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咖啡店裡,蘇蘭坐在一處可以看到外面車流的玻璃旁,戚曇華一進門便可以看見。
「好久不見,戚女士。」
看戚曇華向自己走來,蘇蘭站起身伸出手,臉上是真誠的笑容。
「好久不見,蘇警官。」
戚曇華回握住了蘇蘭的手,坐到了她的對面,順手將自己背的包放到一邊。
「說吧,蘇警官。今天找我所為何事?」
戚曇華一開口就直入主題。她今天穿著幹練,明顯是還有別的事要忙。
「戚小姐,你願意加入我們嗎?」
見對方並不想多閒聊些什麼過多的廢話,蘇蘭也是開門見山表達了此行的來意。
蘇蘭從古魔術與邪教開始解釋,說到了自己所處的官方特殊部門。她一邊解釋一邊觀察著戚曇華的表情,生怕對方把自己當成滿口胡言的瘋子。
她們坐的這個位置早已被設下了無形的屏障,所以蘇蘭並不擔心她們的之間的對話會被旁人聽去。
「所以,戚小姐。你意下如何?」
說完之後,蘇蘭靜靜看著戚曇華的反應,心裡不自覺緊張了起來。
「王部,你太看得起我了。等這件事情結束後,我一定要坑他幾頓好的。還好,戚小姐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厭煩。」
蘇蘭忍不住在心裡腹誹著,同時又慶幸於戚曇華的平靜。
蘇蘭是「輪迴」權柄的魔術師,在絕大多數的時間中,她更多的是和逝者打交道而不是生者。
所以當王瀾將招攬戚曇華的任務交給她時,蘇蘭心裡是在罵的。
「我同意加入你們。」
戚曇華回答的很乾脆,沒有多餘的猶豫。不過她這爽快的模樣反倒是讓蘇蘭蒙了。
「誒?你這就同意了?你難道不打算再多問些什麼呢?你難道不打算再懷疑一下嗎?」
為了這次的任務可以完成,蘇蘭還特意去學辯論練口才,甚至她都已經做好了任務失敗的準備了。
結果,你就這麼水靈靈地答應了?
「蘇警官這是還要我懷疑什麼?你是希望我拒絕嗎?
還是說,你想告訴我你瘋了,又或是你所代表的官方瘋了?」
戚曇華的嘴角噙著笑意,說話時不覺有些好笑。一雙美眸彎成了月牙,眼底倒映出了眼前人的模樣。
戚曇華走出了咖啡店,天光灑落滿身。感受著這落在身上的溫暖,她發自內心的笑了。
……
陳澈站在上一次的路口,手上還拿著兩本上次在書店買的童話書。只不過和上一次不同的是,原先書店的位置現在是一家理髮店,
陳澈本以為是書店搬走了,可找人問了一番之後,卻被告知這裡一直是理髮店,沒有變過。
陳澈的手上海捏著一份檢查健康的檢查報告,他的瞳孔緊縮,呼吸不自覺急促。
「我這是…遇到神仙了?」陳澈低喃著。
陳澈所不知道,在他所無法知曉的房間中央,一本記錄著他故事的書緩緩合上。
踏…踏…
不知過去了多久,一陣腳步聲在房中響起。一位戴著銀框眼鏡的少年提著盞星籠,從黑暗中來到了這裡。
陳空將書放到了一旁的書架上,而在原處,又出現了一本空白的書。
在未被光芒照耀的房間深處,還有著許許多多被書擺滿的書架。這些裝訂精美的書籍,記載著每一位來到書店的客人的故事。
「等這排書架擺滿,就可以將書都送到圖書館了。」
陳空看著這一切,無奈地嘆了口氣。這裡的一切已經重複了很多次了,也不知道何時可以結束。
就在陳空準備離開時,他的耳朵傳來一陣嗡鳴,他的身體瞬間失去了控制,直直倒在了地上,連魔術都無法使用。
「哎!明明陳淵都不在了,結果還是沒法完全清除失控。」
陳空的眼珠轉了轉,可惜身體還是沒法挪動分毫,陳空無力地躺在地上,等著身體的恢復或是別人來救他。
「你也真是的,來這裡也不知道和我說一聲。」
陳空身後地空間泛起一陣漣漪,林天浩從中走了出來。只一眼,他便明白髮生了什麼。
聽到林天浩的話,陳空突然覺得有些委屈,可現在的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像個娃娃一樣被林天浩帶離了這裡。
二人沒有回到書店,而是來到了一片雪地中,他們的面前是一座精緻的木屋。
林天浩眉毛一挑,看向了不能動彈的陳空,卻只收穫了一枚白眼。
林天浩推門而入,和在外面看到的不一樣,木屋內是很寬敞的空間,他們進來之時壁爐的火也一齊點燃。
