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後,雖然已經三四點鐘,但陽光依舊毒辣,透過層層樹葉,在地上打下斑駁的光影。Google搜索閱讀一座二層小洋樓里,書房正中央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皮膚白皙,五官精緻,頭髮有些凌亂,校服歪歪扭扭地套在身上,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好看,那雙眼睛低垂著,眼尾挑起,雖然年紀小尚未長開,但身上卻帶著一種若有似無的吸引力。
他對面的沙發上坐著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正一臉嚴厲地批評他。
「今天你又逃課去打籃球!如果不是被我逮住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打算晚上再回來啊?」
少年抬起頭,一雙眼睛細長明亮,臉上帶著討好的笑:「沒有,爺爺,怎麼會呢,我真沒去打籃球!」
老人瞪他一眼:「還嘴硬!我……」
老人還想再說點什麼,就聽到外面的喧鬧聲。
「江聖卓!你給我出來!說好的下午陪我去買參考書,你又放我鴿子!我在太陽底下等了你兩小時!」喬樂曦敲開江家的門就大吵大嚷,一張小臉紅撲撲的,不知是曬的還是氣的。
江奶奶迎上去笑著哄了兩句:「他爺爺正訓他呢,丫頭你就別生氣了。」
喬樂曦往那道門一看,房門正好從裡面打開,老人一改剛才的嚴肅,笑眯眯地走出來,身後跟著沒精打采的江聖卓。
江爺爺親切地沖喬樂曦招招手:「丫頭,過來爺爺這邊。」
喬樂曦一看到江聖卓,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又拱了起來,撒歡兒地跑過去對江爺爺控訴他的罪行:「爺爺,那本參考書特別難買,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城南那家書店有,我又不認識路,就讓江聖卓陪我去,說好的在籃球場等,結果我等了兩小時他都沒來!不知道現在賣沒賣完……」邊說邊沮喪地垂下了腦袋。
江聖卓站在一旁也低低地垂著頭,看上去像是悔過,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往上翹。
江爺爺睨了江聖卓一眼:「你這小子不早說!我還以為你逃課去打球呢!」
江聖卓攬著江奶奶嬉皮笑臉地開口:「我早說了,是您不信啊,對吧,奶奶?」
江奶奶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你這小子老油嘴滑舌的,沒個正經!」雖然口氣嚴厲,但眼裡滿滿的都是溺愛。
江爺爺摸摸喬樂曦的腦袋:「別哭呀,丫頭,我這就讓他陪你去。」說完叫過警衛員:「你讓司機送他們兩個過去,快去快回。」
喬樂曦立刻出聲阻止:「別,爺爺,您那車牌號一出現,就得引起圍觀,我可不敢坐。我們倆打車去就行。」說完拽過江聖卓,「快走吧,再晚就真賣沒了!」
兩個人拉拉扯扯地跑了出去,喬樂曦還不忘回頭:「爺爺奶奶再見!」
江奶奶在身後囑咐:「路上注意安全!」
兩個人跑出了那座小洋樓,走到大院東南角的樹蔭下。喬樂曦立刻甩開江聖卓的胳膊,一臉嫌棄:「你說你!逃課去打籃球就算了,還被抓了個正著,你行不行啊?還得我來救場,我和萊萊正逛街呢!」
這種老把戲,他們倆從小玩到大,默契十足。
江聖卓懶懶地靠在樹上,挑眉看她,細長黑亮的頭髮紮成馬尾,齊劉海兒下那雙眼睛裡聚滿了金色的陽光,此刻一張小臉氣得鼓鼓地看著他。
江聖卓沒忍住嗆回去:「你還逃課逛街,夠本事的啊!我哪知道那麼巧啊,哎,你怎麼知道我被揪回來了啊?」
喬樂曦白他一眼:「葉梓楠給我打電話了唄,他可真是你的好兄弟啊!你前腳剛被抓,他後腳立馬給我打電話讓我來撈你。」
江聖卓懶洋洋地揚著手:「這次就謝謝你咯,巧樂茲!」
喬樂曦一聽到這個詞立馬奓了毛:「告訴你多少遍了!不許叫我巧樂茲!江蝴蝶!」
江聖卓一臉壞笑:「我就叫,巧樂茲巧樂茲……」
「江蝴蝶江蝴蝶!」
「哎喲,你別踩我啊!」
「你別扯我的頭髮!快放手!」
「你先收腳我就放手!」
「你先!」
「你先!」
「……」
響徹盛夏的悠悠蟬鳴中,年紀相仿的男孩女孩正鬧得不亦樂乎。
幾年後。
還是那座洋樓,還是那間書房。
當年的那個少年如今已經長成了眼前的翩翩佳公子,帶著幾分桃花相,一身灰色的休閒裝襯得整個人越發清俊,不過依舊規規矩矩地站著。
當年的老人吼起來依舊中氣十足:「買了那麼招搖的車!還掛了這麼個車牌,整天在外面招搖過市!我和你爸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江聖卓挑挑眉,這些話他從小聽到大,都能倒背如流了,可臉上卻不敢表現出半分不耐煩,只是心裡有些著急,偷偷瞟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心裡嘀咕著,她怎麼還不來啊。
江聖卓剛嘀咕完,樓下就傳來了喊叫聲。
「江聖卓!你給我出來!別以為你躲在這兒,我就拿你沒轍!」
當年小姑娘的馬尾散開來燙成了大卷,松鬆散散地垂下來,臉上化著淡妝,如果忽略掉一臉怒氣,應該是個上乘的美女。
江聖卓跟在江爺爺身後下樓的時候,對著喬樂曦伸出大拇指,隔空對口型。
喬樂曦看都不看他,上前攬住江爺爺的胳膊,手裡拿著一張報紙:「爺爺,您看!他又和女明星出去吃飯!」
娛樂版的頭條的配圖,是他和當紅女明星在吃燭光晚餐,燭光昏暗,他的臉在模糊的光線里格外柔和,有一絲動人心弦的帥氣,照片上的他大大方方地對著鏡頭眉開眼笑,似乎絲毫不在意狗仔隊。
相似的橋段,一樣的結果。
出了江家的門,喬樂曦就開始訓他:「江蝴蝶,老爺子年紀大了,你就不能少出點么蛾子,讓他老人家省省心?這種把戲,咱們倆從小玩到大,你真當老爺子是傻的啊。他不過是順著台階下放你一馬,你怎麼不知悔改呢?」
