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荒唐

2024-08-20 20:09:32 作者: 燈旺旺
  一張紙,用稚嫩的字跡寫著:

  詔書:

  蕭朗星自願退位,由沈清起繼承大統,眾卿不得違逆,若有敢謀反者,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這紙在沈清起的手中攥得起了皺。

  他猙獰的望著脊背貼在門板上的蕭朗星。

  「為什麼寫這個。」他冷聲質問。

  蕭朗星抽搭搭的坐在地上,目不轉睛的望著躺在床榻昏睡著的辛四娘。

  淚水模糊了眼前的視線,他就眨眨眼睛,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了,不停抽噎著。肩膀,腦袋,每喘一聲氣就抽搐一下,吭哧吭哧的呼吸聲。他的兩隻手無助的攥著衣角。

  「我問你為什麼寫這個!」沈清起站起身來,朝著他歇斯底里的走過來,他咆哮著,猙獰極了。

  震耳欲聾的聲音才使得蕭朗星轉頭向他這邊看過來。

  「我想去找她。」他吸了吸鼻子,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望著沈清起:「這人間我不想呆了!我呆夠了!」

  他大吼著:「他們都笑話我!笑話我是個小傀儡!以前聽見這種話,我生氣,可我一點也不傷心,我知道我有娘護著!

  可我以後再沒有娘護著我了,再也沒有娘告訴我怎麼做了。我該和誰告狀呢,我又沒娘了。」

  他失聲痛哭:「為什麼我好不容易找到家了,為什麼又沒了,為什麼別的小孩生來就有家,有爹娘疼,為什麼就我沒有。

  為什麼讓我得到了又失去,為什麼老天爺專跟我一個人過不去!

  我做錯什麼了?

  我也不想姓蕭了,我姓蕭就對不起小叔叔,對不起你,對不起夏奶奶,對不起每一個人!

  你們都是因為愛她,才會愛我的。

  她沒了,家沒了。

  我死了就能去找她,我死了就不用姓蕭了!就再也不用覺得對不起你們了!

  我想去找她。

  她最懂我了!這世上只有她最懂我了!」

  沈清起踉蹌起身,幾盡恨意的望著小石頭:「如果你真的把她當你的母親,為什麼你那日會慟哭烏金珠!

  我明明告訴過你,哭不出來便罷了!你為什麼還要哭給那些不相干的人看!

  你為什麼還要堂而皇之的哭給天下人看!」

  「因為我感謝我娘!我感謝我娘給了我生命,讓我找到了家,有了爹娘!可我現在又不感謝她了!這人間太苦了!她還不如直接把我掐死!」

  沈清起咆哮的質問:「感謝她你就可以哭麼?你不怕月月看見了寒心麼?忘了我一開始和你說過的話麼,你永遠不准寒她的心。」

  蕭朗星一怔,連哭都忘了,只抽噎著問:「可是,是娘帶我去的城樓。」

  沈清起全身都僵了:「什麼城樓?」

  蕭朗星臉上掛著淚痕,兩隻眼睛左右閃爍,疑惑而不解的叨叨著:「我哭不出來,我去找娘......她說......」

  「她說什麼!」

  蕭朗星咽了口唾沫,將那日辛月影的話對沈清起說了。

  蕭朗星說完了,臉色愈發的白,愕然望著沈清起:「所以是我讓她寒心了,所以她才走的嗎?」

  蕭朗星像是兜頭被潑了一桶涼水,他從頭冷到腳底,震驚無比,思緒紛亂,兩隻眼睛閃閃爍爍的,最終,他的目光掃過不遠處的紅柱,他忽然就放鬆了。

  他眼中閃過一抹孤注一擲的光。

  「娘!」他哀嚎著,朝著紅柱奔過去。

  沈清起瞳仁驟然一顫,下意識的衝過去了。

  他和蕭朗星站的近些,這完全是他下意識的一個反應,當他意識到自己這個反應的時候,他才明白過來,他似乎只是在跟一個孩子賭氣。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荒唐。

