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麼進入外星飛船呢?
陳昭短暫地沉思,操縱機器奴舉起手來,對著飛船外殼敲了敲。
「老鄉,開門啊!」陳昭說。
「老鄉,開門啊!」機器奴也說。
聯合國五常的一大群官員也在同時收看接觸情況,一看陳昭這操作,很多官員都目瞪口呆。
這也太脫線了!
誰跟你老鄉啊!
但是,外星飛船竟然有動靜了,輕微的震動,光滑的飛船壁上出現了一個入口。
好嘛,還真管用!
陳昭心情激動了,手微微顫抖,繼續操縱機器奴,靠近入口,手腳並用地爬上去。
入口在身後關閉。
還好,信號沒有斷。
飛船的內部出現在陳昭面前的大屏幕上,也同時出現在聯合國五常眾多官員的大屏幕上,
並不是全貌,只是一個艙室。
艙室不大,很像派出所的審訊室,只不過沒有門沒有窗,只有瑩白色的牆壁,光滑地仿佛剛融化的冰。四壁和地面、天花板之間沒有稜角,而是平滑的弧度。這是一個沒有尖角的房間。
機器奴很茫然地在這個「審訊室」里走了一圈,沒有找到任何東西。陳昭感覺這地方很像個泡泡的內部。自己就像飛進泡泡裡面的蒼蠅。
外星人是什麼意思?
倒是派個代表出來說話啊!
終於,牆壁亮了起來,出現了一大串文字符號。
看到那串文字,陳昭當場愣住。真的很像藏文。但是仔細看又不一樣。
誰也不懂外星語,陳昭也不懂。
但是沒關係,早有準備。
機器奴的胸部打開,一個書本大的存儲器露了出來。
機器奴把存儲器拿出來,衝著牆壁揮了揮,放在地上。
然後,默默等待。
牆壁上的文字顯示又變換了幾次,應該是外星人在詢問什麼。但是陳昭完全看不懂外星文,只好老老實實的等待。
只要外星人不傻,應該會過來把那個存儲器拿走,裡面是一整套的語言學習數據。而且還有大量的術語和概念。不出意外的話,短短几分鐘,外星人用電腦分析就可以學會中文。
陳昭默默等待,想看看飛船里的外星人究竟長什麼模樣。
可是,外星人沒有出現。
他們似乎很謹慎,不敢在陳昭面前顯露真容。
放著存儲器的地面忽然凹陷,把整個存儲器「吃」了進去,又恢復平滑。
陳昭呆了呆,這飛船給他的感覺就像液體,活的液體。可以任意改變形狀。
漫長的等待。
陳昭一動不動,盯著大屏幕。聯合國的官員們也一動不動,屏息凝神,盯著屏幕。
這決定了兩個文明能否對話。
可以對話的文明,或許有和平的可能。如果無法對話,極大可能開啟戰爭!
說關係到人類的生死存亡,一點都不誇張。
終於,牆壁上再次亮起,新的文字顯示出來。
「你好。」
陳昭激動地直接站起來了,外星人的技術可以的,中文這麼難,都學會了!
聯合國的官員們也是一陣歡呼,現在是個地球人都能看懂「你好」這兩個字。
至少剛開始,人家是友好的。不是直接來個「x你媽」打招呼。
「你好!」機器奴也說,」可以聽見我說話嗎?「
」可以。「牆壁上出現新的字體,」請說的慢一些,對於你們的語言,我們還不是很熟悉。「
」好的,我儘量慢一些。「機器奴道。
短暫地沉默。
好像雙方都不知道如何開始。
還是陳昭先開話頭:
」請問,你們來自哪裡?「
牆壁:「我們是流浪者。在上次大戰中,我們的母星已經撕裂。」
陳昭心裡咯噔一下。
這個文明還打過規模慘烈的戰爭。
絕非善茬。
牆壁上又出現了一連串的點,應該是星星的排列。某個點被圈了起來,上面標註著」母星「。
聯合國的官員們拼命記錄,截圖,有了這些相對位置的排列,就可以找出這群外星人的母星是哪個。
至於陳昭,他掃一眼就判斷出來了,」仙后座外圍?我們還挺近的。「
牆壁:」是的,30億五千萬年後我們就要相撞。「
陳昭竊喜,這套近乎成功了。
陳昭:「你們花了多久過來的?」
牆壁:「6402年。」
聯合國的官員們響起一陣驚呼,本來還覺得雙方科技水平相差不大。但是這時間一擺出來,對方的科技水平就遠遠不是人類能理解的了。人類還穿著草裙玩泥巴的時候,人家就已經打了撕裂星球的戰爭,開始星際航行了!