「哼,我打小就這樣,忽然安靜了,我怕老爺子不習慣接受不了。」江聖卓靠在車邊點了支煙,叼在嘴裡歪頭看她,一雙桃花眼斜飛入鬢,一開口便是玩世不恭的調調,「你剛才說什麼來著,少出點么蛾子?前兒個不知道是誰啊,去酒吧玩到後半夜被她爸查崗逮住,拿我當擋箭牌,說什麼和我一塊兒討論圖紙呢,真是撒謊都不帶臉紅的啊。我和你們公司合作的那個項目結束了沒一年也有八個月了吧?我和你討論什麼圖紙呢?春宮圖?」
喬樂曦被他說得臉紅,對他皺皺鼻子:「是我行了吧?當年也不知道是誰,留學的時候和黑人玩hip-hop斗舞,視頻傳得整個留學生網站都是,結果被揪回家做檢討!」
「是我是我,我承認,那又不知道是誰,高二那年一聲不響就要去西藏,還非得死活拉著我一起去,回來又拉著我做墊背的……」
「那又是誰……」
青梅竹馬就這點不好,一旦鬥起嘴,自小到大所有的糗事對方都一清二楚,互相攻擊。
到了最後,喬樂曦被氣得跳腳,一巴掌拍過去:「怎麼說我也是一弱女子,你就不能讓讓我?」
江聖卓哈哈大笑,好像她的話是個天大的笑話,戲謔著開口:「還弱女子呢?你就一腹黑女金剛,我讓得著嗎?」
「……」
最後兩個人氣喘吁吁地靠在車邊暫時休戰。
喬樂曦拿腳踢踢江聖卓:「你就不能學學低調倆字兒怎麼寫?」
江聖卓冷哼一聲,意有所指地瞟她一眼:「我又沒偷沒搶,我自己賺的錢買的車,幹什麼要藏著掖著,跟幹了見不得人的事兒一樣?誰跟你似的,就會裝,虛偽。」
喬樂曦白他,他現在整個一遊戲人間的放蕩公子哥,她懶得和他計較:「我和你沒什麼共同語言。」
「我說」,江聖卓摁滅煙,雙手插在褲子裡,半垂著頭看她,「你今天用這個理由,就不怕老爺子誤會你吃醋?」
喬樂曦歪頭看著他,他懶懶散散地站著,卻有一種悠然自得的帥氣,她愣了一下,很快笑出來:「哈哈,吃醋?別逗了,我們倆都認識多少年了,如果要有什麼早就有了,還會等到今天?哈哈,笑死人了!」
江聖卓也笑了出來,眉眼彎彎,兩頰上的酒窩格外深:「也是,我也這麼想。」
喬樂曦和江聖卓從不記事兒時就認識了,他爺爺和她姥爺是戰友,比親兄弟還親,他父親和她父親又是髮小,他們倆從小在一個大院裡長大,淵源頗深。
大院裡的人都說,江家和喬家各出了一個瘋子,江家的小兒子和喬家的小女兒,同樣叛逆,不過一個張揚外露,一個低調內斂。
從懂事開始,喬樂曦每次見到江聖卓,他身邊的女孩子總不是同一個,女性朋友眾多,私生活一塌糊塗,就算是他去美國留學的那幾年,喬樂曦還是能從各種渠道上看到他和各個類型的美女的親密合影。
用喬樂曦的話來說,就像普及教育一樣,不分種族、膚色和宗教信仰,葷素不忌,冷熱皆宜。
江聖卓在喬樂曦的眼裡就是個典型的紈絝子弟,吃喝玩樂無所不精,萬花叢中過,偏偏還頂著一張英俊的面孔招搖過市,估計他招惹過的女人能繞本城三圈,所以喬樂曦對他嗤之以鼻,從沒有過好臉色。
江聖卓同樣看喬樂曦不爽,虛偽能裝,從小就知道人前忽閃著一雙大眼睛裝乖巧,人後張牙舞爪,她的行徑他一向不齒。一樣是逃課、吃喝玩樂,但一到長輩面前她就裝得跟小白兔似的。從小他一被批評,榜樣就是喬家的那個小丫頭。誰知道沒外人的時候,她能鬧騰得頂破天!
血氣方剛的年紀,年輕氣盛的兩個人互相看不上眼。
江聖卓在喬樂曦的眼裡是花蝴蝶、種馬,喬樂曦在江聖卓的眼裡是披著羊皮的大尾巴狼、美女蛇。他們倆在對方眼裡都是禽獸,是老皇曆上的那四個字——不宜嫁娶。
兩個人見面總是分外眼紅,他薄唇輕啟,她勾唇一笑,唇槍舌劍,刀光劍影,血雨腥風,針尖對麥芒。
再後來,喬樂曦又長大了一些,她終於見識到了江聖卓二世祖表面下的另一面,說他是紈絝子弟吧,他卻事業有成,說他是青年才俊吧,他又整日桃花泛濫來者不拒。雖然看不透,但她卻知道江聖卓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不是每個二世祖隨隨便便去國外灌幾年的洋墨水,回來就能像他這樣呼風喚雨的。
在那個大院裡長大,她身邊的子弟不在少數,但沒幾個能有江聖卓今天的成就。
可她卻從沒見過他工作,在所有人眼裡,他似乎是個奇蹟,整日裡開著超跑勾搭各路美女,卻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不明就裡的人都以為他是靠家裡的關係,喬樂曦卻知道不是這樣的。江伯伯每次見到這個小兒子都恨不得踹他幾腳,又怎麼會幫他呢?她不明白,怎麼想都想不明白,但她知道,江聖卓是個危險的角色,不顯山不露水,還把自己偽裝成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不是她可以招惹的。
有了這個意識,她也就不再那麼針對他了。江聖卓似乎意識到了她的休戰意圖,也就不再還擊。不過,這些都絲毫不影響他們十幾年的戰友情誼,無論他們內訌到什麼地步,總能一致對外。
每次江聖卓被家裡揪住小辮子狠批的時候,都要靠喬樂曦的插科打諢躲過去,而喬樂曦每次逃課出去玩都需要江聖卓的配合。
這種關係一直持續到高中畢業前夕,他們倆先後出國留學,這種關係才終於終止。可清淨了沒幾年,喬樂曦率先回來,又過了兩年,江聖卓才大搖大擺地殺回來。不需要任何暗示,這種默契繼續。
幾天後,艷陽高照的中午,喬樂曦正坐在窗邊對著面前的海鮮炒飯大快朵頤。她剛從基站回來,此刻的模樣連她自己都嫌棄,幾天沒洗澡了,臉上連乳液都沒用,當真是素麵朝天,因為在基站戴了幾天安全帽,頭髮被壓得扁扁的,身上的衣服也是為了工作方便穿的長衣長褲。她只盼著填飽肚子後回家泡個澡,在床上睡個昏天黑地。
忽然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敲了敲她的桌子,喬樂曦含著勺子抬起頭,就看到了擁著美女的江聖卓。他的出場從來都是如此,沒有半分新意,永遠衣冠楚楚,永遠溫香軟玉抱滿懷,而且永遠都是在她萬分狼狽的時候,每一次!就沒有一次讓她愉快過!
