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劉晉在辦公室和黃科長一起，談起了中午在甘科長處，看到的周邊農村夫婦無理取鬧的情節，黃科長嘆了一口氣，說：「工廠辦在農村，真的是要漚很多氣啊。」
縣裡面的企業，有很多都辦在農村地區，周邊的農村社隊和社員住戶，心裏面總有一個想法，企業是公家的，是上級政府部門的，作為企業周邊的住戶，那就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廠吃廠，把企業作為唐僧肉，大家都來分杯羹。
環境污染、噪音影響、農賠項目、損失賠償，各種由頭，真是五花八門，有些乾脆就是巧立名目、敲詐勒索，反正是挨邊不挨邊，只要扯得上，都要跑到企業來，撈點油水走。
多數的縣級機構內，都設置了如「工農協調辦」等類似的部門，專門主管和負責廠社糾紛矛盾的處理，區、鄉政府和政法部門也都負有維護地區穩定、協調各種糾紛矛盾的責任，大隊、生產隊的幹部，一邊是講大局，要幫助政府部門抓協調，一邊又是要為地方講話，維護當地農民利益。
苦的是企業，遇到類似的矛盾，只要不是重大問題，一般情況下，都是讓企業出點錢，擺平矛盾，花錢買穩定。
劉晉所在的機械廠，地處小鎮旁邊，周圍都是山水和農田，好在周邊住的農戶不多，但工廠大門口到公路邊有一條長度約為1里多遠的簡易公路，連接著工廠和外界聯繫以及車輛進出的通道。
把以上情況向劉晉簡單的說了一番之後，黃科長再次用很難受的語氣對劉晉說：「這條進出路可把我們工廠害苦了。」
「為什麼呢？」劉晉問。
「當地的一些農戶，只要他們提出來的利益沒有滿足，或者是什麼事不滿意，動不動的就是堵路、挖路，上面一來協調，各打五十大板，花錢買穩定，吃虧的還是企業。」黃科長回答道。
劉晉接著又問道：「那公安政法部門不管嗎？」
黃科長說：「管啊，但他們來也是協調為主，只要不是動手打架或發生了重大事情，他們也不可能出手。」
聽完黃科長的一席話，劉晉也有點感同身受地說：「黃科，你別說，現在辦企業，真還不容易，工廠的主要負責人，確實是不好當。」
聽劉晉這麼說，黃科長卻很嚴肅的說道：「你們年輕人，今後是你們的天下，事情總要有人干，有些事情處理，也不是都那麼難，像企業的周邊協調問題，我們縣有些企業就處理的好，凡事講規矩，有理有節，一味退讓，後患無窮。」
黃科長說這話的時候，劉晉捉摸出有這麼兩個意思，一是年輕人不能悲觀，有些事情處理得好的話，還是有效果的。二是也感覺到機械廠的後勤部門處理此類問題有點太軟，導致工廠周圍的少部分農戶有些得寸進尺。當然，對於黃科長這樣穩重的老同志來講，後一層意思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劉晉到廠生技科的時間並不長，還只有幾個月，像這樣在辦公室和黃科長探討問題，說話時間長、問題講述的這麼多，真還是為數不多。
劉晉感覺到，不論是小鄧，還是黃科長，和他交流到工廠周邊協調問題時，都不約而同的提到廠後勤部門處理此類問題時，有些軟、過分遷就的意思。
正如劉晉想的這樣，工廠後勤科甘科長長期擔任此職，周邊協調問題一直都是甘科長負責。他的指導思想就是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在長期的周邊協調過程中，他的幾板斧就是「壓、嚇、哄、錢」四個字。
甘科長還有一層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可公開。中午那對夫妻之所以敢指著他的鼻子，用威脅他的話語，和他爭吵，甘科長確還有些把柄落在這對夫妻手上。
甘科長分管著工廠的食堂，而這個食堂每天就餐人員都有近百人。食堂工作人員中，除了炒菜的大師傅，還有2個服務人員，而這兩個服務員請的都是當地的臨時工，都是女同志，都是由甘科長確定的人選而招進來當臨時工的。
食堂的兩個女服務員中，有一個年齡較輕的，年紀不到30歲，人長得也比較漂亮，男人長期患病，家裡比較困難，能到機械廠做臨時工，她是比較感激甘科長的。抓住此點，甘科長和她一來二去，兩人也就搞到了一起。
對於甘科長和這個女人的不正常關係，雖然外面也有些議論，但畢竟沒有抓到什麼證據，所以，也只是說說而已。而那對夫妻，卻幾次在廠外碰到甘科長和這個女人的幽會現場，所以，那對夫妻就經常抓住這個把柄，時不時的威脅一下甘科長，謀取一些小利益。
因為周邊協調問題比較麻煩，甘科長和楚副廠長遇上此類問題，儘量不驚動王廠長，力爭在他們層面解決問題，大不了多花一點錢。王廠長呢，也相信和依賴楚副廠長，一般情況下，他也不會太多的過問這些事情。
機械廠周邊的農民住戶和大隊、生產隊幹部，也比較清楚廠裡面的這些情況，所以他們來企業找事撈錢時，一般都會找準時機，該出手時就出手。
由於是深秋季節，江流河水逐漸出現涸水現象，水電減少，市里電力部門拉閘限電的次數更多，為保證生產任務的落實，廠里經常要自己發電，每次發電的時間更長，柴油機的柴油消耗量更大。
劉晉在機修車間曲軸磨工具機前，和操作該設備的鐘師傅一起交流著加工技術，這時聽到廠辦公室那邊傳來很多吵鬧聲，機修車間和辦公室相隔距離較近，這些動態和聲音，車間裡還是能感覺到的。
劉晉對鍾師傅說：「我到前邊看看，到底是什麼問題？」說完，轉身離開車間往廠辦公室這邊走去。
「柴油流到田裡來了，柴油流到土裡來了，我們要賠償。」劉晉看到有4、5個人在辦公室走廊上叫喊著。
劉晉心裡說，又是來廠里打秋風的。他這時才看到，楚副廠長出來，把這批人安撫了一下，讓辦公室的同志打開了會議室的門，要這些當地農民到會議室休息。
沒等多久，看到後勤科的甘科長也來到了會議室，估計他們在裡面協調著，聲音時高時低從裡面傳出來。
劉晉此時，才真正感覺到企業外部協調、廠社關係的重要性和難點之處。
快到下班時，這幫人陸陸續續從會議室門走出來，看到他們的臉部都帶有微笑，估計是協調效果對他們很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