林天浩將陳空放到了床上,給他蓋了一床被子,隨手給拉了張椅子坐下。他坐在床邊,用手支著腦袋,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陳空。
陳空躺在床上,一雙異瞳就這麼滴溜溜看著林天浩。兩人就這麼靜靜對視著。
「你可以走了。」
許久之後,陳空終於可以說話了。
……
漢關市,趙家別墅,趙薄天躺在床上。明明是四十多歲的年齡,可身軀卻猶如垂暮之人一般蒼老。
身上的皺紋如被山谷溝壑一樣爬滿全身,滿頭白髮乾枯稀疏如衰敗之柳。他止不住的咳嗽,好像隨時就會斷氣。
哐當~
房間大門被打開,一位張揚的少年走了進來,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對年輕男女。他們眼眸空洞,宛若沒有生氣的人偶。
「呦,這麼慘?」
蘇逸飛直接坐在了趙薄天旁邊,語氣揶揄,十分囂張。好像這裡是他的地盤一樣,完全沒有一點身為客人的自覺。
「你…是誰?」
趙薄天艱難地說著,聲音如破敗的風箱一樣,嘶啞難聽。
「我是誰?我是你女兒女婿找來救你的人。」
蘇逸飛指了指那對了無生氣的的男女,笑的玩味,語帶挑釁。彎成月牙的眼中是趙薄天如敗葉一樣的面容。
「救我?」
不是趙薄天不敢相信,而是蘇逸飛的樣子真不像來救人的,反而更像是一位來看戲的看客。
「趙大老闆真是好樣的呀,為了自己的的『錢途』甚至不惜去偷血下咒,傷害無辜之人的性命。
最後惡咒被破,生命凋零,也算是死的不冤。
不過能找到一位魔術師來幫你下咒,你也算是個厲害人物。」
蘇逸飛語調拉長,臉上也笑嘻嘻的,看起來十分欠揍。他轉頭看向大開的門口,隱約間還可以看到些乾涸的血跡。
「你到底是誰?」
趙薄天躺在床上,忍不住咳出了一大口血。鮮血染紅了床單,而蘇逸飛則在這之前離開了床,生怕這血沾到他。
「我說了,我是來救你的。」
蘇逸飛看著躺在床上,隨時可能逝去的生命,好像看見了那無數個埋葬於他欲望之下的無辜亡魂。
他將臉埋在雙手裡,一條虛幻的灰蛇從他的袖口爬出,向床上的蒼老男子逼去。
趙薄天瘋狂掙扎著,可是這一切不過是徒勞。就在他驚恐的注視下,蘇逸飛的頭抬了起來。
那是一張被油彩覆蓋的小丑臉,戲謔的眼神與笑容仿若在嘲弄著整個世界。虛幻的灰蛇纏上了趙薄天的脖子,危險地吐著信子。
「小丑」蘇逸飛滿意地看著趙薄天那因為恐懼而變得更醜陋的臉,好像在欣賞一件藝術品。在欣賞完後,他抬手打了一個響指。
虛幻的灰蛇一口咬住了趙薄天的脖頸,一股綠色的能量從中注入了趙薄天的身體。
隨著那股能量充盈全身,趙薄天那蒼老的身體漸漸恢復了生機。臉上的褶皺撫平,發白的頭髮也恢復了烏黑。
在趙薄天不可置信的眼中,他身上因為惡咒反噬的詛咒逐漸消失。
「不知先生怎麼稱呼?真的是太謝謝你了。」
看到自己恢復健康,趙薄天已然將剛才的恐懼拋到九霄雲外。
蘇逸飛笑著看著趙薄天的「表演」,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轉身擺了擺手。趙薄天沒看見,蘇逸飛那滿是惡意的笑容。
「交易完成,接下來就交給你們自己了。」
一瞬間,蘇逸飛的身影便從原地消失。
那條虛幻的灰蛇也從趙薄天的身上下來,向著虛空爬去。趙薄天看不見,蛇口中叼著的一串虛幻細長的「線」。
如果有專業的人看見的話,或許就有可能發現,那些「線」很像是人的神經。
剛才被蘇逸飛擋著,所以趙薄天並沒有注意到站在後面的女兒女婿。現在看清之後,那才剛淡化沒多久的恐懼便又席捲了回來。
他的女兒手中提著一桶不知名的液體,而他的女婿手中則拿著一柄沾紅的斧子。
二人眼神空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是一對人偶。他們向趙薄天逼近,危險已至。
趙薄天想要逃走,可就在這時,他的耳邊傳來了一聲來自虛無的響指聲。
下一刻,趙薄天的身子一個趔趄,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不要,不要過來呀!」