人類文明還在娘胎里,人家已經是博士後了。
陳昭開始瘋狂心算,外星人的星球距離地球的距離,大概在11000光年左右。眾所周知,一光年是光在真空中狂奔一年的距離。11000光年的路程,外星人用了六千四百年就來了,這意味著······
陳昭:「你們掌握了超光速技術嗎?超光速是可行的嗎?」
牆壁:「怎麼?你們認為超光速不可行嗎?為什麼這麼問?」
聯合國的官員們額頭都冒汗了。愛因斯坦的理論大家都聽說過。光速在目前的理論里是不可超越的。
但現在外星人居然語氣莫名其妙。好像這是什麼弱智問題一樣。
陳昭猶豫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我們暫時沒有超光速的技術。」
牆壁上沒有回覆,不知道外星人在想什麼。
陳昭:「我們談一些關鍵的問題吧。」
牆壁:「好的。」
陳昭:「我們可以維持和平嗎?」
牆壁:「當然。我們沒有戰爭的必要。我們只是在此稍作停留,很快就要離開。」
陳昭長長舒了一口氣,不打仗怎麼都好說。
牆壁:「你們的文明等級是16級,等達到20級,可以加入銀河系聯盟。」
陳昭一愣,瞳孔收縮。
陳昭:「銀河系聯盟是什麼?」
牆壁:「未來你們會知道的。」
地球上的聯合國官員們一片譁然。
所有人心裡都掀起驚濤駭浪!
長期以來,大家都以為人類是宇宙中唯一的文明,地球是唯一有生命的地方。
結果現在,竟然連銀河系聯盟這種東西都有!
想要組成聯盟,少說也得好幾個文明,往多了說,成千上萬個文明!
牆壁:「我們的飛船檢修完畢,準備起飛了。你可以再問幾個問題。只要在銀河系聯盟法律允許範圍內,我們能回答的,都可以回答。」
陳昭深吸一口氣:「時間穿梭技術理論上可否實現?」
牆壁:「當然可以。這是你們達到17級文明的關鍵。時間技術突破,你們就可以達到17級。」
陳昭顫抖起來,「可以把時間技術告訴我嗎?」
牆壁:「按照法律,無法越級傳達關鍵技術。」
陳昭繼續追問:「可以給一些提示嗎?一點點就好!」
牆壁:「按照法律,無法越級傳達關鍵技術。」
陳昭面如死灰,劇烈顫抖,整個人又絕望又興奮。絕望的是沒法直接拿到技術,興奮的是這在理論上是可行的。
牆壁:「好了,最後一個問題,時間快到了。」
陳昭腦海里電光火石:「可以傳授一些有利於人類的技術或者建議嗎?」
牆壁:「停止互相戰爭的傾向。」
飛船裂開一個口子,機器奴很識趣地退了出去。下一秒,巨大的飛船憑空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直播信號切斷了。
······
這次接觸是在完全保密的狀況下進行的。
除了陳昭和五常的少數聯合國高官,沒有人知道具體的接觸內容。
聯合國僅僅發出了一條很短的通知:
「和地外文明的接觸已於前幾日完成,雙方完成了友好交流,在維護和平、互不侵犯等關鍵問題上達成一致。地外文明已離開太陽系。」
俗話說的好,字越少,事越大。
短短几句話的通知,給全世界打了強心劑。
社會秩序開始恢復正常,生活好像又和之前一樣了。只不過人們不再討論究竟有沒有外星人,因為這個問題已經有答案。
很多正在對峙和戰爭的國家確實開始準備和談。許多事情說到底就是一個眼界問題。究竟是為眼前的蠅頭小利打的頭破血流,還是放長遠。外星人的路過給很多人提高了眼界。
陳昭也在社交媒體上更新了一條短文,這是鄧子欣死後,他第一次在社交媒體上更新動態。
距離上一條動態,時間已經過去了漫長的十二年。
以至於很多老粉絲看到以後,都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許多人甚至紅了眼眶,他們年輕時關注了陳昭的帳號,把他視為科學神明。可突如其來的變故泯滅了這個神明,天才變成普通人,十二年來陳昭再沒有推出什麼震驚世界的發明,一直默默無聞,消失在公眾視野之外。當年崇拜他的年輕人,很多已經結婚生子。
十二年到底有多漫長?
