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入椒房殿後,帝後大婚的觀禮儀式到此結束,至於喝合卺酒,那是不能給外人瞧的。
再加上也沒人敢鬧帝後的洞房,是以,眾人紛紛前往太和殿,開始了今晚的宮宴。
太上皇在棋盤上落下一枚黑子:「你知道的,朕喜歡清淨。」
苗王道:「哎,親兒子大婚,去熱鬧熱鬧嘛!」
太上皇又落下了一枚白子,淡淡一笑道:「你可知自從朕被你的寶貝外孫軟禁後,已有多久沒出去見人了?」
「咳咳!」
苗王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好漢不提當年虧,再說你不也差點兒弄死我外孫?多虧老太君。」
太上皇糾正道:「是好漢不提當年勇。」
苗王擺手:「一樣一樣!走啦,你自己和自己下棋有什麼好玩的嘛?回頭我陪你下!」
太上皇搖搖頭:「你就算了,走一步悔十步。」
苗王一臉冤枉:「我這不是和你學的嗎?」
太上皇反問:「朕幾時這樣過?」
苗王叉腰,理直氣壯地說道:「皇宮鬧疫病,你和我外孫媳婦兒下棋,她一贏你就耍賴!」
太上皇嗆到了。
苗王到底是把太上皇「請」去了太和殿。
文武百官見到久違的太上皇,一個個激動得不能自已,齊齊跪地行禮:「參見太上皇!」
太上皇溫聲道:「都坐吧。」
「謝太上皇!」
眾人跽坐回蒲團之上。
太上皇指了指自己身側稍下的席位,這是除了帝王之位以外最尊貴的位子之一:「苗王,請。」
另一個在宗政曦的身側,太上皇賜給了荀相國。
宗政曦此時正在椒房殿完成最後的儀式,位子空著,顯得荀相國略有些孤單。
苗王瞅他不順眼,就拉著太上皇一頓天南海北地聊,不時敬上幾杯酒,讓太上皇完全沒機會答理荀相國。
在太上皇第三次想和荀相國說話,依舊被苗王打斷時,太上皇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太明顯了吧?」
朝斗不是都些陰謀詭計麼?你怎麼這麼直接呀?
苗王:我不要臉,就沒人能要臉!
孟芊芊與陸沅、柳傾雲也入了席。
小倆口一桌,柳傾雲和白輕塵一桌,白玉薇受驚過度,仍在府上靜養。
至於寶姝,她又臭顯擺去了。
一邊顯擺一邊收小弟,不大會兒功夫,身後跟了一大串兒,個個比她大。
可玩著玩著,她新收的兩歲小弟不知怎的,和二王爺的小兒子幹起來了。
二王爺的小兒子兩歲半,足足大了寶姝一歲多,然而寶姝愣是一記小胖拳頭,把對方捶哭了。
她轉頭就去找太上皇告狀:「嗚哇——手痛痛!」
太上皇看著倒打一耙的小傢伙:你揍了朕的龍孫,還好意思找朕告狀,說你手痛?你就不能不動手嗎?
寶姝嚴肅臉,欺負她的小弟,必須揍!
大殿內歌舞昇平,觥籌交錯。
檀兒無心看歌舞,她跽坐在孟芊芊的身側,守著面前的小桌桌。
「紅燒肉——不是紅燒肉。」
「紅燒肉——又不是紅燒肉。」
「不是。」
「不是。」
「不是……」
檀兒悲慟萬分:「那麼大滴皇宮,不會連紅燒肉都吃不起吧?你們大周皇帝……是有多窮!」
你們大周?
孟芊芊眸光一動。
隔壁桌傳來一道戲謔嘲諷的聲音:「鮑參翅肚可比紅燒肉貴多了,真是山豬吃不了細糠啊。」
孟芊芊扭頭朝對方望了過去。
隔壁是長寧伯府的席位,長寧伯夫人是麗貴妃的嫡姐,剛剛說話的人就是她。
檀兒道:「你才是山豬!你全家都是山豬!」
長寧伯夫人冷聲道:「大膽!區區一個丫鬟,也敢在本夫人面前放肆!」
孟芊芊淡淡一笑:「你一個小小的伯府夫人,不也在我面前亂叫?」
長寧伯夫人嗤道:「你算個什麼東西?」
孟芊芊反問道:「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我是天子的親姨母!」
長寧伯夫人話音剛落,宗政曦便帶著秦公公與小德子進了正殿。
舞姬們搖曳生姿,宗政曦不想打攪百官們的雅興,示意眾人不必行禮。
長寧伯夫人與孟芊芊的聲音不大,被樂器聲壓了下去,是以並沒多少人發現二人起了爭執。
眼見宗政曦朝自己這邊走來,長寧伯夫人忙起身攔住了他,控訴孟芊芊與她的丫鬟對自己無禮。
本以為宗政曦會替自己討回公道,不料宗政曦聽完之後,只是轉頭看向檀兒:「檀兒,你想吃紅燒肉?」
「嗯嗯!」
檀兒用力點頭。
宗政曦吩咐小德子:「讓御膳房做一碗紅燒肉來。」
「是!」
小德子忙不迭去了。