趙薄天只能無力地看著他的女婿手起斧落,鮮血四濺。
詭異的是,這一斧頭並沒有徹底砍斷趙薄天的四肢。那些斷裂的部位正被一根根血管連接著。
他的女兒將手中的液體全都倒在趙薄天身上,難聞的氣味鑽入了他的鼻子,那是可燃油。
女兒機械的拿出一盒火柴,微光一亮,大火燃起,火蛇肆意吞噬著趙薄天的每一寸肌膚。
「啊!」
趙薄天的哀嚎在別墅里迴蕩,而女婿手上的斧子還沒有停下。
綠色的微光從趙薄天的皮膚底下泛起,修復著他那些被烈火燒焦的皮膚,維繫著他的生命。
於是這就出現了一幅詭異的畫面,一個被火包裹的男人躺在地上,皮膚不斷燒焦又恢復,四肢要斷不斷地連著軀體。
「救我,誰來救救我?」
深入每一個細胞的痛苦撕扯著他的靈魂,趙薄天想跑想逃,可最終只能無力地求救,希望有位能救他。
「你真的想得救嗎?真的想從這痛苦中逃離嗎?」
一個充滿蠱惑的聲音在趙薄天的耳畔響起,這聲音像是來自深淵的惡魔,在人瀕死的時候送來救命的稻草。
「想。快救我,快救我!」
此時的趙薄天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了,只想著擺脫眼前的痛苦。
「滿足你的願望。」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那個聲音話語裡都帶上了明顯的笑意。
只聽到一聲來自虛無的響指,趙薄天身上的痛苦瞬間消失,就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可怕的幻覺。
趙薄天從地上爬起,他的女兒女婿已經不知道去哪裡了,身上的火焰也不見了。
他走出房間,卻見外面也是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意識到不對,趙薄天開始在自己的別墅里跑了起來。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偌大的別墅里,除了趙薄天之外一個人都沒有。沒有他的女兒女婿,沒有他僱傭的傭人,甚至是一個活物都沒有。
不知不覺間,趙博天又回到了一開始的那個房間,有些頹唐的坐在床上。就
在這時,他的眼睛越睜越大,雙手開始發抖,身體發顫地從床上跌下。
趙薄天開始在地上找尋了起來,就始終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是的,是影子。明亮的房間裡,趙薄天的身下卻沒有一絲陰影。
「怎麼會?怎麼會沒有呢?」
趙薄天有些失智的抓著頭髮,根本沒注意到有一隻蒼白的手搭上了他的肩。
「啊!」
冰涼的觸感讓他的理智些許回籠,趙薄天大叫一聲,本能的往反方向爬去。在他的身後,站著一個皮膚蒼白的陌生女人。
「你不認識我嗎?」
當看到趙薄天眼中的驚懼與茫然時,那女人咧開嘴笑了。嘴角咧到了耳後根,面目確實嚇人。
「你害死了我,你怎麼能不認識我!」
女人頓時發怒,平靜的面容變得扭曲,向趙薄天撲去。
本能驅使著趙薄天逃跑,可門外此時已經被一位位枉死的亡魂。
他們一齊看向趙薄天,露出了同樣的笑容。趙薄天的轉身,一張張慘白的面孔緊貼著他的面門。
他們向趙薄天伸出手去。撕扯著他的血肉。
視線拉遠,一片黑暗中只有一幢別墅。無邊的黑暗中只余男人的慘叫。
現實,趙家別墅里,趙薄天被火焰包裹著,不斷慘叫。在他的旁邊,一對男女像破布偶一般倒著,沒有一絲生氣。
「你是真行,將那對男女奪走意識,變成按指令行動的人偶。又將那男的靈魂流放噩夢裡,身體承受焚火。」
別墅頂上,那條虛幻的灰蛇口吐人言,向蘇逸飛游去。
「那關我什麼事?誰讓他們找上我的。只有惡人才可向我許願,這是「秩序」。況且我不是實現了他們的願望了嗎?」
蘇逸飛漫不經心地說著,蹲下身子讓灰蛇纏上了他的手。
「我們該回去了。」
說完話,蘇逸飛的身體飛速淡化,最後徹底消失在了漢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