喬樂曦拿下勺子,努力咽下嘴裡的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聲音有些變調:「這麼巧?」
順便瞧了一眼他懷裡的美女,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是時下最流行的美女臉,不過美女似乎並不怎麼待見她,看她的眼神里流露出幾分傲慢,似乎不明白江聖卓怎麼會認識如此不修邊幅的女人。
江聖卓倒是沒在意,興致勃勃地向她炫耀:「美吧?你看她的嘴巴,是不是長得有點兒像孟萊?」
喬樂曦面無表情地低下頭繼續吃飯,心裡腹誹,孟萊孟萊,你丫這輩子就栽在孟萊身上了!
江聖卓拍拍美女的屁股:「寶貝,你先去包廂點餐,我一會兒過去。」
美女紅著一張臉走了,離開前還不忘含情脈脈地看了一眼江聖卓。
江聖卓立刻坐到喬樂曦對面,對她擠眉弄眼:「你不知道,將她那張小嘴兒含在嘴裡的時候有多甜……」
喬樂曦抬起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姓江的!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吃飯的時候,聊這麼噁心的話題?!」
大概是她此刻的表情太猙獰,江聖卓聽話地閉了嘴,卻又換上了一副嫌棄的模樣上上下下打量著她,許久才慢悠悠地開口:「您這是剛從基站回來?」
喬樂曦終於解決完炒飯,灌了幾口飲料才點頭。
江聖卓搖頭晃腦地嘆息:「一個女孩子,幹什麼不好,非得幹這個,真是……」
喬樂曦一口飲料含在嘴裡差點被嗆死:「你給我停下,怎麼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聽著就那麼彆扭呢,好像我是從事特殊職業的失足少女?」
江聖卓一臉奸笑,臉上沒有被戳穿的尷尬,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認:「呀,被你聽出來了,我下次一定說得更隱晦一點。」
喬樂曦睨他一眼:「你還是快去關心剛才那個美女吧,江蝴蝶!」
江聖卓勾唇一笑,滿目桃花:「喲,你這是嫉妒吧!嫉妒人家比你年輕比你漂亮比你更女人!」
喬樂曦忽然眉開眼笑:「我嫉妒她?哈哈,我今天是剛回來,我平時哪天不比她漂亮?再說了,她能上基站指導工人幹活嗎?你那輛拉風的跑車壞了她能修嗎?她家裡電路跳閘了她會換保險絲嗎?一點生活技能都沒有的花瓶,我、犯、得、著、嫉、妒、嗎?」
江聖卓摸摸下巴,搖頭晃腦:「嘖嘖嘖,你這張嘴真是越來越毒了,不知道哪個男人有這個口福和膽量嘗一嘗。」
喬樂曦一臉假笑地對著他:「是誰都沒關係,反正不是你。」說完拿起包準備走人,發現江聖卓也站起來搖著車鑰匙跟在她身後時,喬樂曦轉身奇怪地看著他,「你要幹什麼?」
江聖卓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送你回去啊!」
喬樂曦擺擺手:「不用,你快去你的溫柔鄉吧,我自個兒回去就行了。」
江聖卓極正經地提醒她:「你可想好了啊,這地兒可不好打車。」
喬樂曦皺著眉想了會兒,抬起頭沖他甜甜一笑:「那真是麻煩卓少了。」
江聖卓頗有紳士風度地微笑點頭:「喬小姐客氣了。」
一上車,喬樂曦就深吸一口氣,微一挑眉:「嗯,今天這香水味兒不錯,看來這位女士品位挺高,有空幫我問問叫什麼名字,記得幫我買回來。」
江聖卓正在倒車,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成啊,到時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喬樂曦切了一聲,很不屑地瞪著他:「我說,您至於嗎?您送別的女人禮物那可是一擲千金啊!就前幾天,拍賣會上你拍下那條鑽石項鍊送給宋美人,那可是轟動一時啊,怎麼到我這兒就一毛不拔了呢?怎麼著,我也算是你名正言順的青梅竹馬吧?」
「我記得上次那個工程,就和我們公司合作的那個項目,你可沒少收我的錢,而且比市價高了好幾成。」江聖卓踩下剎車,彎著唇角慢悠悠地靠近,「我沒記錯吧,喬工?那個時候你怎麼不想著我是你的青梅竹馬啊?」?
