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一出生,似乎就被命運所安排。
不管怎樣努力,似乎都難以改變預設的命運。
我看見,有的人在星空大海中遨遊。
而我,明明是個人,卻只能在地上當牛做馬。
……
31 路 公交車上,牛鼻子老道和陳平凡正在低頭竊竊私語。
「小子,你看他,雙臂緊緊抱住雙肩背包,目光渙散。像是在看窗外的風景,卻是眼神沒有聚焦。」
「再看他眉毛尾部略有上揚,眉頭隱約皺起,嘴唇緊閉。此刻必定心事極重。」
「關鍵是他偶爾會將目光轉移到車廂內的其他人身上,特別是會額外關注那些相貌不正之人。」
「你瞧,他看人的眼神中帶有一股狠厲之色,多在別人脖頸和心臟處停留,像是要殺人一般。」
「再看他右手,緊緊握住,像不像是握著一把尖刀,隨時要捅入別人心臟!」
陳平凡撇了撇嘴,他覺得牛鼻子老道這番話,有些過於解讀青年的身體語言。
可是,一直以來老道所言之事,十有八九都是真的。這讓他又有些糾結。
「可他確實是面慈心善的相貌呀。」
陳平凡堅持自己的想法。
「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
牛鼻子老道跟著說道。
「剛上車時,我就看到了他給別人讓座,這孩子應該是個有良好教養,心地善良的人。那到底是什麼事,令他性情有了如此極端的變化呢?」
老道自顧自的搖了搖頭,還是想不通,所以繼續盯著青年看去。
「快到站了,咱們怎麼辦?」
陳平凡看了眼車廂上的路徑圖,張口問老道。
「噓~別打擾我。跟著他。」
老道連頭都沒有抬,只是示意陳平凡別打攪他觀察。
陳平凡無奈的嘆了口氣,只能閉目養神,修煉道術。
……
公交車一路走走停停,穿過了繁華的商業區,又駛離了嶄新的居民區,最後走進破舊城中村。
叮,咚~
汽車到站,東油坊,下車的乘客請注意安全,上車的乘客請站穩扶好。
隨著電子音女聲的響起,一直呆呆發愣的青年回過神來。
拿起身旁的行李箱,背上雙肩背包,起身下車。
老道趕緊搖醒昏昏欲睡的陳平凡,立馬跟著青年下車。
「走走走,快跟上。」
濰城區的東油坊村很大,是區域內僅剩的還沒拆遷的區域。
本來,國內龍頭的地產商已經在三年前和當地政府談好了拆遷規劃。
可是由於經濟大環境的不景氣,這件事就被耽擱了下來。
新修的柏油馬路兩側,種滿了高大的法國梧桐。
濃郁的葉片,遮住了熾熱的驕陽,散下一片陰涼。
長長的馬路南側是新蓋的一排排三十四層高樓,北側則是已經有著破敗的磚瓦房和六層民宅。
一條馬路,隔開了新城與舊城,劃分出了人與人的階級不同。
青年拖著行李箱在人行道上一路向前,然後轉彎進了一條小胡同里。
這條胡同兩側是八九十年代蓋的六層民宅,沒有電梯,樓棟的外牆體也已經斑駁不堪,掉落了大塊的牆皮。
樓棟之間的水泥路坑坑窪窪,行李箱的輪子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單元門口,灰綠色鐵門的鎖,早已經壞了多年,樓道里則是貼滿了花花綠綠的小GG。
這些小GG糊了一層又一層,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
現在貼的最多的小GG,還是開鎖換鎖和修理房屋漏水的內容。
青年進了一幢靠後的樓棟,踏進單元門,提起行李箱,一直走上 6 層頂樓。
許遠志放下行李箱,抬手想要敲門。
可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麼,又放下了抬起的右手,怔怔出神。
他面前的防盜門很多地方已經鏽跡斑斑,紅色的腳墊也磨的僅剩薄薄一層。
對聯仍然鮮紅,上聯寫的是「朝陽燦燦迎春花」,下聯寫的是「幼年欣欣向榮發」。
橫批,「前程似錦」。
可是仔細看來,對聯上的生肖圖案,卻是去年的造型。
許遠志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糾結之色。
正當他內心雜亂,不知道要不要敲門的時候,屋子裡傳來了'咚咚咚'的切菜聲。
這個季節,應該吃的還是土豆茄子豆角菜吧。
許遠志心裡默默說道。
他重新提起行李箱,又一步步的下了樓。
等他走出單元門的時候,回頭又看了一眼六樓西戶的窗戶。
客廳的窗戶外面掛了一排剛洗乾淨的衣服,隨風輕輕的搖盪。
窗戶後,有一位低頭看書的男人。
他看起來約莫有五六十歲,看書的時候已經帶上了老花鏡。
書,只是一本有些破舊,非常尋常的小學數學課本。
只不過書里,夾了許多張照片,一個小孩子捧著各式各樣獎狀,開懷大笑的照片。
而照片裡的那個孩子,正是現在拖著行李箱的許遠志。
坐在陽台看書的男人,屁股下面是一張陳舊的輪椅。
兩條褲腿里空空蕩蕩,顯然是一個沒有了雙腿的殘疾人。
許遠志沒有走太遠,過了三個路口,便找了一個路邊的小旅館住了進去。
跟著他後面進去住店的,還有陳平凡和牛鼻子老道二人。
旅館外面很破,裡面更破。
小小的百十平方,竟然隔出了十個房間。
狹小的房間裡,自然是沒有廁所的,只能到一進門的大廁所里洗漱。
簡陋的環境,意味著便宜的價格。
單人間,雙床房,每晚僅需要付 30 元房費。
今天看店的是老闆的閨女,看起來也像是一個大學生模樣。
小姑娘很負責的登記了入住人的姓名。
輪到給陳平凡二人登記的時候,陳平凡瞥了一眼,看到前面的青年名字叫做許遠志。
這是一個很普通,卻又飽含父母期望的名字。
出自諸葛亮寫給外甥的《誡外甥書》。
「夫志當存高遠,慕先賢,絕情慾……」
許遠志進了房間後便鎖上門,沒再出來。
反倒是陳平凡和牛鼻子老道二人光著個膀子進進出出,把自己和身上的衣服,里里外外,洗了個乾淨。
硬板床很小,也很軟。
陳平凡躺在床上,重若千斤的身體仿佛陷入了棉花當中,逐漸變得輕盈。
「道爺,我們就這樣跟著他,要跟多久?」
陳平凡懶洋洋的說道。
牛鼻子老道在床上盤膝打坐,閉著眼睛回覆說。
「不知道,先看看吧,希望可以攔住他。他臉上有 13 點斑,意味著他將要屠殺十三條人命。」
聽到這裡,陳平凡蹭的一聲跳了起來,驚呼出聲。
「多少?十三條人命?!」
「你別大呼小叫,這屋子隔音可不好。」
牛鼻子老道有些責備的說他。
陳平凡趕緊捂住嘴巴,心虛的看了眼掛著風景畫的牆壁。
牆壁那頭,許遠志躺在床上,雙眼盯著天花板出神。
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