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雖然閉著,可張宇辰仍覺得周圍光線明亮。而且……太硌了。
張宇辰意識到不對,猛的從地上彈起。
入目所及,四周已不再是熟悉的書店臥室,而是有些荒涼的貧瘠山地。藍天白雲,風捲起了些許沙塵。
張宇辰眺望山腳,那裡是一片城邦廢墟。
「這裡是!」
張宇辰看著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心裡只餘下震驚。他回身望去,那恢弘的神殿靜靜地佇立於山巔。
張宇辰掐了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覺傳來,告訴他虛幻的真實。
「因為書?」
故地重遊,看著這明顯與「世界」聯繫緊密的地方,張宇辰很自然的想到了那本發生變化的無名書籍。
「竟然重來一趟,那可要好好調查一番。」
張宇辰暫時不打算去管底下那片殘垣斷壁,徑直走向那座神殿。
再次站在了那巍峨的神殿之下,張宇辰深感自己渺小如螻蟻一般。
神殿大門敞開,光輝自天穹灑下,厚重的塵埃在光中翻滾,那滿載神話與預言的精美壁畫風化脫落,昭示著如今的荒涼。
「無論曾經多麼神聖與輝煌,如今也不過只是被淹沒於時間洪流中的遺蹟。」
張宇辰看著這一地破敗,滿是感慨與唏噓。可心念一轉,他的眉頭變得凝重。
「可是這裡是有主人的。」
哪怕記憶已經淡化,那匆匆一瞥的面容已經模糊,可張宇辰並沒忘記那聖潔的身影,心裡不自覺有些擔憂。
張宇辰不知道那位存在是否還在,也不清楚自己的「無禮」是否會惹得那位不快。剛才沒想那麼多,現在不免打起來退堂鼓。
當張宇辰在門口掙扎猶豫的時候,一縷清風將他往裡推了推,示意他繼續前進。
張宇辰感覺到來自背後的推力,有些驚疑的回頭看去,他的眼中什麼也沒有,哪怕是開啟了靈視也是如此。
在張宇辰愣神之際,那縷清風又將他往裡用力一推。張宇辰一個趔趄,有些狼狽的摔進了門裡。
「真是的,要我進來就進來,用得著這麼粗魯嗎?咳咳!」
張宇辰從滿地灰塵中站起,他拍了拍滿身的塵土。他止不住的咳嗽,在心裡忍不住吐槽道。不過經此一事,他已經不再猶豫了。
「總感覺這裡和上次來的時候有些不一樣了,總覺得這裡不該如此。」
張宇辰用手在牆上輕輕一划,沾了滿手的灰。上次的經歷張宇辰已經記不清了,可他仍感覺到這裡的破敗不對。
張宇辰指尖摩挲,思考著這若有似無的異樣。
張宇辰在這殿堂里踱步,又細細看起了那一幅幅已經斑駁的壁畫。比起上次,他從這些壁畫裡看出了更多的東西。
「一個人,接受來自神的賜福,踏上了前往遠方的路。他這碰到的是……天使嗎?」
壁畫之上的勇者來到了一個城市,他或她碰上了一個背生六翼的「人」,就好像那些存在於神話與教典中的天使。
可這「天使」的翅膀上卻長著一顆顆眼睛,詭異可怖,沒給人一絲一毫的神聖感,反而讓看到這一切的張宇辰噁心反胃。
「嘔…嘔…」
張宇辰扶著牆壁,胃裡一陣翻湧,有些難受的乾嘔著。緩了許久,張宇辰又將目光投回了壁畫上。
壁畫上的故事還在繼續。
「眼睛天使」想要毀掉這座城市,勇者手持寶劍,在兩位小人的幫助下殺掉了天使。
勇者繼續著他的旅程,他找到了一座教堂,然後來到了一個原本繁榮的小鎮。
不過這個小鎮應該是遭遇了什麼災難,張宇辰在壁畫上看到了狼人以及一些他叫不出名的怪物。
勇者又找到了那個教堂,他/她在這裡見到了一個女孩,找到了一個聖杯,然後…離開了?
