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一)

2024-08-05 02:47:30 作者: 王春和
  紓雅一席話讓皇后深以為然,出鳳儀宮時特賜下令牌,若盧修儀之事有所進展,她隨時可進宮協助。

  當日婚儀,雖說帝後親臨,卻並沒有這樣私下交談的機會,今日鳳儀宮一見,還是她頭一次與皇后搭上話。

  韋府所在那條街中有一位糕點鋪老闆娘,曾在宮中當差,年滿出宮後嫁到此處,常與鄰里提起宮中軼事,紓雅走街串巷多了,也就聽到些。

  她說起當朝皇后端莊持重,卻也嚴厲。太子從小愛讀些詩文,對課業之事倒不是很上心,皇后每每發現,不由分說,動輒打罵,嚇得太子常常不敢回自己宮中。

  皇后示下,也保留同樣做派,她宮中僕婢必得做到精細,容不得半點行差踏錯,否則輕則罰跪重則罰俸,宮人皆是懼其威。

  可今日鳳儀宮內,端莊持重確實見識了,不怒自威的樣子也讓紓雅屏息,不過她甚是關心後宮之人,不失偏頗,也能平心靜氣聽紓雅說上許多,倒不像傳言中那麼嚴厲。

  回寧王府路上,紓雅向許玦說起這些軼事,他卻告知了更多:

  皇后本育有一、二、七,三位皇子,大皇子在皇帝登基之初便被封為太子,那時許玦還未出生。

  大皇子自小聰慧過人,熟讀史書經典,在政治見解上展現天資,深得皇帝喜愛。可天妒英才,十多歲便身染重疾,不治身亡。

  而後太子之位給到二皇子,這次卻是個喜愛風花雪月的,詩經楚辭頗通,問到政要卻說不出個所以然,於是皇后在長子去世、二子庸碌的雙重煎熬下變得焦躁不已。

  可近年來太子倒也收斂許多,至少地位還穩固,也是成年娶親的人了,皇后也就不再勞心於此,性情自然不似以前那般雷厲風行。

  許玦解釋完皇后性情之變,戛然而止。

  「那七殿下呢?」紓雅想到許瑜,不禁發問。

  許玦沉思半晌,開口:「皇后娘娘對七弟倒是沒有寄予那麼深厚的期許,他只管像普通皇子一樣順利成長便好......」片刻後補充:

  「不過我覺得他很好,從小課業完成得不錯,如今大了些,父皇也開始讓他熟悉軍務,想來往後可擔大任......他待我,也很好。」

  紓雅咧嘴一笑;「姐夫總念著別人好,怎麼為自己打算打算?」

  許玦見她笑,自己也陪了個苦笑,可眉頭還是皺成一塊。自己在宮裡本就如履薄冰,保持現狀也就罷了,若如今日這般身陷囹圄,何談「打算」?

  又是一陣緘默,紓雅找到話茬子;

  「魏......夫君曾與我談起舊事,說兒時與皇子同在學宮受教,先生曾誇讚六皇子小小年紀見解獨到,可堪大用。魏公子舞刀弄劍,六皇子勤學苦讀,若是同一人堪稱完美。」

  「只是希冀罷了,玦無大才,如今連母親也護不住......」許玦頷首,他從不信那些誇讚,以自己的境遇而言哪兒還能有什麼似錦前程,封王已是人生之巔。

  入夜時分,馬車才行至寧王府前。倉促搬入,府中許多東西都還空缺。

  因盧修儀之事,玉翹心情不佳,總是待在屋內靜養,今日勞頓,更顯疲累。

  許玦一回府,頭等大事便是探望有孕在身的愛妻,人急促,步子也快了,緊趕著去臥房。

  誰知臥房內,魏垣也在,他命人熬了些湯藥,正親自餵給玉翹。


  雖說外出時,許玦託付他與紓雅照顧玉翹,可紓雅驟然進宮,只留魏垣一人在府中,如今看到屋內孤男寡女這一幕,許玦心中隱隱不是滋味。

  「這些日子麻煩表兄的事情已經夠多,這些小事怎還勞你親自動手......」許玦怔住一剎,緊接著上前接過魏垣手中的藥碗。

  魏垣此時的神色與以往面對紓雅的任何時候都不同,透著一股溫柔與不舍,雖是不舍,卻只能老老實實敬而遠之。

  紓雅在這氛圍里嗅出一絲硝煙味,不甚濃烈卻讓人暗自發笑——他的心,又該碎了。

  「夫君,我臨走時托你給姐姐煎藥,還以為你不肯呢,現在看來還是挺上心的。」紓雅出言圓場。

  可他似乎不太想領情,沉默良久,嘴裡蹦不出半個字。

  恰逢伍必心端了另一碗湯水從門外進來:「魏兄哪兒肯啊,這麼一尊大佛,都是在下做的,在下是千叮嚀萬囑咐,說今日定要讓王妃娘娘好好休息,不得讓她......」

  「好了好了......」魏垣面色一改方才的柔情,眼角眉梢又掛上往日冷峻;「別在殿下面前失禮。」

  伍必心聞言,不再絮叨,用手指拍了兩下嘴唇以示掌嘴,將手中的碗遞到玉翹面前;

  「寧王殿下、王妃,這碗不是苦藥,是藥膳。王妃擔心殿下,還未進晚膳,在下奉......夫人之命煮了鍋人參雞湯,溫養滋補。」

  許玦換過碗盞,眼神仍是不住地往一旁瞟。

  「殿下,府中之事紓雅臨走前已交辦妥當,妾身不知要如何感謝她們......」見許玦若有所思,玉翹輕言。

  玉翹發話,許玦轉頭不再看側邊,可他面色仍然不好,眼底滿是羞慚。

  他擔心魏垣對玉翹還有情意,可那婚約原本就屬於他們。

  好在相愛的是自己與玉翹,卑微在一往情深面前化為一隻銅鈴,心顫時便躁動。

  「懷著身孕辛苦,一定要保重身體。」許玦將一勺雞湯送入玉翹口中。

  未見異樣,紓雅終於鬆了一口氣,瞥一眼魏垣,他方才分明是緊張了,此時眉頭也得到舒展。

  就讓他悶著,憋不住時自然會開口。

  夜深,紓雅與玉翹寒暄幾句後也該歸去。

  許玦既已回到府中,其他人也不便多叨擾,特別是魏垣,若不收斂些只怕要與許玦生出些嫌隙來,最後被紓雅拽著離開屋子。

  紓雅幾人離開後,許玦緩緩說道;「皇后贊紓雅聰慧,想來一點也不錯......」

  ......

  回去的馬車,紓雅與魏垣再次同乘。

  「謝謝......」魏垣還如先前般雙手緊扣,置於腿上,本以為他又是一陣漠然,誰知一到車內便開口了;

  「許多事情拖累你了,你......不恨我?」

  紓雅聽得一臉茫然,不知他指的是什麼。盧修儀之事誰也不能未卜先知,他與許玦之間終究也沒有被一些兒女情長所影響。

  她雖為替嫁,但幾月相處下來大家也相安無事,怎還會動不動就談仇啊恨的。

  須臾思量,紓雅試探;「大人果真對姐姐......」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