她心念一動,有個名字似乎就要從鼓脹的心房破壁而出。
下一秒,那人亮出了尖白的牙齒:「不急,先驗貨。」
姜沉離猛然驚醒,哀嚎著從銀杏樹下的鞦韆吊床滾到了地上:「——陸衍!」
院外路過的恕墨宗弟子們被姜沉離的驚呼聲嚇了一跳,相互使了使眼色,心滿意足的讀懂了彼此眼裡的八卦之意。
這沉光院最近可是頗受世人矚目。
雖說這位姜師妹打小就以明艷冠絕仙門,還身負神秘的天道傳聞,從來不缺乏關注度。
但這次的事又有那麼一些不一樣。
——小仙女要成婚了。
不知小師妹那副嬌滴滴樣子,降得住盈滅宗那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猛獸嗎?
其中一位弟子用手肘拱了拱身邊的同門,揶揄地朝那緊閉的院門努努嘴,正要說話,餘光忽然瞥見身後的黑影,表情一秒變得嚴肅起來:「姜宗主。」
姜河不知道在後面站了多久,臉比鞋底還黑,周身圍繞著如有實質的凝重烏云:「都站這兒幹什麼?
成天招貓逗狗不思進取——今日的課業做完了?
再這樣全都去山頂給我挑十缸水回來!」
天降一口大鍋,那弟子被訓得滿臉喪氣:「回……回稟宗主,現在是午休時間唔唔唔……!」
姜師妹不也是在午睡嗎!
其餘的人生怕被姜河即將迸發的怒火波及,馬上將他捂上嘴往後拖拽,且行且道:「師父教訓的是,我們這就去修習課——業——」
姜河抱著手臂,看著那群兔崽子揚起一陣煙塵跑遠了,旋即冷哼一聲轉過頭來,卻發現竟還有一人站在原地。
「長凌?」
姜河有些詫異:「有什麼事嗎?
是無淵長老派你來……」
「不是師父他老人家讓我來的!是……是……」內門弟子長凌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嘴唇不斷嚅動,卻半天憋不出來幾個字。
姜河陪他在日頭下炙烤,等得幾乎失去耐心,剛想說要不你回去想想再來,院門忽然自己開了,他女兒探了個小腦袋出來:「父親?
怎麼不進院裡,外面好曬。」
姜沉離還有些初醒的倦意,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低垂的眼尾和羽扇似的睫毛都浸上了生理淚水,清純明麗的臉上生出幾分別樣的嬌媚。
她這才發現姜河旁邊還站著一個人,正直愣愣地盯著她:「額……」這人又是誰?
這題超綱了。
姜沉離正糾結要如何開口才不會露餡,好在姜河對那人說道:「長凌,如果沒有要緊事的話,改日再來紫岩台找我吧。」
「長凌」?
姜沉離一愣——這名號怎麼有點耳熟?
說起來,她原本就是為了打發時間,才在睡前點開了這本小說,只是囫圇吞棗看了個大概,後來更是被氣得火速翻完了結局。
所以很多小配角的情節,她其實根本沒映像,頂多能記得個名字。
長凌這名號就有點眼熟。
但還沒等她回憶起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姜河就十萬火急地把她往院子裡推。
姜沉離只好在大門被關上前,略帶歉意地朝那人笑了笑。
姜河像只矮胖的茶壺,插著腰在院裡轉了幾圈:「你就那麼喜歡姓陸的那個小子?
半夜跑去跟他見面也就算了,如今做……夢都要夢見他?」
姜沉離:「那個……」
姜河口乾舌燥,順手端起石桌上的冰盞一口灌下。
姜沉離:「那……個……」
姜河「噗」地噴了出來:「這是什麼玩意兒?
!」
姜沉離趕緊將真正的涼茶端給他,心虛道:「就是一點羊奶加紅茶呀……」順便加了二十多勺紅糖而已。
這些天她思來想去,覺得陸衍可能真有能力改變原著劇情,就像那天晚上溫泉池的意外,直接導致了她爹鬆口,同意了他們的婚事。
再說,洛連川這顆定時詐彈還在盈滅宗埋著呢,與其整日提心弔膽,不如把他放在眼皮底下,掌握動向。
姜河還在咳嗽:「那你放那麼多糖幹什麼!」
姜沉離心虛地看天看地:「……我給陸大哥做的。」
她最近一直在想要用什麼甜食刷陸衍的好感度,最終得出結論:人類之光——奶茶。
姜河呸呸呸了半天,看著自己為愛洗手做羹湯的小女兒,已經是一臉老僧入定的麻木:「罷了,你們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爹也捨不得你受人議論。
我方才又去盈滅宗跟陸兄商量了一會,你們的婚期已經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