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雨驚訝於自己前世竟然見過這位五皇子,那是在自己與韓王世子定親之後,自己去相國寺上香,碰見他在與僧人說話。
看到自己拿著的簽後,說了句莫名奇妙的話,「這真的是你想要的東西嗎?」
五皇子有一雙異於常人的眼睛,在陽光下,仔細看,黑色中隱隱泛著青色。
這是來自於他母親的眼睛,那位來自胡人進獻的舞女。
見過他的人,都不敢與他對視第二次,甚至很難控制自己的厭惡恐懼之色,馬車上的人居然只是驚訝。
五皇子站在原地,遠遠的看著馬車往前駛去。
身邊的小廝跟過來說道:「看方向是忠勇侯府,這位小姐應該就是林太傅的千金了。」
前幾日中秋夜宴上,公主身邊的女官突然對侯夫人通知到,她回京的路上,順便捎帶了林太傅的千金,她過幾日就會回來,侯府記得準備好房間。
據說,林四夫人回府摔了整整一套茶具,京城中好多人都等著看熱鬧呢。
「主子,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小廝慫恿道,「再待一會兒,也耽誤不了什麼事。」
五皇子調轉馬頭,搖了搖頭:「不了,還是先回了三哥的消息吧,若是鬧出了什麼大事,不去看,也會知道的。」
而且,有公主府的人在,侯府不敢做出什麼大事,長公主的人可是真的敢對人抽鞭子的。
越是靠近侯府,小松越是緊張,回到侯府當然意味著好生活,但也是爭鬥的開始。
二人穿著樸素,在侯府那幫踩高捧低的下人眼裡,不知道要說出怎樣難聽的話來。
林暮雨看著漸漸接近的府門,面上一片平靜,內心深處翻湧的恨意,苦澀的情緒,愁悶絕望的味道,一併被深深壓了下去。
因著早就知道公主府的車架會到,侯府再怎樣傲慢也不敢怠慢。
除去上朝沒回來的,府里的幾位夫人和重要管事早早就等在外面,以表示對公主的尊重。
府門前的路早早就被清理出來,以免衝撞了公主府的人,遠處的百姓見到侯府這樣的隆重,在街道兩旁也慢慢湊了過來,等著看新鮮事。
車終於到了,錦繡先行下車,大夫人和四夫人臉上早早就掛上了笑模樣。
公主府的女官面色嚴肅,對兩位夫人說道:「林小姐在道觀中祈福的這段時間,誠心誠意,感動上天,早早化解了她的煞氣,如今回府,便能與林夫人早日團聚,省得骨肉分離,家不成家。」
說完,車上的車簾便掀開了,跳下來一個身著深藍色道服的女子,梳著簡單的髮髻,四夫人一步上前一把摟住這女子,嚎道:「我的兒!這段時日,你可是受苦了。」
話音剛落,馬車內穿出來一道笑聲,「小松,還不趕緊謝過夫人,這段時間看來夫人一直都很擔心你啊。」
錦繡女官從馬車另一側,掀開車簾,一個同樣身穿深藍色道袍,個頭高挑,神情堅毅,面上含笑的女子,大大方方的從馬車上下來。
街道兩旁來看熱鬧的,稍微離得近,看到了這一幕,有些控制不住的笑聲傳來。
四夫人面色難看的鬆開了手,小松訕訕地行了禮,
在道觀的日子,挑水擔柴,責備辱罵,非但沒有磋磨掉林暮雨的精氣神,反而堅實了她的心智。
大大方方,利利落落的站在那裡,洗的發白的藍色道袍,簪著的木簪,非但沒有顯出破落戶的味道。
竟是生生壓過了在場盛裝的眾人,舉手投足間,帶著沉穩,似乎經過了很多艱辛的歲月,沉澱出了得道高人的味道。
京中的人,貴女見多了,林暮雨的姿態倒是讓人眼前一亮,從富貴到山野,再從山野到富貴,姿態不卑不亢,風吹雨打坦然處之。
有見過林老夫人的老人感慨道:「這份榮辱不驚,倒是有幾分她祖母的樣子。」
四夫人面色轉換很快,上前來,仔仔細細打量著,摩挲著她的手,連聲說道:「我的兒!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一面又向身後的婆子們說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三小姐的行李卸下來。」
一面又拉著林暮雨向府門前走去。
林暮雨笑面以對,任由著她拉著自己走到府門前,與大夫人見了禮。
大夫人又是一疊聲的問好,問路上的情形,又熱熱鬧鬧的請錦繡女官等人進府一起休息。
公主府的人等小松從車上拿下包袱來,表示要回去復命了。
周圍的人看著公主府只有一輛馬車來,就已經對這位林小姐的行李很是好奇了。
巴巴的向街道盡頭打量,以為還會有一輛車。
京中貴女出門,兩三輛車算是輕車簡行,侯府里出門也從來是七八輛。
這位,也不會例外吧,這位能帶多少行李呢?
方嬤嬤看著尷尬站在原地的婆子,高聲呵斥道:「還傻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去拿三小姐的行李。」
人群後面傳來一道略顯稚嫩的聲音,「三姐姐是藏了什麼好東西在馬車上嗎?是不是害怕我們這些弟弟妹妹眼紅,一直不敢拿下來啊。」
林暮雨順著聲音看過去,正是四房的幼子林少安,長相偏向父親,隱約之間有老夫人的幾分影子,在府里甚至受寵。
這話說的刻薄,說的像是林暮雨過於小氣,從道觀或者從公主那裡得了什麼好東西,故意藏著不讓人見一樣。
林暮雨心中一笑,從前林少安便是如此,常常讓人下不來台,讓人被迫做一些為了顏面不得不做的事情。
難聽的話說完了,自有旁人來打圓場——心直口快,小孩子不懂事。
這便是第一場交鋒了,現在要是不把這件事解決了,自己名聲的就要重新做打算了。
看熱鬧的人群里,對這些宅院裡兵不見血的彎彎繞繞,甚是感興趣。都在看著事情會怎麼發展。
小松拎著兩個包袱走了過來,還未走到林暮雨身前,有幾個小丫頭上前去,爭著去拿:「小松姐姐,快歇歇吧,讓我來拿,讓我來拿吧。」
小松一時不察,被人劈手扯了過去,幾個丫頭爭著拿之間,「啪」一聲,不知道是誰搶送了手,兩個包袱都滾落在地上,包袱散落開來。
正正好落在府前的空地上,爭搶的動靜吸引了眾人的心,圍觀的人群都伸長了脖子看地上的東西。
大夫人輕輕嘆了口氣,四夫人似笑非笑的看著林暮雨,林暮雨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