對,離開了…
「不是,你這就離開了?按理說,你不應該救一救這個鎮子嗎?」
張宇辰在心裡想著,並沒有說出來。
這些壁畫很大,覆蓋著整個殿堂,張宇辰這邊的壁畫已經看完了。他不打算繼續看下去,這裡的壁畫後有一扇石門,並不是上次他打開的那扇。
張宇辰用手輕輕一推,那扇門便無風自開。門後的景象清楚的展現在張宇辰眼前,一覽無餘。
「這是!怎麼會!它怎麼會在這!」
張宇辰瞳孔震顫,只覺得自己的腿有些發軟。
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四周的牆上只有灰塵,意外的沒有任何神秘的符文或是破敗的壁畫。
此時,在張宇辰的面前,在這石室的中央,有著一個神壇。而在神壇之上,正插著一柄散發流光的利劍。
金紫紅的光芒交雜,充盈滿室,讓到來之人感覺神力滿身。可張宇辰並未在意這些,他死死地盯著那柄劍,有些不敢相信。
那金色的劍柄,那鐫刻於劍身上的東方龍,那柄劍赫然就是他剛到手的「熔鑄於烈火中的史詩」。
「為什麼這柄劍會在這?」
恍惚間,張宇辰已經來到了那柄劍前。他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很自然的就看回了那柄劍。
「雖然剛到手不久,但我也算待你不薄,你應該不會害我吧?」
張宇辰有些忐忑的想著,他顫顫巍巍地撫上利劍,無事發生。
「還好,還好。」
張宇辰有些後怕的平復了下心情,見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他勇氣大了些許。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握上了劍柄。
呼!
當張宇辰握上劍柄之時,石室之內光芒涌動,奔騰著向張宇辰襲來。
張宇辰感覺到自己體內魔力錯亂,它們四處亂竄,攪得他無力的半跪在地。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鬆手。
「靠!你這真是過分了!」
張宇辰低低罵了一句,將另一隻手也握了上去,費力支撐著自己站了起來。
「反正已經這樣了,我就不信了!」
鮮血已經從張宇辰七竅中流出,他的靈感發出刺耳的警報,可他這次卻全然不顧。
生命受到威脅,張宇辰爆發出前所未有力氣。在全力爆發之下,那被插在神壇之中的利劍也漸漸鬆動。
「蠻力!」
古老晦澀的音節從張宇辰口中吐出,他耗盡了體內不多的正常魔力,發動著這他唯一會的力量魔術。
張宇辰的力量又強了幾分,他的手背青筋暴起,那柄劍也被一寸寸拔起。
周圍的光芒更加暴躁,下一刻,張宇辰只感一陣巨大的衝擊迎面而來。他被從石室中丟出,砸在了中央殿堂之中。而那柄劍也被硬生生帶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
張宇辰看著手中的寶劍,忍不住放聲大笑。
「天之眷屬」,「天選者」的天賦魔術,這個一直護著他卻存在感不強的被動能力,50%的概率可以讓他活命。
是的,張宇辰在賭,在賭這二分之一的概率。
很明顯,他賭贏了。
一股股暖流從手中的「熔鑄於烈火中的史詩」中傳來,修復著他那破損的身體,挽救他瀕臨死亡的生命。
賭命成功的刺激讓他狂笑不止,過了好久才緩過來。
張宇辰又在地上躺了一會,才慢慢站了起來,他又走到了那扇石門之前。
隨著劍被拔出,那充盈滿室的光芒已經消散,這裡又變回了一間普通的石室,沒有任何異常。
張宇辰撫摸著手中的劍,將附在劍上的污跡擦去。
完事之後,張宇辰又在這殿堂內探索起來。最後,他又站在了上次來的那扇門前。
張宇辰抬頭望去,這扇門上刻著一個巨大的符號。那是一個他剛見過的圖案,那是棵生機蓬勃的世界樹。
「世界啊…」
看著這棵樹,張宇辰不自覺感嘆道。
張宇辰可以感覺到,有人在叫他。是的,在這扇門後,有人在叫他。
那神聖的號角吹響天國之音,不知名的樂器奏出神聖之聲。它們一同呼喚著,將普度眾生的梵音遠播,吸引著所有聽到的人前往那裡。
張宇辰猶豫著,手卻已經放在了門上,馬上就要推開門去。
可就在這時,一隻手搭在了他肩上。
「哎,回去吧。你的位格太低,還不能去那裡,還不能去見祂。」
陳空用力將他往後一拉,張宇辰的身體帶著劍不受控制的倒飛出去,直接飛出了神殿。
