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雨看完帳本之後，決定親自前去綢緞鋪子看一看情況。
往後做事，綢緞莊這樣的收入，終究還是有些勉強。
林老侯爺分給林三郎唯一的東西，就是這間鋪子，石燕玲的嫁妝里有幾處田地，那邊的人只在年底的時候來一趟送東西。
林暮雨沒有多可以裝扮，遠遠的看著綢緞莊的店面。
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店面打掃的也十分乾淨。
看了一會兒，林暮雨對著小松說了幾句話，小松點頭，走了進去。
那店裡的夥計，看見人來，連忙迎了上來，「貴客裡面請，您要看什麼料子的？雨絲錦、鋪地錦、月華錦應有盡有，您看看？」
小松此次出門的打扮，是京城裡最常見、最不起眼的丫鬟的裝飾。
在道觀里磨礪出來的風霜還沒有散盡，看著不像是能買得起這些東西的人。
夥計不在乎，掌柜的要求是進門全是客，生意該咋做就咋做。
小松問道：「做新被子，要用哪種呢？」
夥計伸手指著一個布匹，說道：「這個，織的厚實，結識，保管您能蓋很長時間。」
小松看了看，又問了幾個問題，夥計一一作答，沒有任何不耐煩。
說道最後，小松擺擺手，表示回去商量一下。
那夥計仍舊是笑呵呵的送小松出了門，看不見小松的身影了，也面色如常的轉身進屋了。
小松繞了一圈，回到馬車上，說道：「小姐，綢緞店裡的人確實很和氣，我問了好多，他們也沒生氣。」
林暮雨坐在馬車上這一會兒，一直在觀察綢緞鋪的生意，來往的人很多，夥計也很和氣，與帳本上的記錄是吻合。
想了想，林暮雨帶著白錦走了進去，有夥計熱情的迎了上來，白錦直接說道：「掌柜在嗎？」
有另一個在店裡呆的時間比較長的夥計，本來在櫃檯後面撥算盤，聽見這個要求，抬頭一看。
「白姑娘，什麼風把您老吹來了，裡面請，裡面請。」
白錦身邊一個帶著帷帽的女子，不好說什麼身份，但是往裡迎，就對了。
兩人進到後麵茶室里，掌柜本來在上面清點東西，聽見動靜匆匆下來了。
讓夥計上完茶，室內只剩下三人，林暮雨摘下帷帽，掌柜的一驚：「小姐，怎麼勞煩您過來了？」
林暮雨把帳本攤在掌柜面前，說道：「掌柜的，沒什麼想要跟我說的嗎？」
掌柜的冷汗流了下來，喃喃不敢說話。
精瘦的老人家，穿著綢緞長袍，腳上露出的鞋子，是普通布鞋。
聽見林暮雨問話之後，下意識掏出來擦汗的手帕，洗的發白，有些毛邊，一看就是縫補過多次的。
全身上下沒有任何飾品，林暮雨嘆了一口氣，說道：「林伯，你是跟著祖父的老人了，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說的嗎？」
林伯只是站在原地，不住的擦汗，告罪道：「小姐在說什麼。」
林暮雨翻開帳本，說道：「從去年九月份開始的帳本，出入上就有問題了。
最明顯的地方在於，這一整年的帳目利潤，為何與兩年前的利潤，如此接近呢？
明明綢緞莊裡新進的蜀錦，賣的很好，不是嗎？」
「錢去哪裡了呢？林伯？」林暮雨輕聲問道。
林伯仍舊是閉口不言，林暮雨一拍桌子，怒呵道：「你便是做帳糊弄我，也不該用這種淺顯的法子！林伯！到底出了什麼事。」
沉默在房間裡蔓延，只有外面看綢緞的聲音傳來，一些令人窒息的氛圍開始瀰漫。
「你的家人都在侯府中，這麼多年，林伯你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差錯。
去年九月，那時候，是父親去世的之後，你認為孤兒寡母就可以任由老人拿捏了是嗎？林伯。」
林暮雨垂下眼帘，有些傷心地低聲說道。
「弟弟不在，母親生病，所以就不上心了是嗎？」
一直沉默不語的林伯，猛然抬起頭，臉色漲的通紅，額頭上有青筋跳起：「小姐！怎麼能這麼說！我怎麼！我怎麼會有這種心思！
老將軍對我的恩情天高地厚，三爺待我如家人！
我怎麼會有！」
林伯喉嚨里發出「赫赫赫」的聲音，似乎被氣壞了。
「那就說一說吧，帳上的少的銀子去哪了。」
林伯終於抵不過心裡的折磨，轉身向樓上走去，「小姐來看吧。」
轉身上了二樓，樓上擺的滿滿當當，裡面有幾個木箱子，林伯搬開壓在上面的布匹，掀開箱子。
從箱子裡拿出一匹布來，說：「小姐請看。」
林暮雨上手摸了摸，說道：「質量不對？」
林伯苦笑一聲，伸手一用力，「刺啦」，布立時就撕爛了。
「這裡整整一箱，全都是這種。」
「林伯經商這麼多年，居然有看走眼的時候，」林暮雨說道，「這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呢？」
話沒說完，樓下傳來一聲喧譁聲，林伯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樓下一道咧咧歪歪的聲音清晰的傳過來：「喲，林老頭今天不在啊，上次說的蜀錦到了嗎。」
林暮雨看著林伯的表情，輕聲說大：「看來這就是林伯不肯說話的原因了。」
三人從二樓走下來，在轉彎處，看到領頭的人，腳步輕浮，眼周烏青，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身體的人。
離得很遠，就能聞到那股長久浸泡在煙花之地的酒氣和胭脂氣。
本來在店裡買東西的客人，一看來人的架勢，急匆匆的出去了。
店裡的夥計，顯然不是第一次面對這個場景了，連忙迎了過去，笑著說道：「趙公子，裡面請，裡面請。」
「別整這些有的沒的，」那人不耐煩的說道，「昨兒我可看見了，那蜀錦到貨了，快給我拿兩匹來，再拿四十兩銀子來。」
現在市面上用來結帳的，有銀票，有銀子，有銅板，還有布和糧食。
朝廷里的賞賜有布匹和糧食，民間很多結帳方式還是用銅板、布。
那夥計哭喪著臉，說道：「趙公子，真沒有了，這布是別人預定下要用的，柜上沒有那麼多現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