有一種人,即使消失大半生,一旦歸來,還是絕對的舞台中央。
全球所有的報紙,幾乎都原封不動地刊登了陳昭在社交媒體上發布的這篇文章:
「在中國的古代,殘酷血腥的戰國時期,有一位哲學家莊子,曾經講過一個故事。」
「有兩個國家,一個叫觸氏國,一個叫蠻氏國。這兩個國家為了爭奪地盤,流血戰爭,伏屍百萬,震天動地。」
「但是,這兩個國家,分別在一隻蝸牛的兩個觸角上。激烈戰爭的結果,就是蝸牛喪失了觸覺。」
「世界上許多國家都在重演觸氏國和蠻氏國的故事,千百年來,我們互相殺伐,但我們爭奪的地盤,放眼宇宙,僅僅是蝸牛觸角那麼大的一丁點地方罷了。」
「和外星人的接觸是我完成的,我最後問了一個問題,讓外星人給我們一些建議。外星人的建議是:停止互相戰爭的傾向。」
「宇宙很大,文明很多。希望大家都幸福。」
這是陳昭在社交媒體上的最後一條動態。
這天夜裡,羅布泊下著濛濛細雨,窗戶上密密麻麻的水點子。陳筵玳躺在宿舍的床上,正要睡覺,手機響起來了。
「您父親打來的電話。」手機的AI自動提示,「是否接通?」
陳筵玳猛地坐起來,父親很少給他打電話,每次都是大事。
「接通!」陳筵玳毫不猶豫地說。
窗外的雨突然下大了,毫無徵兆,嘩嘩作響。接著一道閃,雷聲山崩般轟響。
看著窗戶上銅錢大的雨點,陳筵玳突然感到一陣心悸。他有種預感,這次父親打來的電話絕對不一般。
「喂,兒子。」陳昭的聲音。
「爸爸。」陳筵玳說,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心跳在加速。
「最近還好嗎?」陳昭說。
「挺好的。」陳筵玳道。
「我準備走了。」陳昭道。
陳筵玳心跳漏了一拍,「去哪?」
「去找你媽媽。」陳昭的語氣柔和下來。
陳筵玳劇烈地顫抖,「爸爸,你不要想不開。媽媽······已經死了。」
「只是在十二年前的那天她死了。」陳昭的聲音很冷靜,「你不要害怕,我不是自殺。就在剛剛,我獲得了突破。」
「什麼突破?」陳筵玳覺得渾身的肉都在僵直。
「時間機器。」陳昭說,語氣平淡地像在說麵包機之類的東西,「我要回到過去,回到十二年之前,和你媽媽重逢。」
窗外又是一聲響雷,雨勢更大了。窗戶被水潑的亂晃,窗外的世界全都模糊。
「不!」陳筵玳兩眼一酸,眼眶紅了,「爸爸你不要走!時間機器從來沒有人做過,萬一出事故怎麼辦!我就剩你一個親人,你走了我就是孤兒了!」
「不要走!不要走!」陳筵玳大哭起來。
雖然這麼多年,父子倆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但陳筵玳一直有種特殊的感覺,他是一塊磁石,父親是另一塊。兩塊磁石之間有一道無形的力量連接。無論在世界上的任何角落,都能清晰地感覺都這股磁力。
可是現在,陳筵玳感覺,磁力開始減弱。
「孩子,不要哭。說實話,我對你很愧疚,這十二年,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義務。我沒有陪你很長時間,我沒日沒夜,一直在做一件事,就是時間機器。」陳昭的聲音從手機里響,一聲無奈地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