長寧伯夫人傻了眼:「陛下!」
宗政曦道:「姨母,今日是朕大婚,姨母別鬧了。」
少年仍是稚氣未脫的模樣,可眼神中已初見帝王威嚴。
孟芊芊很欣慰。
這正是陸沅想要看到的帝王的樣子。
話說回來,陸沅幹什麼去了?剛一入席人就走了,半天了也不回。
檀兒開心得不行:「紅燒肉,紅燒肉,紅燒肉!」
長寧伯夫人不甘地坐下。
宗政曦與孟芊芊打了招呼,坐到了帝王的席位上。
不多時,陸沅終於回來了,身上沾染了一絲似有還無的酒氣。
孟芊芊聞了聞:「夫君,你剛剛出去喝酒了?」
陸沅高冷道:「沒。」
孟芊芊看了看他:「你懷裡揣著什麼?」
陸沅面不改色:「沒什麼。」
孟芊芊:我不信。
陸沅冷聲道:「無聊死了,回府。」
孟芊芊道:「宴會還沒結束呢?」
陸沅:「頭疼。」
孟芊芊趕忙伸出手,摸了摸他額頭。
陸沅嚴肅地說道:「大庭廣眾,你注意些。」
孟芊芊:「……」
陸沅站起身:「走了!」
孟芊芊一愣:「現、現在?」
陸沅頭也不回地出了太和殿。
孟芊芊只能帶著檀兒跟上。
檀兒望著自己剛走就被端進去的肉肉,伸出手哭喊道:「額滴紅燒肉啊——」
-
回到都督府後,檀兒立馬去了小廚房:「杜娘子,額要吃紅燒肉嗚嗚!」
「出來吃,出來吃!」
萬嬤嬤把檀兒拽了出去。
檀兒看著神神叨叨的萬嬤嬤:「啥子嘛?」
萬嬤嬤合上院門:「噓,別說話,當啞巴。」
孟芊芊一進院子便感覺不對勁,偌大的院子,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奇怪,上哪兒去了?」
孟芊芊疑惑地推開房門。
一道奪目的霞光映入眼帘,龍鳳香燭、大紅喜字、玉如意、紅綢布……所有的擺設與新婚之夜一模一樣。
「這是……我走錯了嗎?」
她退出屋子,仔細瞧了瞧院子,「沒錯啊,怎麼會……」
她第一反應是自己又重生了,重生到了與陸沅大婚的那一日。
她寧可相信自己是又死了一次,也沒敢去想是陸沅讓新婚之夜又重現了一次。
孟芊芊不可置信地轉過身,訥訥地看向陸沅:「大都督。」
陸沅神色高冷地說道:「欠你的洞房花燭,今晚補上。」
說罷,他邁著修長的腿,從容優雅地跨過門檻,走向滿是喜慶的婚床。
孟芊芊目瞪口呆:你什麼時候準備的這些東西?你不會是來真的吧?
我也沒說你欠我一個洞房,不欠的,真的不欠的!
陸沅淡道:「還不進來?」
孟芊芊躊躇地進了屋,站得遠遠兒的。
陸沅坐在婚床上:「站近一點。」
孟芊芊往前挪了幾步,像只不知所措的小鵪鶉。
陸沅睨了她一眼:「坐。」
孟芊芊緩緩地坐在了他身側。
陸沅拿出藏了一路的酒,去桌上取了兩個酒杯倒下。
孟芊芊瞠目結舌,小聲嘀咕:「還說沒揣什麼?」
她悄悄打量那個酒壺,發現它是銀子做的,雕刻了龍鳳呈祥的圖騰,精緻得巧奪天工。
想到什麼,她試探地問道:「這個……不會是帝後的合卺酒吧?」
陸沅沒承認,也沒否認。
孟芊芊倒抽一口涼氣。
你搶了帝後的大婚吉日就算了,怎麼連人家的合卺酒也搶啊?
陸沅端著兩杯倒好的酒坐回婚床上,將其中一杯遞給孟芊芊。
孟芊芊眨了眨眼,低頭就要喝。
陸沅:「你確定是這么喝的?」
學成歸來的大都督,是一個成熟的新郎了,他已經知道合卺酒即交杯酒,是要交杯而飲的。
孟芊芊皮笑肉不笑:「倒也不必如此嚴謹。」
陸沅此地無銀三百兩,無比高冷地說道:「本督當時只是不想,並非本督不懂,大婚的流程,本督很清楚——迎親,堵門,上轎,落轎,跨火盆,踩瓦片,拜堂,揭蓋頭,合卺,圓房。」
孟芊芊:「……」
陸沅見她一臉猶豫,不由地眯了眯眼:「怎麼?你不願意?你從前信誓旦旦對本督一往情深,都是在欺騙本督?你可知玩弄本督的下場?」
孟芊芊立即舉起手指:「小九對大都督情深似海,日月可鑑!」
陸沅:「那還不喝?」
孟芊芊:「小九隻是不敢肖想大都督……」
陸沅淡道:「本督允許你肖想。」
孟芊芊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合卺酒,忽然問道:「大都督,你不會真的……喜歡上小九了吧?」
陸沅眸光一動,振振有詞地說道:「怎麼可能?本督說過了,是本督的家人喜歡你,看你順眼而已。」
孟芊芊:「哦。」
她頓了頓,抬起頭來,莞爾一笑:「那,大都督,我們喝交杯酒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