喬樂曦心虛,不耐煩地揮揮手:「走開走開!真是奸商!我先眯一會兒啊,到了叫我。」
說完靠在椅背上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睛,江聖卓順手把車內的空調調小,翻出一條薄毯扔在她腦袋上,喬樂曦掙扎著伸出腦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著睡。
江聖卓這個司機把她送到樓下時,接了個電話,聽電話那邊的意思大概是攢了個局想叫他一起。
喬樂曦頗為懂事地擺擺手,邊打哈欠邊打開車門下車:「好了,你不用送我上去了,忙你的去吧!」
江聖卓也沒跟她客氣,很快開車離開了。
他不上樓正好,反正她現在也沒什麼精力招待他。到了家她急匆匆地洗了個澡,就趴在床上睡了過去。
喬樂曦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一接起來那邊就傳來關悅的怒吼聲:「喬樂曦!約好的一起吃飯,你現在人在哪裡?!」
喬樂曦愣了幾秒鐘,打開檯燈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然後也想起來約了關悅去新開的西餐廳試吃,抬頭看了一眼時間,她立刻軟著聲音道歉:「對不起啊,我忘了,你等我十五分鐘,我馬上到!」
好在住的地方離那家西餐廳並不遠,十五分鐘後喬樂曦就坐在了關悅對面,滿臉笑容地看著她。
可惜關悅始終黑著一張臉,連眼神都沒甩她一個。
喬樂曦哄了半天,關悅終於哼了一聲,兩人恢復正常邦交。
喬樂曦邊看餐牌邊嘀咕:「都說孕婦脾氣大,還真不是傳說。」
關悅正一臉不耐煩地接自家老公的電話,電話那頭的男人正仔細地叮囑著什麼,話還沒說完就被關悅掛了電話。
喬樂曦看看關悅的臉,又看看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一臉艷羨:「一手畢業證一手結婚證的人,真是羨慕死人了喲!有個青梅竹馬就是好呀!」
關悅點了杯咖啡,立馬遭到喬樂曦的反對:「別,你千萬別,被你們家謝恆知道了還不得追殺我啊?」說完轉頭對服務員說,「給她來杯鮮榨果汁,謝謝!」
關悅轉頭看她:「青梅竹馬什麼的你不也有嗎?羨慕什麼?江聖卓這個妖孽還不夠嗎?」
喬樂曦撇撇嘴:「他?還是算了吧!青梅竹馬這種東西啊,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們感情好兩小無猜的才是青梅竹馬,我和江蝴蝶這種從小打到大的呢,大概就得叫青槍竹炮。多虧了法律健全才能容忍對方一起長大,畢竟殺人犯法嘛!再說了,我道行尚淺,降不了這種千年妖孽,還是讓他禍害別人去吧。」
都說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喬樂曦中途去洗手間,剛走過盆栽就看到一桌的熟人。
這種帶有浪漫情調的地方其實比較適合一男一女兩人就餐,可看到他們這樣一群人圍著一張大桌子,喬樂曦竟也不覺得彆扭。
她一眼就看到了江聖卓,此時他的手臂正懶懶地放在旁邊傾國傾城的椅背上,低頭在她耳邊說著什麼,引得美人嬌笑不斷。
他和那些女伴相處的場景,她也是見過的,明明一副輕浮放蕩的樣子卻難掩優雅,著實讓人嫉妒。
旁邊有人看到了她,笑著跟她打招呼。
蕭子淵、葉梓楠,再加上施宸,都是江聖卓的髮小兒,他們四個,從小調皮搗蛋,喬樂曦看了二十多年。對於這個四人幫,喬樂曦曾經評價:他們四個,一個很悶騷,一個很傻很執著,一個很霸氣,一個很二很不靠譜。
江聖卓一臉好奇地問他是哪一個,喬樂曦看看其他三個人,然後偏過頭笑得花枝亂顫,其他三個人笑而不語,答案顯而易見。
一一打了招呼,她盯著傾國傾城幾秒後,不懷好意地笑著對江聖卓說:「嗯,這個看上去好像比上午那個更有氣質,經過一個下午,你的品位著實提高了不少,量的積累果然會帶來質的飛躍!」
話音剛落,她就成功地看到傾國傾城的臉色像個調色盤一樣變幻不停,真是有意思得很啊。
喬樂曦忍笑忍到內傷,江聖卓笑容未變地看著她:「謝謝誇獎。」
這下調色盤的臉色徹底白了。
這次喬樂曦注意到葉梓楠身邊坐著個女孩,很甜很規矩,帶著學生氣,穿著打扮也和其他三個女伴不是一路人,她倒是很好奇。
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喬樂曦就走了。
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她學著剛才那塊調色盤變換著臉色,自娛自樂,最後哈哈大笑,摸摸自己的臉:「怎麼看都是個美女啊,比調色盤強多了。」
然後一臉滿意地推門出去,誰知剛踏出去一隻腳就看到了江聖卓正靠在不遠處:「在裡面看到什麼好吃的了,開心成這樣,笑得這麼大聲?」
喬樂曦臉上笑眯眯的,嘴上卻一點沒客氣:「嘴怎麼那麼欠呢,干你屁事?」
江聖卓皺眉:「女孩子不許說髒話!」
喬樂曦切了一聲,決定越過他離開。
「喏。」江聖卓忽然拿出一個精緻的香水瓶甩給她。
喬樂曦接過來,打開放在鼻前聞了聞:「嗯,動作這麼快,不會是問上午那個美女要的人家用剩下的吧?你知道我的,別人用過的二手貨我可不要啊!」
江聖卓眯著眼睛笑,明顯有些喝醉了,並不接話。
喬樂曦湊上去仰著頭看他,神秘兮兮地問:「葉悶騷旁邊坐著的那個女孩是誰啊?長得好漂亮啊,剛才我多看了兩眼,葉悶騷就瞪我!」
江聖卓松松領口:「你也不看看你那眼神,兩眼發綠光,他能不瞪你嗎?」
喬樂曦立馬站直反擊:「你才是狼呢!色狼!」
江聖卓忽然轉了話題:「開車來了嗎?」
喬樂曦搖頭:「沒有啊,送去保養了,還沒來得及去取。」
江聖卓挑眉建議:「那一會兒一塊走?」
喬樂曦學他的樣子眯著眼睛審視著他:「一塊走?你有那麼好心?還是說,我做電燈泡?」
喬樂曦靠得有些近,江聖卓順勢伸出食指勾她的下巴,一雙含春的眼睛霧蒙蒙地盯著她看。
喬樂曦瞬間小臉發紅,心驚肉跳,一把推開他的手,東張西望,就是不敢看他,用不耐煩的聲音掩飾著什麼:「好了好了,一塊走!就會出賣色相!我先回去了,一會兒叫我!」
喬樂曦轉身就走,邊走邊捂著胸口咬牙切齒地罵著:「你跳這麼快幹什麼?沒出息的東西!」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一把甩出去。