「去找夏伯。」
張宇辰的身影越來越淡,在他徹底消失之前,他聽到了陳空朝他喊道。
在確認送走張宇辰之後,陳空又轉身面向了那扇門。他注視著門上的那棵世界樹,久久無言。
許久後,陳空推門而入。
漢白玉鋪成了那條通往禁忌的聖路,巨大的石柱守衛兩側,雲海在底下翻湧歡唱。
這條通神之路的盡頭,一位青年模樣的存在端坐在那神座之上。
那位不過是尋常青年的模樣,可卻流連著聖潔與時間,神聖而不可侵犯,年輕而古樸蒼老。張宇辰所聽到的聲音便在此間晃蕩。
若張宇辰在這裡,一定會為這位的熟悉面容而震驚。
當陳空到來之時,這裡神聖之音戛然而止。他站在路的起點,與盡頭的那位遙相對望。
二人沉默著,誰也沒有先開口。
「好久不見。」
許久之後,神座之上的那位先行開口,打破了沉默。祂的聲音明明是年輕的,可在陳空聽來又是那麼的滄桑,包含時間的磋磨。
「你這裡比之上次,倒是破敗了不少。」
陳空嗤笑一聲,說話毫不客氣,完全沒有身為一位「客人」的禮貌,不過那位並不在意。
「他的位格還不過,還不適合來見你。
你也是夠了,神明不可直視。上次要不是浩及時出手,根本就不會有之後的事情了,結果你又來一次!」
陳空說這話時有些氣憤,他說的自然是張宇辰。
可那位只是用手支著腦袋,對陳空的激動無動於衷,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
「這與我無關,那是「世界」的意志。」
祂的話並不多,對於陳空的指責並不認,反而是重重嘆了口氣。祂的聲音在周圍迴蕩,沉重悠長。
「他遲早要回來。」
陳空聽著祂的嘆息,並未多言。
「你的時間還有多久?」
陳空直視對方,眼中流露出一絲渴求。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祂的話毫不留情的打破了陳空的妄想,陳空的臉陰沉了一瞬,又恢復了正常。
「話說,你能不能不要用這個模樣,怪彆扭的。」
陳空擺出了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用手指了指祂的臉。
祂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從見面開始便一直平靜的臉也出現了裂痕。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祂的話里難得產生了些許漣漪。
「罷了罷了,我就不和你計較這些了。」
陳空故作大度的擺了擺手,裝的十分大方的樣子。
可當祂看到陳空微眯的雙眼,看著他臉上大寫的算計,心裡暗道不妙。
陳空沒給祂反應的時間,右手直接向前一探。神座背後虛空破開了一個巨大的裂縫,一雙布滿紫色神秘符文的慘白巨手從中伸出。
祂好像已經看到了對方要做什麼,只是默默嘆了口氣,並未有更多的動作。
一隻巨手伸向神座後的一根巨柱,從上面「撿」起了一塊石磚;另一隻巨手伸向雲海,捧起了一朵雲。
見祂沒有動作,陳空笑嘻嘻的收下了這份來自「世界」的「贈禮」。
見天空的裂痕被補上,祂閉了閉眼,揮揮手讓對方離開。
「這就要趕我走了嗎?難得見一次,不在聊聊嗎?」
陳空將戰利品收好,馬上又換上了一副惋惜的表情,就連語氣也不自覺可惜起來。
祂沒有回應,而是抬手,直接將陳空扔離了此地。
「真是…晦氣。」
祂沉默了許久,最終只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在陳空離開之後,那神聖的天國之音又再次響了起來。
……
杏花樹下,被陳空扔來此處的張宇辰有些艱難的坐了起來。一旁,夏伯有些好笑的看著這位「小徒弟」。
「年輕真好啊,可以隨意折騰。」
夏伯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看著張宇辰「感嘆」道。
「你就別笑話我了,夏伯。」
張宇辰大大方方的坐到了夏伯旁邊的空椅上,和對方一起品起了茶。
「嗯…你這把劍是?」
夏伯看到了張宇辰手中那柄「熔鑄於烈火中的史詩」,眼中閃過遲疑,肯定是認識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