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才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示意張景坐下,像往常一樣繼續檢查背誦功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於等到早課結束。何秀才這才輕輕喚了一聲張景,讓他到自己的書房去一趟。
張景聽到老師的召喚,毫不猶豫地站起身來,快步走出教室。對於周圍同學們的低聲議論,他仿若未聞,一心只想儘快趕到老師那裡。
一路來到書房門前,張景輕輕推開門,走進房間。只見何秀才正坐在書桌前,目光凝視著窗外,似乎在沉思著什麼。
何秀才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學生,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複雜的情感。
他心中暗自驚嘆:這個孩子竟然有著過目不忘的天賦,如果將來參加科舉考試,豈不是要比其他人輕鬆許多?說不定自己也能因為教導出這樣的學生而聲名遠揚呢!
然而,轉念一想,雖然張景天賦異稟,但畢竟年紀已經不小了。不知道要等到何時才能取得功名,實現自己的抱負。
想到這裡,何秀才不禁有些擔憂起來:以自己的能力,真的能夠教好這樣一個天才學生嗎?萬一因為自己的緣故耽誤了他的前程……
越想越是心煩意亂。
就在這時,張景走到何秀才面前,躬身行了個禮。
他沒有察覺到老師內心的波瀾起伏,只是看到何秀才沉默不語,便也不敢貿然開口打擾。
其實,張景心裡同樣忐忑不安。
他知道何秀才此時召見自己必定與他那過目不忘的本領有關,但具體會說些什麼,他卻毫無頭緒。
只能默默等待著老師開口,心中暗暗祈禱一切順利。
沒想到,何秀才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之後,竟然只遞給了他兩本書。
張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過來,定睛一看,發現是《百家姓》和《千字文》。
"這兩本書同樣也是啟蒙時需要學習的,既然你擁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那就先將其中的知識熟記於心吧。每日下課後,你都需來到我這兒,由我為你詳細闡釋其中的奧妙之處。待到你完全領悟掌握之時,我便准許你前往科舉班就讀。"
張景聽聞此言,喜出望外,趕忙再度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說道:"多謝夫子悉心教導,您可謂是煞費苦心啊!學生必定會勤奮努力、日夜苦讀,絕不辜負先生的一片苦心栽培!"
何秀才輕輕揮了揮手,表示不必多禮,並隨口問道:"那我昨天給你輔導的那些內容,你是否還記得呢?"
還未等張景點頭回應,他便開始抽查起其中的幾段文字:"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老何為。這幾句話作何解釋。"
張景略略思索道「僅僅是供養兒女吃穿,而不好好教育,是父母的過錯。只是教育,但不嚴格要求就是做老師的懶惰。小孩子不肯好好學習,是很不應該的。一個人倘若小時候不好好學習,到老的時候既不懂做人的道理,又無知識,那麼到老的時候都很難有所作為的。」
何秀才又提問了幾個昨天學過的問題,見張景都能對答如流。不由心中暗暗滿意。
「斬齊衰,大小功。至緦麻,五服終。此乃何意?」這句話乃是昨日未曾講授之內容。張景聞言,抬起頭來,目光落在何秀才那張肅穆的面龐之上,思索片刻後答道:「斬衰、齊衰、大功、小功與緦麻,實為親族中有人離世時所著之五種孝服。」
眼見張景對未曾習得之學問亦能如此迅速領悟,何秀才心中喜悅更甚,不禁露出微笑。繼而又問道:「若廣學,懼其繁。但略說,能知原。汝當作何解?」
