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否覺得自己在解救凡人命定的厄運,像科林斯的國王西西弗斯那樣,把冥間的死神也綁架走,使得人間沒有了災厄,也沒有了死亡。
但是,西西弗斯還是死了,死後被罰在冥界那一座山坡陡直的大山,費盡所有力氣把一塊巨石從山腳推到山頂,然後巨石又會滾下山腳,如此反覆。徒勞的西西弗斯,永遠做不完這苦役的西西弗斯,悲哀的西西弗斯。
毫無意義,疲憊無力,永無止境。
你們確定自己想要西西弗斯這樣的命運嗎?
因為你們現在就在推著那樣的石頭,由太陽神克爾瑪賜予的石頭。
你們還年輕,可以推一次、兩次、三次……但你們確定自己,永遠不會絕望嗎……」
喬治-愛德文蒼老的話語聲,隨著那只有無數觸手支條的畸手一同衝下來,帶著巨洪般的精神衝擊力,即使不是身處黑金字塔牆腳邊的聯合小隊人員們也能感受得到。
瓊斯、科姆巴羅夫、李振景等人的呼吸紛紛變得嘶啞沉悶,莫名的痛楚在渾身湧現。
他們落入了一個精神詭境中,似乎自己正推著一塊巨石從黑金字塔那陡直險惡的牆身推上去,只要推到金字塔塔頂就好了……消耗了一切力氣,花盡了所有的心思……
但自己一個不小心,巨石就會落下;一個驟降的意外,巨石也會落下;就算真的推上去了,還會落下。
凡人終有一死,所有的努力最終也不過是一場徒勞。
凡人終會耗盡所有力氣,所有的抗爭仍是不會消解金字塔和巨石本身。
自己是西西弗斯,哪怕平息了這場災難,拯救萬千生靈,獲得至高榮譽,又有什麼用呢,巨石終會落下,確實,自己就是西西弗斯……
「啊……」李振景抓住自己的腦袋,越發地萬念俱灰,特別行動部和咒術部的爭鬥又有什麼意義呢,所有這些凡人的把戲不過是愚昧,但太陽總會高懸於天空上,亘古如此,從最初到最後,太陽一直存在。
血絲在他的雙眼裡迅速堆積,他痛得直在地上打滾,「太陽神,太陽神……」
科姆巴羅夫他們的情況好不了哪裡去,這些有著豐富前線經驗的老兵都這樣,像林晟博這種還沒經過多少歷練的新人更是不堪一擊。
林晟博已是渾身抽搐,無法控制自己了,只不過眼睛餘光,還慣性地望著前方那些還能站著的烏鴉醫生。
「打烏鴉印。」小旭指揮道,鄧惜玫、孔雀、墨青、蛋叔、王若香、馮佩倩等人還能撐住。不管那個老人在說著的話語是否有什麼哲學道理,那都是精神衝擊,像一把刺向他們喉嚨的利刃。
他們再度打出烏鴉印記,也早已讓周圍其他人都這麼辦,只不過像李振景、科姆巴羅夫等人缺乏與烏鴉的連繫,之前打出了也幾無效果。而他們在苦撐,只要能撐住,也許什麼時候就有屬於他們的反擊機會。
嘭,嘭,嘭!
前方那邊,喬治-愛德文的那隻詭畸左手終究落到了接近地面的位置,每一個人頭的血盆大口都噬去。
但這些烏鴉醫生全然不懼,如果是在幾個月前,這種險惡奇異的難以名狀之物或許能讓他們當場心顫膽裂,從此被這股怪異帶來的恐懼所支配,但是現在,他們只覺得噁心。
甚至乎,裡面還有人有一點點的興奮,只要是不平凡的經歷,都興奮。
「給我閉嘴啊!」但大喊出聲的還是那個女人,她揮動著手中的一把烙鐵,「不好意思,什麼死神、太陽神、西西弗斯我全部不認,我就認財神!」她猛揮烙鐵捅進一條擊來的觸手的嘴巴內,有嗞嗞的燒燙聲,那條觸手的人頭頓時發出詭惡叫聲,爆散地縮了回去,她一邊揮烙鐵擊向另一條觸手,一邊叫著:「一支名牌護膚霜就五百多,可還有洗面奶、化妝水、乳液、防曬霜、眼霜、面膜……這裡這麼曬的,加錢啊死烏鴉!」
與此同時,在她周圍的同伴們,各自揮擊手中的刀子、斧頭、鏈條等器具,嘭,砰!
人頭的鱷魚利齒咬住一把斧頭,但那位烏鴉醫生繼續猛力直劈進去,把這整個腐破的觸手人頭劈開。
另一位烏鴉醫生,把一條鏽跡斑斑的鏈條箍住一條觸手,直接從中間把觸手扯作兩斷。
「我們推一次,兩次,三次。」這時候,一直在最前面的周浩睿發出凝重的話聲,緊握著的小刀是中世紀醫生的手術刀,「等我們累了,還會有後來人接著推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然後又有後來人……是啊,永無止境!但想用這塊石頭就滅絕我們,痴人說夢,想都別想。今天我們,還就要把這塊破石頭推上去!」
驟然間,閃電掠破黑夜般的光芒從周浩睿的後背爆出,那裡連空間都在震盪。
從他身上的皮革黑長袍里,有什麼在凝結形成,如同實質,又似幻象。
砰隆一聲,一雙巨大的黑色翅膀疾然展開,羽毛展著詭麗的曲線,那是烏鴉的翅膀。
周浩睿頓時已是騰空飛起,整個人宛若閃電地沖向黑金字塔的塔頂,手中小刀前刺著,一路破開擊來的觸手。
而在他後面的同伴們,後背也紛紛有光芒湧現,那女人說道:「不是說好了推上去嗎?你這就飛上去算什麼啊?」話音未落,他們的後背就展開了黑色的巨翼,一同飛衝上去。
那些從上落下的血肉觸手難以阻擋這些疾飛的身影,群鴉的翅膀遮蔽了烈日。
塔頂之上,喬治-愛德文、赫里-福特納的畸臉仍像荒漠般枯寂,更多的觸手衝出要把飛來的烏鴉們網住。
地面上,那些還能看著戰況的人員又有了另一份的驚詫,那些烏鴉醫生在飛……咒術?異體?還是什麼科技?
「大家準備好,小心。」小旭目不轉睛,並沒有因為振奮而失去冷靜,「這個黑金字塔在動,敵人的手段還沒完!」
眼見群鴉就要衝上塔頂,連鄧惜玫心頭也凌亂地難以預料結果,是登頂,還是折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