江聖卓神清氣爽地回到飯桌上,宿琦看到他眉開眼笑的樣子嗆他:「有艷遇?這麼高興?」
江聖卓忽然來了興致,飛快地瞟了一眼宿琦旁邊的葉梓楠,對著宿琦笑得像只狐狸:「剛才那姑娘漂亮嗎?」
葉梓楠正給宿琦夾菜,手一抖,宿琦沒注意,認真地回答:「挺有氣質的啊。」
江聖卓挑眉:「你也覺得不錯?這丫頭可暗戀了老葉好幾年呢!」
宿琦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葉梓楠轉頭瞪他一眼,江聖卓一臉無辜:「你瞪我幹什麼,我說的都是事實,當年情書還是我幫她遞的呢!你不是還收了嗎?又瞪我……我說的都是事實……」
宿琦皺著眉看向葉梓楠,葉梓楠輕飄飄地瞟了江聖卓一眼,飽含深意,然後垂著頭好聲好氣地向小女朋友解釋。
江聖卓忽然間心情大好。
喬樂曦站在餐廳門前看著謝恆把關悅接走,才抬腿往江聖卓的車子走去。
江聖卓此時一個人靠在副駕駛座上,優哉游哉地閉著眼睛哼著小曲兒,喬樂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轉頭往后座看,一個人都沒有。
「你怎麼又換車了?那輛超級風騷的跑車呢?」
一說起這件事,江聖卓立刻睜開眼睛憤憤不平地回答:「被老爺子沒收了!說我嘚瑟!我哪裡嘚瑟了?」
「活該!」喬樂曦撲哧一聲笑出來,「哎,你那個穿得特別少的女伴呢?」
江聖卓又慢悠悠地閉上了眼睛:「打發了。」
喬樂曦發動車子,很快開了出去:「這麼快就膩了?你這速度也太快了吧?這一天我看見的就倆了,你能不能積點兒德啊?」
江聖卓習慣性地回嘴:「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兩個人說話本就如此,一句頂一句,誰都不願意在唇舌上吃半點虧。
沒一會兒江聖卓又開始貧,東拉西扯了半天,什麼最近哪個股票又漲了、哪個行業又出現了個美女、哪家又出了醜聞。
喬樂曦心知肚明,直接問:「你是有什麼事兒吧?」
江聖卓挺奇怪地看她一眼,義正詞嚴:「沒事兒啊!」
喬樂曦不理他,專心開車,江聖卓就開始滿嘴跑火車,從天氣預報扯到敘利亞戰爭,說了半天喬樂曦愣是沒吱一聲,等著他開口。
江聖卓自說自話了半天,也覺得沒意思,聲音忽然低落了下來:「哎,我最近遇到了點兒麻煩。」
喬樂曦目視前方,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哦。」
江聖卓嘖了一聲:「哎,我說你這人怎麼一點兒都不關心我呢,都不問問我什麼麻煩。」
喬樂曦瞟他一眼:「我不問你也會自己說啊,我費那勁兒幹嗎?」
江聖卓悶了半天,忽然又開口:「跟你商量個事兒。」
喬樂曦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路況上,嘴裡蹦出一個字:「說。」
江聖卓又沉吟半晌:「周末陪我回趟家吧?」
喬樂曦意識到警報起碼是橙色級別的,有些幸災樂禍:「老爺子又下旨宣你覲見?」
江聖卓看她想笑又憋著,眼裡的興奮藏都藏不住的樣子,很不情願地半抬著眼皮「哼」了一聲。
喬樂曦終於沒忍住,大笑出聲:「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江聖卓聽到這兒立刻精神抖擻地睜開眼睛,義憤填膺:「逼婚!」說完轉頭問她一句,「你說離不離譜?」
喬樂曦看了他一眼,懶洋洋地回答:「嗯,是夠離譜的,至今我還沒見過能鎮得住你這個妖孽的女菩薩。」
江聖卓似乎還想說什麼,喬樂曦飛快地修正:「當然,除了孟萊!」
聽到這個名字,江聖卓忽然冷了臉,雙臂抱在胸前面無表情地看著喬樂曦。
喬樂曦一下子就意識到自己踩到某人的痛處了。
江聖卓這個人一旦喝了酒是會變身的,平日裡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會變得精明冷漠、獨斷刻薄。
喬樂曦不再開口,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餘光都不敢往旁邊掃。果然,清冷的聲音很快響起:「你怎麼就知道我這輩子就非孟萊不可了呢?」
喬樂曦不敢回答,有些人就是這樣,有個名字自己可以整天掛在嘴邊,但別人不能提,一提准爆!
江聖卓繼續用陰陽怪氣的語調不依不饒:「怎麼?是沒話說還是不敢說?剛才話不是挺多的嗎?」
喬樂曦忽然煩了,一腳踩在剎車上,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車子猛地停在了路邊,她轉過身瞪著江聖卓:「夠了啊,江聖卓!我不想揭穿你,你還沒完沒了得理不饒人了?!」
江聖卓嘴角帶著一抹冷笑,幽幽地吐出一句:「說,今天我們就說個清楚!」
說完摸出煙含在嘴裡,剛準備點上,就被喬樂曦一把搶過打火機扔到了窗外。
江聖卓也火了,兩個人四目相對,眼裡都冒著火。
喬樂曦深知有些事是不能提的,剛才她確實有錯,於是她深吸一口氣,強行恢復理智,轉過頭重新發動車子。
一路無語,到了江聖卓住的地方,喬樂曦熄了火就下車,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一下車就看到本市第一女主播李書瑤從車上下來,看樣子應該是等了很久,看到江聖卓的車子才走過來的,可能是沒想到會看到喬樂曦,她愣了幾秒鐘。
喬樂曦看了一眼已經下車的江聖卓,皮笑肉不笑:「怪不得打發了剛才那位呢,這位比剛才那個強多了,不止有胸還有腦,我看這周末你帶她回家就成!」說完轉身就走。
江聖卓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模樣,似乎剛才的一場鬧劇沒發生過,他攬過李書瑤的肩,調笑著對喬樂曦說:「把車開走吧,改天我派人過去取。」
喬樂曦轉頭看他一臉迫不及待的樣子,那隻手都快摸進李書瑤的衣服里了,惡狠狠地回了句:「誰稀罕你的破車!」然後大步往前走,再也沒有回頭。
江聖卓看著那個倔強的背影,勾唇笑了一下,喃喃低語:「臭丫頭,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
一連幾天江聖卓都沒動靜,喬樂曦眼看著離周末越來越近,她的心情越來越好,儼然一副等著獵物自投羅網的模樣。
她可以想像得到,江聖卓目前的狀態應該是暴躁兼抓狂,她就不信他不來求她!
