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陸衍故意製造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聽起來與普通人無異。
看來,陸衍對祁霄的事雖有些反應過度,但也沒有失去平常的謹慎。
她懸著的心剛要放下,肩上陳子義套近乎的手卻突然撤了回去。
她愕然看著對方的神色變得驚恐萬狀,像被火燎到似的,連連後退幾步,像見了鬼一樣看向她身後。
……該不會是陸衍的幻容丹失效了吧?
她有些忐忑地轉過頭,見到陸衍還是那副寡淡瘦長的書生臉時,臉色平靜淡定,看不出什麼異樣,終於把心放了下來。
認定陳子義又是哪根筋搭錯了,姜沉離急著脫困,不想再浪費時間。
「陳仙師,既然你暫時聯繫不上同門,想來如果要脫困,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不如我們兵分兩路打探一下這間屋子,說不定能發現什麼線索。」
「哦……」一驚一乍的陳子義回過神來,突然狠狠揉了揉眼睛,直盯著陸衍瞧,滿臉疑惑不解。
姜沉離不明所以,以為陳子義覺得陸衍一直不說話有些奇怪,於是替陸衍解釋道:「不好意思,他從小就不太愛說話,別看他看著……有點嚴肅,其實可害羞膽小了,不是故意擺臉色的。」
聞言,陳子義乾笑幾聲:「看不出看不出……」
「我覺得你的提議不錯,」他指著遠處,「我去那邊看看。」
他說完也在地上撿了點枯枝,借她的火把點燃後,滿臉臉求之不得的跑遠了。
姜沉離:「……」
想不到如今陸衍沒有靈力,也沒有出眾的五官,對人殺傷力居然還是這麼大。
好笑歸好笑,但沒脫身之前,一切都是苦中作樂罷了。
姜沉離打起精神,準備找找附近有沒有什麼線索。
她和陸衍是從高處掉下來的,這樣想著,她抬起頭,想看看上方的情況。
這一眼,害得她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天花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方格,像蜜蜂的巢。
她摸了摸手臂上倒豎的汗毛,想起剛剛,自己也是從上面某個洞口中掉出來的,恨不得馬上洗個澡。
「陸衍,」她心如死灰,試圖用聊天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快說說,你是怎麼知道祁霄的?」
陸衍身形一動,不緊不慢地示意她跟上。
「從六歲那年開始,父親偶爾帶我去雲流宗比試,我與這位前輩有過幾面之緣。」
她踢開一顆擋路的石子:「那他既然是在除魔任務中喪生,那邊的絕筆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有人冒充他寫的?」
「是他寫的。」
陸衍搖搖頭,斬釘截鐵道,「是他的字。」
見陸衍這麼肯定,她忍不住又朝那邊看了一眼,卻發現他已經挪去幾塊石頭,巧妙地擋住了那排字。
如果陸衍說的是真的,這排字是祁霄親自刻下,他的死因就不會像雲流宗公布的那樣簡單。
甚至讓他被困在這座地宮,寫下了字字泣血的絕筆。
而且,更令人在意的是——
「陸衍,」她感覺有點涼嗖嗖的,「你有沒有發現,這附近根本沒有屍骨,你說他會不會……真的逃出去了?」
陸衍沒有立即回答,沉吟一會,才一字一句道:「那之後不久,我偶然聽父親跟母親說,他在一次剿魔任務中喪生了。」
姜沉離立刻懂了他話里的意思,他想說,陸岳橫也認識祁霄。
她心中微微一動,忍不住估算了一把。
那天放花燈時陸衍說過,聞清是十六年前出的事,他如今二十有四,也就是他八歲那年。
而現在得知,祁霄是在陸衍六歲那年死於除魔。
單從時間上來看,祁霄若沒死,成為面具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有一點她想不明白。
「但即便這些假設都成立,祁霄不是應該更恨任宗主嗎?」
陸衍應該也想到這一點,但現在關於祁霄的信息實在不多,這裡又不是說話的地方,於是兩人便沉默下來,開始認真尋找出口。
她與陸衍順著石壁一路走來,發現每隔幾步,都會有一座面目猙獰的銅牛油燈掛在牆上,他們邊走邊用火把點燃,周圍漸漸明亮起來以後,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座石室大概有一個室內籃球場那麼大,中央隱約看得見一座三四米高的黛青色石台。
「這裡……好多石柱。」
她喃喃道。
剛剛專心看那排刻字,加上燈火昏暗,她還沒有發覺,原來四周並不是平坦完整牆壁,而是用大概兩人合抱那麼粗的石柱,一根並一根將這裡圍了起來,形成了四面「柱壁」。
陳子義咋咋呼呼地聲音也傳了過來:「這裡的牆壁怎麼回事,居然是用柱子拼起來的?」
身邊的人沒有回答的意思,姜沉離無奈擔負起了外交重任,敷衍道:「我們這裡也是。」
圍著兩面「柱壁」走完,他們與負責另外一半的陳子義匯合了,整個石室也亮了起來。
姜沉離:「沒有。」
陳子義:「……也沒有。」
兩人大眼瞪小眼,齊齊倒抽了一股冷氣——
這座石室,沒有門。
「用不了靈力,又沒有出口。」
陳子義一臉天都要塌下來的表情,「我們要永遠被困在這裡了。」
「說不定有機關呢。」