  蕭朗星撞在了沈清起的懷中,兩個人都倒下來了。

  蕭朗星慟哭:「我要去和娘解釋!不是這樣的!我要和娘解釋,我沒有不把她當娘親,放開我啊!我要和她解釋呀!她寒心了,我讓娘寒心了!啊!!!爹,怎麼辦呀!怎麼辦呀!!!」

  蕭朗星一頭扎進沈清起的懷中。

  如窮鳥入懷。


  沈清起低頭看著懷裡哭得肝腸寸斷幾盡絕望的蕭朗星,他終於意識到,是他自己把一切搞砸了。

  耳畔里,蕭朗星尖銳的哭聲漸漸不再清晰,他的腦海里悠悠迴蕩著辛月影的話:

  我不要你那麼沉重的愛,愛我之前,你先學會愛你自己吧。

  沈清起紅著眼,他滿身的戾氣消散了。

  蕭朗星在他的懷裡哭得撕心裂肺。

  靜了長久,沈清起想起了什麼,他眸光一亮,扶著蕭朗星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說:

  「聽著,是爹不對,是爹把娘氣走的,與你無關。我這就把她找回來,我知道怎麼把她找回來,你在家裡等著,等著我們回來。」

  蕭朗星緊緊攥著沈清起的衣襟,滿目扭曲的問他:「你說的是真的麼,你是在哄我麼?」

  「不是,不是哄你,爹說真的,爹從沒騙過你的不是嗎?」

  郁城。

  這裡每逢到了雨季,總是陰雨連綿,空氣里瀰漫著潮濕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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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雲壓城,天色昏暗。

  車廂里也黑漆漆的,辛四娘的手腳被捆著,她驚恐的望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沈清起。

  有冷汗自沈清起蒼白如洗的臉上一滴滴的落下,他的手死死的摁著右膝。

  右膝徹骨般的痛意攪得他幾乎快要窒息了,他垂眼,麻木的看著他的腿在以一種醜陋的方式不住的痙攣,顫抖著。

  冷風順著窗子吹進來,他顫抖著手,將辛四娘身上披著的風兜裹了裹。

  辛四娘害怕極了,她已不再求饒了,也放棄了抵抗,只閉著眼瑟縮著。

  「別著了風。」他神魂晃蕩的說。

  辛四娘眼眶紅了,淚水一顆顆的往下落,她哭了:「你這樣變著法子的折磨我,是不是因為我給你下毒?那毒藥是王屠戶給我的,你是個爺們就找王屠戶去啊,他就在牛家溝的東街,你有本事你找他去啊你,別這麼折磨我呀!」

  「噓。」他抬抬手,冰涼的手指輕輕遮在辛四娘的唇上,指尖輕輕向上抬,他仔細替辛四娘將臉上的淚水擦了。

  「你別哭壞了她的眼睛。」他有氣無力的說:「月月回來以後還得用這雙眼睛呢。」

  一道雷聲轟然炸響,驚得辛四娘渾身一抖。

  滂沱大雨落下來,順著車窗往裡打,他的腿更疼了。

  他想起了那一夜,她冒著這樣的雨勢,在黑夜裡,一個人從山上跑到山下。

  她膽子小,老鼠也怕,蟲兒也怕,是怎麼從野獸遍布的山上,一個人跑到山下去找瘸馬的。

  右膝徹骨般的痛意變得微不足道了,被心痛取代了。

  胸口這裡猶如刀絞,猶如剜心。

  他捂著心口,像是沉入大海之中的人,浮浮沉沉,迷茫,恐懼,窒息,發寒,都是瀕死的感覺。

  馬車停下了,他神魂晃蕩的下了車。

  瘸馬打著傘走過來,雨勢太大了,他只能追在沈清起的身後嚷嚷:「你還是等雨停了吧!」

  「幫我看著她,如果她回來了,你派人告訴我。」他晃蕩的朝著望月山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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