果然,下午開會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就開始振動個不停,喬樂曦一臉果不其然的表情,慢悠悠地拿出來,然後狠狠地摁掉。
接連摁了三次以後,喬樂曦心裡的那口氣徹底消失了,很是舒坦。一抬頭看到組長正瞪她,她趕緊扔了手機低眉順眼地開會。
當拖沓冗長的會議終於結束,喬樂曦看好時間,在手機鈴聲完結的最後三秒鐘接起電話,那邊的江聖卓已經沒了脾氣。
喬樂曦心情愉悅:「喲,卓爺啊,您找小的什麼事兒?」
「……」
「您有什麼指示就吩咐啊,不用客氣。」
「……」
「江聖卓,再不說話我掛了!」
那邊氣若遊絲:「請你吃飯。」
喬樂曦彎著唇:「我能說我檔期滿了,沒空招呼您嗎?」
那邊果然開始放狠話:「巧樂茲,我在你們公司樓下等你十分鐘,如果你不下來,我就讓你們整個公司的人都知道,喬家大小姐在微服私訪體驗民間生活。」
喬樂曦愣了一下,惡狠狠地回答:「江蝴蝶!你夠狠!吃飯是吧?好啊,看我不吃垮你!」
喬樂曦磨磨蹭蹭,在第十分鐘的時候準時出現在江聖卓的視線里。
然後,她真的想假裝不認識他。
粉色的蘭博基尼LP670-4SV,旁邊站著身穿粉色襯衣的江聖卓,喬樂曦只能想到一個字。
騷。
江聖卓身穿粉色襯衣、灰色西裝,懶懶地靠在同色的車子旁,看到喬樂曦,遠遠地對她勾唇一笑,喬樂曦立刻有一種妖氣橫生勾魂攝魄的感覺,恨不得拿出照妖鏡讓他現出原形。
他今天和平時的裝扮不太一樣,看樣子應該也是剛從會議中解脫出來。江聖卓的五官本就長得精緻,皮膚又白,他平日裡總是一身休閒裝,給人一種慵懶優雅的感覺,此時看著一身正裝的他,雖然是粉色的襯衫,但卻沒有半點奶油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這個人斯文儒雅又不失風度。
喬樂曦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番,才往那個方向走。
江聖卓的那副皮囊很是能吸引人的眼球,喬樂曦的公司又處在繁華地段,來來往往的人總是有意無意地把視線放到他身上。他似乎早已習慣,熟視無睹,從容自在,沒有半點不適應。
喬樂曦還忘了說了,江聖卓不止風騷,還自戀,今天學院派,明天朋克風,就沒有一天消停的,現在又改走陰柔路線。
上了車,喬樂曦挺直腰板,雙手交握放在身前,一本正經地問:「江總,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憋了很多年,今天實在是忍不住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江聖卓知道她沒什麼好話,漫不經心地接招:「問唄,那麼客氣幹嗎?」
喬樂曦也沒客氣:「為什麼你每次出現都只能讓我想到一個詞,明騷呢?」
江聖卓挑挑眉,沖她拋了個媚眼:「在這個悶騷橫行的年代,好不容易遇見我這麼一個明騷的,你就好好珍惜吧!」
喬樂曦受不了他:「還有,你不覺得你今天這車,還有這襯衫的顏色太那什麼了嗎?」
江聖卓很好地詮釋了什麼叫不要臉:「只有這麼風騷的顏色才配得上我這麼個風流倜儻魅力四射的青年才俊。」
喬樂曦看他一臉自戀的模樣,邊嘆氣邊搖頭晃腦:「是是是,魅力四射,您老少射點,小心精盡人亡。」
「你說什麼?!」
「雖然你既無恥又風流還自戀兼不要臉,但是我還想和你多玩幾年呢,你可千萬別死我前頭。」
江聖卓深吸一口氣:「算了,我不生氣,不生氣,殺人犯法,誰讓我有求於你呢。我就看你這輩子有沒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到時候你可千萬別怪我。」
當天晚上兩個人沒去最貴的餐廳,沒點最貴的菜,只是去了以前高中學校後門的一家川菜館。兩個人都是無辣不歡的性子,吃得不亦樂乎。
吃飽了的喬樂曦邊吸著果汁邊明知故問地奚落江聖卓:「說吧,江總,請我吃飯什麼事兒啊?趁我心情好趕快提,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啊。」
江聖卓扔了筷子看她一眼:「什麼事兒你心裡不清楚著呢,還問?」說完一臉興奮地開口,「快開價吧,我來殺。」
兩個人隔桌而坐,相視無言,一室靜謐。
喬樂曦抿唇一笑,含蓄地開價:「上次淘的那幅字畫送我。」
江聖卓斜眼看她:「你可真是識貨啊,你要那玩意兒幹嗎?」
喬樂曦白他一眼:「你管我幹嗎呢?你就一銅臭奸商,要那玩意兒更沒用!附庸風雅,不如送我!」
江聖卓大手一揮:「你還真敢說啊,不給!」
喬樂曦把杯子重重地放到桌子上,不懷好意地看著他,輕描淡寫地回答:「那就免談!」
江聖卓眯著眼睛看她幾秒鐘,一咬牙:「賣給你!」
喬樂曦對他笑了一下,脆生生地拒絕:「不買!」
江聖卓皺著眉,一副忍痛割愛的模樣:「好!送給你!」
喬樂曦立馬轉了笑臉:「那真是謝謝卓少了。」
江聖卓咬牙切齒:「你不去做生意真是浪費了!」
喬樂曦喜滋滋的,一臉幸災樂禍地湊過去:「承讓承讓,誰讓我那麼乖沒被家裡逼婚呢,不像某些聲名狼藉的人……嘖嘖,真是可憐啊!」
江聖卓氣得一杯接一杯地灌水,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不生氣,殺人犯法。」
周末下午,喬樂曦去組長辦公室討論基地調試項目,剛回到辦公室灌了滿滿一杯咖啡,手機便振動起來,有簡訊進來。
「樂公主,時間差不多了,該起駕了,再不回宮就趕不上御膳了。」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從窗口看出去,江聖卓那輛回家專用車果然停在了樓下。
所謂回家專用車,就是顏色樣式皆是中規中矩。
她在辦公室的休息室里換了衣服,洗了臉開始對著鏡子化妝,剛好關悅進來送資料,看到她這樣子嚇了一跳:「你這是幹什麼?」