她安慰道,「你看,這裡的油燈還能用,附近也沒有屍骨,起碼說明近些年一定有人來過,肯定有出去的辦法。」
不知陳子義是死馬當活馬醫還是被她說服,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一溜煙跑去了中央的那座高台,嘴上還嚷嚷著:「那我們去中央的台子上看看。」
她被他蹦蹦跳跳的樣子逗樂了,笑著搖了搖頭,也準備跟上去看看,只是剛要動身,衣袖卻被陸衍拉住了。
「怎麼了。」
她不解地問。
陸衍淡淡道:「跟在我身後走慢點。
別忘了你現在是普通人。」
應了一聲後,她在心中默默反駁,自己沒忘啊。
雖然她覺得陳子義根本注意不到這些。
兩人慢慢吞吞走到石台,陳子義蹲在高台邊緣,無聊地在地上塗塗寫寫,叫他們來了,氣得鼓了鼓腮幫。
「你們好慢!」
「我們都是普通人嘛,哪像仙師你步履如風。」
姜沉離毫不走心的胡亂誇讚,「比馬跑的該快。」
陳子義卻聽得滿臉美滋滋:「沒事沒事,那你們快上來吧。」
她正有此意,剛要上去時,卻不免犯了難。
這台子四壁光滑不見階梯,三四米左右算不上高,就算靈力暫時用不了,靠身手用力一躍也就上去了。
可是很顯然,以她和陸衍易容後的弱雞樣,有這麼高的身體素質十分突兀,是連陳子義都會懷疑的那種突兀。
「你等等……」她寧願麻煩一點,也不想掉馬,「我去找個石頭墊墊,這台子太高了,我和阿六哥哥都上不去。」
「哎喲,我給忘了!」
陳子義用力一拍腦袋,發出一聲啪的巨響,也不知用了幾成力,「不用了,把手給我,我拉你們上來,」
這好像也是個辦法,姜沉離點點頭,剛要把手遞過去,腰間卻忽然一緊。
陸衍一言不發地雙手鉗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託了起來。
雖然在心裡吐槽陸衍老喜歡把她搬來搬去,但她也早就習慣了,毫無掙扎地被陸衍舉了起來,然後雙手在石台邊緣一稱,爬了上去。
她剛剛爬上台子,便探出半個腦袋俯視陸衍,飛快地朝他出伸手:「手給我,我來拉你。」
陸衍仰頭看了看這隻細瘦的手,抿了抿嘴唇,終於也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
姜沉離感覺自己沒費多大力就把陸衍提了上來,想必他腳下蹬在牆壁上,暗中用力了。
「……」一旁的陳子義默默收回了手,總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他又忍不住看了看些兩人:說是兄弟,長得好像……也不太像?
陳子義蹲在高台邊緣,有些自閉。
姜沉離接應完陸衍後站了起來,高台上的景象盡收眼底。
與這座高台的材質類似,高台正中央有座一米高的黛青色圓台,柱身上面刻滿了晦澀古老的字符。
高台四角分別設有四根石柱,柱身上同樣也刻滿了符文。
石柱下連著四道凹槽,凹槽如對角線般匯成十字狀,中心圓台即為它們的交點。
她蹲下來,發現凹槽里有些乾涸的不明塊狀物,讓她不想深思這些究竟是什麼。
忍住乾嘔的衝動,她連忙站起來,圍著圓台打轉,試圖從這些字符里找到玄機。
看著看著,卻發現有些不對。
石柱和圓台上的花紋同根同源,風格十分相似。
雖然她一個字也不認識,但就是莫名有些眼熟。
在哪兒見過呢……
她穿越前對歷史文物毫無興趣,就算無意間在電視劇或者電影裡看到,也不可能記得這麼久,應當就是最近才見過。
突然,她停下了腳步,後退幾步,眯起眼睛打量這些黛青色的石柱。
這些石柱要是再高再粗點,加上它的材質還有符紋——
不是跟誓心台那根天道之柱一模一樣嗎?
!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總覺得由於男女主的劇情線莫名翻車,原著暗角里滋生的一些秘密,要浮出水面了。
趁蹲陳子義蹲著思考人生沒空注意這邊,她與陸衍對視一眼,立刻從他的眼神里明白,他肯定也發現了這座高台的異樣。
她將陸衍拉到一旁,踮起腳湊近他耳邊輕聲道:「這裡看起來像另外一座誓心台,難道這裡也能觀測天道?」
陸衍俯下身子與她耳語:「誓心台成因至今無人知曉,但確實關係天道,氣勢凜然。
而這處甚為邪門。
若要驅動不知需付出什麼代價,並且,也不一定會成功。」
姜沉離聞言,還要湊到陸衍耳邊繼續說,卻沒成想他還沒直起身,兩人的距離又變得薄如蟬翼,甚至能感覺到他們的鼻尖在輕輕摩擦。
她呼吸一滯,突然忘了要說些什麼。
陳子義好不容易調節好心態,鼓起勇氣站了起來,一轉身又看見那對兄弟在耳鬢廝磨。
「……」
「夠了!」
母胎單身的陳子義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憤怒,見阿力被他的怒吼吸引過來,張了張嘴,剛要說點什麼來譴責他們這種排外行為,頭頂忽然卻掉下來一連串的灰,全鑽進了他嘴裡。
「……呸!呸呸!什麼情況?」
他剛要哀嘆最近未免也太倒霉,卻不料眼前突然一黑,一股大力也隨之襲來,撞得他失去平衡,不幸跌落到了台下。
姜沉離目瞪口呆地望著天花板上掉下來一個人,恰恰砸到陳子義頭上,而後兩人雙雙掉了下去。
「……」她看了看陸衍,替陳子義問道,「在我們宗,這算工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