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悸

2024-08-05 02:48:55 作者: 王春和
  伍必心見她滿目疑惑,解釋:「這不衝突,殊途同歸的事多了去了......」

  弦外之音就是魏垣與皇帝一條心,所以他們昨日所誅那些人便是傳說中的細作。

  「你們,不會對魏大人下手吧......」紓雅蹙緊眉頭,片刻又改了說法:「你們會殺我滅口?」都是同路人了,魏垣倒比皇帝更像他們的上司,自是安然無虞,只有紓雅才是一切的局外人。

  他們能如此輕易地讓她知曉內幕,或許早已存了滅口之意,就像昨夜兩人白衣易容與她照面時,紅荼想要當場殺她那樣。

  伍必心只是露出他那標誌性的笑容,此時顯得十分狡黠,讓她不寒而慄。「真要你命,可不會讓你活到今日,殺了你,只怕魏兄得恨死我......」

  語罷,他又以摺扇遮面,輕聲道:「不過恨幾天也就好了,之前為了寧王妃要死要活,才幾天光景,又為你魂不守舍的,不過啊,你才是他媳婦兒,屬於是撥亂反正了。」

  「說,說什麼胡話......」紓雅說著,強撐著最後一絲鎮靜,後退幾步。

  「別緊張,說了不殺你。你知道了這個又有什麼用呢,跟誰說?還是見誰告訴誰,被人當成失心瘋?」伍必心沒有逼近,只是立在原地緩緩道來:

  「你剛才也聽到了,你姐姐出事也不是我們做的,比起擔心兩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刺客』,還是多留意宮裡的人,別引火燒身。」

  「紓雅本是落花逐水之境,不知何時便會捲入新的漩渦,自會處處提防......」紓雅感念伍必心愿意救治玉翹之恩,不過心中還是不贊同他所說「引火燒身」一詞。

  上位者要博弈,他人皆是棋子,誰能給棋子選擇的機會?獨善其身已屬不易,況且玉翹遭此災禍,原因不在於某個具體之人,而是慾念作祟。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又有誰可以事事躲避,獨善其身呢?

  「不過內廷爭鬥防不勝防,我只管......」

  「必心!」

  紓雅本想說只管平安過完下半年,屆時他們自保也好爭鬥也罷,都與自己無關。誰知魏垣此時到來,打破了對峙。

  「喲,黃雀在後。」伍必心喃喃自語。

  紓雅不確定他有沒有聽到談話內容,不過已經不重要,伍必心既是他的人,也就沒有什麼秘密是魏垣不能聽的。

  「我告誡過你許多次,不要惹事,幾日未說,倒變成刺客了。」魏垣說道。

  看來他還不知伍必心做了些什麼,紓雅正準備開口,卻被伍必心搶先一步。

  「魏兄知道近來細作之亂,宮中線人受皇命誅逆,必心只是出手幫她一把,於皇帝於魏兄而言都是好事啊......」

  與紓雅料想一致,魏垣聽見這話並未做出異樣神情,唯一責怪的便是他「太招搖」。

  魏垣繞過伍必心徑直走到紓雅身邊,「他有時候會胡謅,若是說了什麼無厘頭的,別太當真,等皇帝感覺危機解除,那麼我與母親也就不會再受到猜忌。」

  紓雅不知如何回答他,雖然心中有股莫名的怵感,可為了生存下去無可厚非,只是自己從前並未見過命案現場,也沒見過前腳殺了人後腳就雲淡風輕講緣由的。

  於是她只微微點頭,將視線移向別處。


  「過幾日便是中元節,夜裡定會有許多人在河邊放燈,你若不安心,到時候我們也去放一盞?」魏垣以一種極其溫柔的語氣說道,表面上是在問紓雅,可那種語氣更像是對逝者的憐憫。

  「我不太信那些......」紓雅聲音輕緩,遲疑片刻,又補充道:「不過可以寬慰人心,也算好事。」

  她還未考慮到什麼中元節,但可以肯定的是,魏垣想去。

  而後幾日,他們每日上午都會來寧王府看望玉翹,保證她無事之後方才離開。

  其間宸元宮又送過一次安胎藥,這次藥包中仍是摻入了莪朮粉末,可許玦打探到紅荼除了推薦藥材,並未經手,藥材進入宸元宮時也並無問題,疏漏只能出現在宸元宮宮人當中。

  為了免盧昭儀擔心,同時不打草驚蛇,許玦未告知真實情況,只是囑咐宸元宮裡最心腹的幾個宮女太監盯著宮裡形跡可疑之人,日日探查總會有結果。

  日子轉眼就到中元節前夕。

  自從上次「刺客」事件過後,街上多了好些京畿衛,在京城各坊的主要街道上來回巡邏。

  據魏垣說,那些京畿衛並非單單為了那次事件,重點在於後一月的中秋節。皇帝下旨在城中舉辦煙花宴,屆時天子出遊與民同樂,所以這一個月內,京畿衛嚴查京城治安,以保證皇帝出行無憂。

  不過「刺客」事件到中元節不過七日,熱度已然減退,只因皇帝根本沒著人細察,囫圇安上點前因後果就叫人將死者斂葬。

  看來伍必心說誅殺細作確實未撒謊,皇帝一高興,自然就有意「與民同樂」。

  天色逐漸暗下來,河邊人頭攢動,許多人等不到子時便開始放燈。

  自皇宮流出的御河河道上漂浮著各種不同樣式的花燈,人們將對亡故之人的追思寄託於花燈上,希望河流帶著它們匯入天際,最終帶到逝者身邊。

  魏垣知道紓雅對伍必心有些牴觸,於是今夜支開了他,只留自己與紓雅兩人赴往河邊。

  「連大人自己也不知道伍必心私下都在幹什麼嗎?」紓雅發問。

  魏垣道:「我只是叫他留心那些事,沒想到他竟直接動了手......」

  二人行走於河岸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前事。雖說紓雅是個留不住情緒的性子,可伍必心那事還是在心中轉了好些天。

  今夜街市上最好賣的便是燈,兩岸都聚集著貨攤,許多孩童並不知中元節是什麼日子,只見街上熱鬧,也向大人們要來花燈,三五成群在街邊嬉鬧。

  紓雅路過燈攤,看中一款橙黃彩紙製成的花燈,顏色鮮亮,著實好看。她將花燈托在手上向魏垣展示:「這個如何?」

  「這個顏色有什麼說法麼?」魏垣見那橙黃彩紙花瓣,想起剛回到肅國公府時,府中常有這種顏色的帷簾,據說是長兄喜愛橙黃一色。

  紓雅搖頭,表示自己只是看中了它鮮亮。

  「曾經我大哥也喜歡這樣的顏色,他待我極好,可惜英年早逝......」魏垣輕聲說著。

  她就知道魏垣想來河邊放燈是為了逝世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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