喬樂曦手上動作沒停,一臉的無奈:「沒有辦法啊,奉旨覲見,妝容不整是要被拉出午門咔嚓的。」
她繪聲繪色的表演逗得關悅撲哧一聲笑出來,笑完之後倒是認真地打量起她來。
因為工作需要,喬樂曦平時總是穿工作裝,此時,她換了條嫩黃色的束腰連衣裙,白淨的小臉上化著淡淡的彩妝,看上去光彩照人,竟然有一種讓人不能直視的驚艷。
她畫好最後一筆,收拾好桌子,又和關悅閒聊了幾句,抬眼看時間差不多了才拿起包:「好了,我先走了,拜拜。」
關悅揮手和她告別:「拜拜。」
樓下,江聖卓正靠在車門旁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煙。
看到喬樂曦慢悠悠地走過來,他掐滅煙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抬起頭對喬樂曦笑得咬牙切齒:「又比上次慢了十五分鐘,巧樂茲,你是故意的吧?」
樂曦一副驚恐的樣子:「怎麼會呢,卓少,我絕對是為了你考慮,如果我不好好打扮打扮,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江爸爸江媽媽會不會以為你欺負我了呢?更何況前幾天,你剛上了娛樂版的頭條,你說他們會不會多想呢?到時候,嘖嘖,請給我幾分鐘容我聯想一下你的下場。」
江聖卓氣得吐血,卻還是笑著的模樣:「你好樣的,巧樂茲,你給我等著。」
喬樂曦一向崇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沒酒喝涼水,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只要她現在神清氣爽就行了。
兩人很快上車,這個時間路上有些堵,走了快一小時車子才停在一棟小樓前。
從兩人下了車,喬樂曦就開始搖頭晃腦:「唉,又要和老一輩的革命家做殊死搏鬥了,江戰友,辛苦了。」
江聖卓瞟了她一眼,淡淡地吐出一句:「同苦同苦。」
喬樂曦從小在江家人的眼皮子底下長大,江家江聖卓這一輩兒又沒有女孩兒,於是一家人對喬樂曦喜歡得不得了,有她保駕護航,江聖卓多少還是有些底氣的。
可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江父竟然也在,喬樂曦明顯感覺到旁邊的人一哆嗦。
江爺爺雖然對江聖卓很嚴厲,但那都是嘴上的功夫,其實是不捨得動他一下的,但是江父江容修卻是真的會動手,或許是在部隊待了大半輩子,江容修性情耿直,眼睛裡容不得半點沙子,火上來逮到什麼都往江聖卓身上招呼。?
她立刻明白了,怪不得江聖卓下血本非得拉她來呢。
喬樂曦規規矩矩地問好,江容修笑著點頭,雖然沒說什麼,但已經說明他今天心情不錯。老爺子招呼喬樂曦過去坐。
喬樂曦坐下後,對江老爺子說:「爺爺,最近天氣不太好,您的腿又疼了吧,一會兒吃完飯我給您按摩一下吧!」
老爺子立馬眉開眼笑,一臉慈祥:「還是丫頭貼心啊,比臭小子強多了!」
看到江容修那殺傷力無敵的眼神若有似無地飄過來,江聖卓立馬站起來:「爺爺,爸,我去廚房看看奶奶和媽忙得怎麼樣了。」
說完躲了出去。
一頓飯吃得熱熱鬧鬧,快吃完的時候坐在首座上的老爺子開始發難。
「你程伯伯的女兒還記得嗎?」
江聖卓一臉不耐煩:「不記得了。」
喬樂曦覺得每次一談到這個話題,江聖卓就特別暴躁。
她隱隱約約覺得,他是在等一個人。
而那個人應該是孟萊。
江父一拍筷子,瞪他一眼:「怎麼跟你爺爺說話呢?」
江聖卓立刻變臉,笑容滿面特別認真地回想:「我是真的不記得了。程伯伯有女兒嗎?哪一個老婆生的?」
喬樂曦真的很想笑,死死咬緊牙關才忍住。程家的那點破事兒大院裡沒幾個不知道的,但也就只有江聖卓這個「逆子」敢這麼肆無忌憚地說出來。
他說完這句話,就把江父點燃了,江母抓緊時機輕咳了一聲:「聖卓,好好說話,你爸最近身體不太好,別惹他生氣。」
江母年輕的時候是個傾城美人,即便是現在也依然能看到當年的驚艷容顏。江聖卓的精緻容貌多半來源於江母。
喬樂曦很佩服江母,溫溫婉婉的樣子,卻能把脾氣火暴的江父收拾得服服帖帖。
雖然江聖卓糾正過無數次,那叫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但她還是覺得用「收拾」這個詞更貼合事實。
江父看了妻子一眼,果然沒跳起來。江奶奶夾了塊魚放到江聖卓面前,語重心長:「小卓啊,你年紀也不小了,程家的那個孩子,聽說容貌才情都不差。」
江聖卓沒說話,餘光看了看對面的人,那人正興致勃勃地看熱鬧,一點兒自覺性都沒有。他在桌子底下踢了喬樂曦一下,喬樂曦一震,轉過頭看到江聖卓那張黑了一半的臉,才想起來自己是收了好處的,正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於是她趁著空當緩緩開口:「爺爺,奶奶,江伯伯,江伯母,程雨薇我也接觸過,留學的時候我們恰好同校,她的容貌才情確實不錯。不過,名聲似乎不太好,你們也可以打聽一下,這些年,程家為了幫她抹污點可是花了不少錢費了不少力。爺爺,雖然江家和程家是世交,但他們家現在這麼做可不厚道。我個人認為,她和江聖卓是真的不太合適。還有,感情這回事兒是勉強不得的。江伯伯,您和江伯母攜手半生,對兩情相悅的婚姻是最深有體會的,強扭的瓜不甜,我父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喬樂曦最後一句話說得輕柔緩慢,點到即止,卻難掩幾分震懾力。說完之後餐桌上又陷於沉寂,連一向聒噪的江聖卓都沉默了,他皺著眉頭,嘴唇緊抿,連帶著下巴的線條緊繃凌厲。
許久,江母笑著打破沉靜:「快吃飯吧,菜都涼了。」
