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我心中的恐懼早已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燒心的怒火。
連去世的爺爺留給我最後的念想都要偷走!
我今天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個賊人,如此狠心如此噁心!
怕驚動了破廟裡的小賊,我拽著秦昭一小步一小步地,小心翼翼地挪到了破廟的後面。
找了個沒有人影的窗戶,用口水沾濕了手指,在那紙糊的窗戶上,戳了一個洞。
破廟的戲腔還在繼續,我將右眼湊到了洞口,朝著破廟裡面看去。
心中的怒火已經燃燒到了極點。
我恨不得在看到那小賊的那一瞬間,就衝上去把他一頓好打。
屏息凝神,我仔細看去。
眼前的場景,卻像是一盆冰水,將我心中的怒火徹底澆滅。
不僅如此,冷汗迅速滲出,我甚至沒有忍住,打了個寒顫。
一旁的秦昭見我愣在原地,又突然變了神色,還猛地抖了一下,趕緊扶住了我的肩膀,將我帶離了洞旁。
「怎麼了,瑾妍?」
秦昭在我耳邊輕聲詢問。
我卻已然被破廟中的景象嚇得魂不附體,已經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秦昭見我不說話,乾脆自己挪到了那洞旁,將眼睛湊了過去。
只見洞中,有一個穿著黃色衣服的小孩,直直的站立在了那破舊的神像前的案桌上,背對著我們的方向站著。
正伸著兩個小手,擺弄著面前的皮影人,那動作看上去異常專業。
那手法,和有著童子功的老藝人竟是不相上下。
隨著皮影的移動,那黃色的身影漸漸朝著秦昭的方向轉去。
秦昭屏住了呼吸,努力睜大眼睛,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將我嚇成這副模樣。
待到那矮小的身影徹底面對秦昭時,秦昭緊緊地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叫出聲來。
那黃色的矮小身影,根本就不是什麼穿著黃色衣服的小孩。
而是一隻毛茸茸的黃皮子!
「人皮皮影,與獸結契。」
我突然默念出聲,把秦昭嚇了一大跳,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我將這句話反覆念了幾次,回想起剛剛那熟練操控者皮影的黃皮子,竟是咿咿呀呀口吐人言,唱出了戲腔。
我突然好像明白了那皮影繪本最後一頁那句話的含義。
我不顧秦昭的阻攔,甩開了他拉住我的手,不管不顧地朝著破廟的正門飛蹦而去。
這破廟裡,大得嚇人的這隻黃皮子我認得。
脖子上一圈白毛,尾巴上一圈白毛。
這正是我爺爺入葬那天,帶頭祭拜的那隻大黃鼠狼!
戲腔還在繼續,像是夢魘般縈繞在我耳邊。
我已經跑到了破廟的門口。
深吸一口氣,我猛地推開了破廟的大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卻由於我太過用力,「啪」的一聲巨響砸在了牆壁上。
那黃皮子被嚇了一跳,戲腔猛地抖得變了調。
黑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看向了門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見到來人是我後,那黃皮子竟是撫了撫胸口,作出了人一般安慰自己的姿勢。
然後,放下手中的皮影,雙手交疊,朝著我拜了一拜。
「人皮皮影,與獸結契!」
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依舊盡力大聲喊道。
「你是不是就是與我爺爺結契的那隻神獸?!」
黃皮子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動作。
只是看著我笑了笑。
沒錯,我竟然從一隻黃皮子的臉上看出了笑意。
隨即黃皮子拿出了那張,早上在我房間裡憑空消失不見的皮影,竟是落下淚來。
我被這隻神獸的一系列舉動驚得再次愣在了原地。
那黃皮子卻是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收拾起了桌上的皮影。
又是朝我拜了拜。
然後,在我準備上前伸手抓住它的時候,就這麼在我眼前,毫無預兆地,憑空消失不見了。
我一時手足無措。
一邊在心中震驚著剛剛所發生的一切。
一邊埋怨著自己為什麼不早一點上前抓住這黃皮子。
畢竟它既然能唱戲腔,想必也有一定的可能,會口吐人言。
我正沉浸于思考中,秦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
「瑾妍,不早了。有什麼事情,我們回去再商量。」
秦昭的語氣嚴肅,將手中的手機屏幕點亮,遞到了我的眼前。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10點43。
我和秦昭,竟然在這破廟周圍,耽誤了一個多小時。
「這塊既然有精怪出沒,保不成還有其他古怪。馬上就要12點了。到時候陰氣加重。我怕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秦昭見我還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又不充了一句。
我又在原地愣了幾秒,這才點了點頭。
一步三回頭地,和秦昭離開了這破廟。
原路返回,我們再次穿過那片茂密得詭異的植被,回到了山路上。
剛剛發生的事情,對我的震撼實在太大。
我沒再和秦昭搭話,跟在他身後,我的腦子裡,一直在想著爺爺和那隻黃皮子的關係。
就這樣走了許久,走得我腳底都有些發麻了。
秦昭突然開口,聲音中有著明顯的愧疚:「我們剛剛,好像來過這裡。」
我這才定了定神,朝著四周看去。
這裡竟然是我們剛剛從那一片植被中剛剛鑽出來的地方。
走了半天,我和秦昭竟然是回到了原地。
「我們該不會是遇到鬼打牆了吧……」
我現在,已經徹底接受了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
畢竟,死人能唱戲就算了,連黃皮子都能唱戲!
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
說完,我又有些愧疚。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嚇你的。應該是你不太認路,走岔了,又繞了回來。」
我剛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忘了,秦昭不是我們山裡的人,他根本就不認識回村的路。
「我來帶路,你跟著我走吧。」
我走到了秦昭前面,說道。
我來著手機電筒,仔細辨認著路線,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秦昭聊著天。
走出去一段距離,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秦昭,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回過我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