張景稍作思考,回應道:「倘若欲博覽群書,窮盡世間學問,恐力有未逮,且頭緒紛繁,難以入手。然若能提綱挈領,梗概而論,則可洞悉諸多根本之道。」
何秀才滿心歡喜,不禁讚嘆道:「妙哉!未曾學習之內容竟亦能領悟其意旨,汝著實非凡!然切勿因之驕矜自滿而鬆懈。」張景聞言無奈一笑,心想自己前世畢竟上過大學且參加過國考之人,這些見識經歷於此生倒確有諸多助益。
夜幕降臨歸家後,張景依舊挑燈苦讀至深夜。所幸此世記憶力超群,僅需數遍便可將所學知識爛熟於心,餘下時光則專注於習字練筆之上。
近日氣候愈發寒冷,隆冬已至。張景身上早已換上了顧氏徹夜趕製的嶄新棉衣。
這數日以來,何秀才又一口氣賜予他多部啟蒙讀物,如《聲律啟蒙》《千字文》《弟子規》等足有七八本之多,皆須熟讀成誦、默寫無誤並深刻領會其義理才行。
念及此處,張景對學完啟蒙階段的課程後能夠如願升入科舉班充滿期待。
聽聞科舉班所學之物甚為艱深晦澀,且其修習時日短暫,他人於數歲時便已讀完之書籍,他直至十餘歲方始涉獵。故其唯有加倍勤勉用功,方能追趕他人步伐。
所幸何秀才頗為器重於他,每日授課後仍不厭其煩地單獨為其輔導,以期助其儘早升入科舉班。
暫時來說雖言科舉班與啟蒙班無異,但先生於諸生所習之內容、應考之學識則會詳加闡釋。此名之設,無非欲激勵學子奮發圖強而已。
只是一年之後科舉班就要開始學習四書五經,等到了時機,童生和秀才功名能一舉考過,不用在等。
而今張景所處之啟蒙班,僅教授認字書寫及少許算術,二三年後,眾學子便各自離去,憑藉此間所學技藝營生餬口。
然何秀才曾言,即便張景天資聰穎過人,學完所有啟蒙書籍並運用於考場之上亦須耗時三載。遑論應試之法門,單就書法一道,便足以令張景潛心鑽研數年。
想到這裡,張景寫字的手變得愈發沉穩有力,仿佛每一筆都蘊含著堅定的信念和決心。
畢竟要等待整整三年才能踏上考場,對於他來說已經足夠漫長了。
他暗自下定決心,同樣也給自己三年的時間,如果無法一次性考中童生,那麼他將難以說服家人繼續支持他讀書求學之路。
這天學堂放假休息,顧氏留在家中整理著收攤回來的碗筷,嘴裡不停地念叨:「最近天氣越來越寒冷了,儘管我們家的生意比其他人家稍微好些,但外出用餐的人確實明顯減少了很多。
不知道為什麼,今年冬季的嚴寒異常刺骨,我看到好多人生了耳部凍瘡,據說連太熱的食物都不敢輕易嘗試,生怕熱氣引發耳朵瘙癢難耐。
這樣下去,以後的生意可該如何維持啊?」聽到這話後,正忙著幫助張大理編織草筐的張景,不禁抬起頭望向顧氏。
這時,他才注意到顧氏的耳朵似乎也開始出現凍傷的跡象。緊接著,他又抬頭看了一眼張大理,發現父親耳朵上的凍瘡已然形成。
此時此刻,張景內心暗自責備自己,只顧讀書而忽略了父母的身體情況。他深感愧疚,意識到自己應該更多地關心家人,而不僅僅局限於追求學習。
張大理隨聲附和道:「這有啥稀奇的?且不說其他人,單說咱們家,哪年不得長點兒凍瘡呀!」言罷,他還特意瞄了一眼張景的耳朵,
心下暗自慶幸自家孩子沒遭這份罪。接著,他又聊起了冬天的事兒,「聽人說北面下了場特別大的雪。
儘管當今聖上心繫子民,提早下令幫老百姓加固、修整房屋,但今年凍死的人還是比往常多得多。更別提長凍瘡這種小事兒了。咱們能在家平平安安地過日子,鎮上的買賣每天多少還有些進項,已經相當不錯啦。」
「可不是嘛。今年恐怕又得多出不少災民咯。」顧氏不禁感嘆道。
聽到父母的對話,張景忽然想起前世在新聞里看到過關於大雪暴的報導。就算當時有各種先進技術幫忙,也還是會有人遇難。而現在這個時代,一切都只能依靠人力和天意,出現死亡情況自然也是無法避免的。
然而……張景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雪災他無能為力,但凍瘡問題他或許能夠解決呢。
「爹,娘。我有辦法幫你們治療耳朵上的凍瘡。」說完不等兩人反應,起身就往外走去。
「唉,把棉襖穿厚些。」顧氏忙追喊,生怕兒子穿少了凍著。
「知道了,娘。」聽著兒子的聲音淹沒在風中,顧氏不由笑罵「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