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人多眼雜，梁順發也沒敢打開，就把信封塞進了手包里，匆匆向廠里趕去。
大門口，保衛科的科長劉作海正背著手溜達。
「老梁，怎麼才來！昨晚是不是又打了一夜麻將啊？」
劉作海跟老梁是臭味相投的朋友。
他靠過去，壓低聲音說道：「聽說了嗎，上面要下來人查帳，讓你大哥提防著點啊。」
劉作海消息很靈通，他本意是通過梁順發，給他哥賣個人情。
哪知，梁順發卻會錯了意。
「什麼，居然查我大哥的帳！難道李海峰把證據交給上面了？」
梁順發心中一緊。
「不會，李海峰就是個二流子，他能認識誰？」
梁順發心裡自我安慰著，臉色卻十分不自然。
「老梁今天這是咋了，丟了魂兒了？」
劉作海奇怪地搖搖頭。
梁順發沒去車間，而是直奔了他大哥的辦公室。
副廠長辦公室里，神色威嚴的中年男子正在看材料，手邊的白瓷茶杯里，散發著陣陣茶香。
「咣當。」
門被猛然推開，梁順發心急火燎的闖了進來。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進來要敲門！」
梁順國語氣嚴肅。
「大哥，我有急事。」
梁順發緊急停住腳步，臉上有些尷尬。
別看梁順發在車間裡牛氣哄哄，在他大哥面前，卻像個聽話的小學生一樣。
「什麼事？」
梁順國對自己這個弟弟很了解，大本事沒有，卻一向咋咋呼呼。
「我聽劉作海說，上面要來查帳！」
梁順發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來了是關心，不來是放心。我的帳還怕查嗎？」
「你擺出這副樣子，是怕別人看不出，你有虧心事嗎？」
梁順國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不急不緩的喝了一口。
這次查帳，他早已成竹在胸。
大哥沉穩的樣子，倒是穩定了梁順發的情緒，鬆了口氣。
「我讓你帶的錢呢？」
梁順國放下茶杯問道。
「哎呦，對了！」
梁順發一拍腦門，將遇到李海峰的經過講了一遍。
「大哥，幸虧我把證據買過來了，萬一李海峰那個傻小子把證據交給廠長，咱倆就完了！」
梁順發邀功道。
「設備採購我又沒經手，跟我又什麼關係！」
梁順國冷冷說道。
梁順發這才發現說錯話了，他這個大哥，可是一心往上爬，最怕沾上髒水。
「大哥，我錯了，這事跟你一點關係沒有。」
「這是證據，你看看。」
梁順發趕緊轉移話題，將手包里的信封交給了大哥。
梁順國接過略微掂量一下，就拆開看了起來。
「大哥，裡面是什麼？」
「是不是賣家的收據？」
「還是維修工的口供？」
梁順發心急的巴望著，卻見梁順國臉色古怪。
「廢物！」
梁順國放下信封，吐出兩個字。
「那個李海峰確實廢物，他爹死了，也沒敢鬧，哈哈。」
梁順發一臉得意。
「我說你是廢物！」
梁順國狠狠將心中的「證據」拍在了桌子上。
「居然著了一個毛頭小子的道，你說你是不是廢物？」
梁順發趕緊拿過一看，信封里，居然是幾張剪裁過的廢報紙！
「這，這……」
「李海峰這小子居然敢騙我，我這就帶人去抓他算帳！」
梁順發只覺得腦門上的血管，騰騰直跳，一陣陣羞辱直衝胸間。
「算帳？你憑什麼算帳？有證據嗎？還是你敢將這件事公開？」
大哥的幾句逼問，讓梁順發啞口無言。
「五百塊啊！難道就這麼算了？」
梁順發心疼的牙根直癢。
「別慌，他老婆還在廠里上班，收拾他還不容易？」
「你先回去吧，最近是敏感事情，別給我找麻煩，等我的事辦完再說。」
……
一片低矮的平房前，懷揣巨款的李海峰停住了腳步。
2021年，這裡會蓋滿高樓大廈，寸土寸金。
可是現在，幾乎是城市貧民的聚居地。
李海峰邁步走了進去。
「哥？」
院子裡，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正拿著彈弓練瞄準，看到李海峰先是一愣，然後喊了一句。
看他表情，明顯有些疏遠。
「海龍，這是哥給你買的玩具。」
來之前，李海峰買了幾根麻花，二斤肉，還買了件禮物。
在供銷社裡，他才深切體會到，當前的物資是多麼匱乏。
他本來想去國營飯店買兩個菜，卻被告知人家到點下班了。
看著牆上那「不准隨意毆打顧客」的標語，李海峰識趣的退了出來。
現在，那些「服務人員」，還都是大爺一樣的存在。
不過，他在離開飯店之後，卻突然有了靈感。
紡織廠有接近四千名職工，他們的早飯和午飯，都要去食堂。
食堂不僅口味不行，服務態度還差，每次吃飯都要排長長的隊。
要是自己能抓住他們的痛點，那掙錢還不容易嗎？
李海峰想起，二樓有個姜大嫂，包子蒸的特別好吃。
有時候她做的多了，就給街坊鄰居送點，吃完沒有不夸的。
「不如就賣包子？」
這年頭，個體戶還是新鮮事物，大家都願意有個穩定工作。
雇姜大嫂，去紡織廠門口賣包子，這個主意行！
李海峰打定了主意，準備回去就開干。
「花炮槍！」
李海龍看到李海峰手裡的玩具，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男孩子都喜歡槍，一般是用木頭做個模型，胡亂比劃比劃。高端點的，用自行車鏈條。
而李海龍手裡這個，卻是可以放上帶火藥的子彈，扣動扳機，就能發出「啪」的一聲。
跟放鞭炮一個原理。
有了這個「新式武器」，李海龍在這一代的孩子們里，絕對能成為王者。
「謝謝哥！」
小孩子心思單純，一個玩具就被收買了。
「家裡誰在？」
李海峰蹲下幫李海龍放好子彈。
「啪！」
李海龍扣動扳機。
發出一聲脆響，還帶著火花，把李海龍高興的直蹦。
「姐上學了，媽腿傷了，在炕上躺著呢。」
李海龍說道媽，眼神暗了一下。
「海龍，你跟哥說實話，媽到底怎麼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