雖沒說別的,但江聖卓和程雨薇的事情至此翻頁,這個話題應該再也不會被提起了。
飯後一家人坐在客廳吃水果,喬樂曦給江爺爺按摩腿,她和江聖卓兩個人一唱一和地把一家人哄得樂哈哈的。
最後離開的時候,一家人看著一前一後出去的兩個人,不知道是誰嘆了口氣:「這相貌、這氣場、這氣勢絕對有當家主母的潛質,不知道哪家小子有這個好福氣……」
一出門,江聖卓又開始嘚瑟,大大咧咧地攬著喬樂曦:「樂公主啊,你功課做得真足啊,連程雨薇的底細都扒出來了。」
喬樂曦停住腳步,思索了一會兒,決定坦白從寬:「本來和你們家門當戶對、年齡相仿的就那麼幾個人,我自然知道。程雨薇留學的時候確實是和我同校,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剛才我是信口胡說的。」
江聖卓頓住,一副想吃了她的模樣:「那你也敢胡說!老爺子如果真去查怎麼辦?!」
喬樂曦退後一步,討好地笑著:「你聽我解釋啊:一,我剛才說了,程家幫程雨薇抹掉了很多污點,即使他們查不出什麼也會覺得正常,畢竟程家有了動作嘛。二,你們家多要面子啊,肯定不會撕破臉去質問程家。三,根據多年的作戰經驗,我說的話他們一向誤以為是事實。請問,江公子,這個解釋您還滿意嗎?」
江聖卓繼續往前走,懶懶地回答:「勉強過關吧。」
道路兩旁的樹木枝繁葉茂,在地上投下層層陰影,江聖卓的臉隱在黑暗裡,聲音和剛才截然不同,有些沉悶:「其實,你不必、不必……」
你不必下那麼猛的藥,不用自揭傷口,重提你父母的事情。
江聖卓卻說不出口。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喬樂曦卻聽明白了,微微一笑,很淡然地開口:「我不在乎的,真的不在乎。她都死了那麼多年,我早就不記得她長什麼樣了。」
然後她笑了一聲,很輕快地說:「這樣,他們以後就再也不會逼你了!你的那幅字畫也算死得其所了!」
江聖卓忽然停住,看著右前方:「哎,前面就到你家了,要不要進去看看?」
喬樂曦一臉不在乎:「行啊,走吧!」
到了門前,喬樂曦問警衛:「我爸在嗎?」
「喬書記晚上出去開會,還沒回來。」
喬樂曦沖江聖卓一攤手,帶著些許無奈:「你看,不是我不見他,我們真的沒緣分啊!」
雖然她一晚上都是笑嘻嘻的樣子,但江聖卓的心卻忽然疼了一下。他側身很輕地抱了她一下,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鬆開手臂大步往前走,邊走邊叫喚:「巧樂茲!我恨死你了!那可是真跡啊!就這麼被你打劫了!我的心好痛啊!」
喬樂曦「嘿嘿」樂了兩聲,小跑著跟上去:「江二貨!等等我!」
才走了幾步,江聖卓安靜了一晚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一接通,一道甜美發嗲的女聲就傳了出來,喬樂曦很不給面子地打了個冷戰。
不用問,肯定又是某個鶯鶯燕燕,她也不著急,悠閒地走在前面,等江聖卓掛了電話追上來,她率先開口:「如果你現在告訴我,有個美女洗白了脫光了在床上張開腿等著你,而你也迫不及待地去共度春宵所以要拋棄我這個戰友,我可以放你的行,但你至少要把我先送到可以打到車的地方。」
江聖卓一副不正經的模樣,上躥下跳:「我是那麼沒風度的男人嗎?就算是真的佳人有約也得把你送到家啊。」
喬樂曦冷哼一聲:「那可真是謝謝你了。」
江聖卓送喬樂曦回家後,打了幾個電話,繞了段路回家換車,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才往高架的方向開。
車外忽明忽暗的霓虹燈光打在車內人的臉上,江聖卓緊抿著嘴唇,側臉的線條清晰剛毅,眼底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麼。
到了地方,遠遠地就看到十幾輛跑車在入口處一字排開,像是隱在黑夜中的野獸,一觸即發。
江聖卓突然加速,一個漂亮的甩尾,車子滑進兩輛車間的位置,葉梓楠、蕭子淵、施宸一點都不驚慌,不慌不忙地坐在前車蓋上抽菸聊天。
江聖卓從車上下來,懶懶散散地往車上一靠,一手捏著煙,另一隻手插入褲子,心不在焉地聽著他們說話,也不接話。
葉梓楠透過層層煙霧看他:「怎麼了這是?大晚上的這麼好的興致,讓人封了高架飆車,又叫了我們出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江聖卓把手裡的煙扔在地上,重重地碾了幾下才惡狠狠地開口:「煩!」
施宸咦了一聲,很奇怪:「你不是說,能讓男人煩惱的除了女人就是錢嗎?女人對你來說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她們為你煩惱倒是真的,錢就更不可能了。你這完全是把自己排除在男人的範圍外了啊。」
其他兩個人撲哧一聲笑出來,蕭子淵難得使壞,壞笑地開口:「難道是……男人?」
面對三個人的調侃,江聖卓暴躁得馬上就要跳起來,一腳踢在車胎上:「滾!」
施宸問其他兩個人:「他這是欲求不滿還是吃撐了?」
葉梓楠邊打量邊分析:「很顯然嘛,能製得住他的就剩他老爹了,怕是剛從家裡出來,沒準身上還帶著傷呢。」
江容修的暴力他們都是見識過的,紛紛擺上同情的表情。
江聖卓立刻一臉揚揚得意:「我帶擋箭牌去的,無驚無險,全身而退,毫髮未損。」
三個人異口同聲地哦了一聲:「那就是和擋箭牌有關了。」
江聖卓抿著唇一臉的不耐煩:「還走不走了?再不開始天都亮了!」
說著,天上竟然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來。很快,高架上十幾輛跑車御風而行,互相追逐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