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周明陽的背影逐漸遠去，周見禮身邊的人連忙上前，難以置信的開口。
「大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陛下不要我等性命，要放我們回去？」
「是啊！該不會是說說而已，等他走了，估摸著會有萬箭射來。」
這幾名偏將都對周明陽剛才的話抱有懷疑的態度。
你一言我一語，周見禮的心裡頭雜亂如麻，也有些想不明白。
周明陽要在人前裝出仁義，辦法萬千，根本不需要這樣大費周章：
好不容易才令自己輕敵大意，率領精銳騎兵殺入營地內，完成了反包圍。
此等絕好的機會，可謂來之不易，周明陽卻要白白浪費掉。
把他們殲滅在此，寧王的軍隊必將陷入惶恐的境地，人心發散。
等到那個時候，周明陽發起決戰，便可輕而易舉地將此次叛亂鎮壓。
「這……」
周見禮咬緊牙關，硬是擠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抬眸去看，還真就給他們讓開了一條路。
「世子殿下，陛下都已經把話說得夠清楚，你要是再不走，我真怕手底下的這些兄弟一時衝動，局面不好控制。」
儲陽開口催促，哪怕他也很不能理解周明陽此番作為，但也不敢明著質疑。
完全按照周明陽的吩咐去做，儘可能地把局面控制住。
他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周見禮但凡是遲疑一秒鐘，都是對於周明陽的一種不尊重。
立刻下了一道軍令，原本已經是步入死地的幾千人馬，快速穿插，離開了這一是非之地。
等到了安全之處，幾名偏將又來到周見禮身邊，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很複雜，內心深處更是掙扎不斷。
見他們有話難說，周見禮隱約猜測到一絲端倪，不禁搖頭苦笑。
「你們這些傢伙，都是跟著我從屍山血海中拼殺出來，有著過命的交情。」
「當下情形，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講的。」
他輪番去問，那幾名將領面色決然，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鼓足勇氣開口說道。
「大公子，陛下乃是仁義之君，開倉放糧，賑濟百姓。」
「如今又放我們一條活路，哪怕來日在戰場相見，我們還是會跟他拼殺到底。」
「光是這份氣度，就已經令人佩服。」
幾人把話說完，都將視線挪動到了周見禮的身上，牢牢鎖定。
觀察著他面部神情的微妙變化，哪怕只有一絲一毫，也都會在注視之中。
果然不出所料，周見禮就算是鐵打的心，這一刻也不能無動於衷。
同時意識到了周明陽沒有把他們殺掉，而是放了一條活路，其中真正的緣由。
「陛下能文能武，絕非人們所瞧不上的那般。」
「爾等的心意我都明白，回去以後，我會與王爺將實情稟告。」
周見禮言語真誠，跟在身邊的幾名將領，全都眼神動容，用力地點了點頭。
另一邊。
除了處理好一些繁瑣事情，再沒有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周明陽面前。
嘴唇不斷蠕動，明顯有話要講。
就是遲遲沒能說的出口，周明陽看在眼裡，都替他感到著急。
笑罵幾句，更是抬手要揍。
「陛下，臣就是想不明白，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要把人放走？」
「那可不是尋常的幾千兵馬，都是軍中精銳，此時不除去，後患無窮。」
儲陽憤憤不平，都以為周明陽是這幾日與士兵同甘共苦，吃的不好，以至於腦子有些跟不上趟。
就知道他會是這樣的反應，激烈萬分，迫切需要一個答案。
還得是確切的，絕不能模稜兩可。
周明陽搖頭苦笑，自知隱瞞不住，便實話實說。
「就如你剛才所講，那都是軍中精銳，數千健兒。」
話說到這裡，周明陽面露痛惜，長長的嘆了口氣。
儲陽跟在身邊，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不停地抓撓自己的頭髮。
「蠢貨，打來打去，不都是內部的消耗。」
「朕已下定決心，這仗要贏，但也得講究方式方法。」
「兩方人馬拼殺在一起，毫無意義，就算是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有能耐就用在抵禦外辱上，自家兄弟，小打小鬧可以，就不必屍山血海，結下世仇。」
出征之前，周明陽還真在這方面欠缺考慮，兩軍對壘時，他才意識到這些人又何嘗不是當地所長。
誰是誰的兒子，誰又是誰的父親，拼一個你死我活，就算是打贏了，只怕民心也不會歸服。
寥寥數語，儲陽臉色驟變，猛然驚醒。
才明白了周明陽的一番良苦用心，別人能夠不管不顧，他卻得考慮周全。
要勝利，要凱旋，還不能見太多的血。
「陛下，那你說，他們能懂你的不容易嗎？」
「千萬別好心被他們當作驢肝肺，根本就不領這份情。」
「反過來還得跟咱們死戰一場，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儲陽兩手握緊，想想那樣的情形，心裡頭都有不少的怒意。
實在是無處宣洩，只好在周明陽面前一吐為快。
等他把話說完，心情略有平靜，周明陽也將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一絲玩味的笑。
「他們若不知好歹，執意要打下去，到最後屍體堆積成山，鮮血流淌成河。」
「那朕也不是好欺負的，就陪他們打到底。」
周明陽不想那樣的場面化作現實，也絕不會忍讓太多，本就是寧王先興不義之兵，毫無道理。
不肯及時悔悟，那就只能用最殘忍的手段，來將整件事情解決。
表明心跡，最是堅定，儲陽用力的吞咽幾口唾沫，不斷祈禱。
「就希望那些混帳東西能夠懂點事，千萬別辜負了陛下的好心。」
「其實……」
四下無人，他也和周明陽說了一些交心的話，一眾將領嘴上厲害，實際上沒幾個想打的。
跟外族作戰，那是保家衛國，哪怕是豁出性命也都不足為惜。
平定叛亂，說一千道一萬，也都曾是軍中同袍，哪能下得去死手。
「陛下，你可千萬不要怪罪於他們身上，大家只是不忍，並非不願。」
儲陽又補充了幾句，周明陽放聲大笑，自己都能看明白的道理，又豈會小肚雞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