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法士紳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只要你答應他們把糧價漲到五十文一斤,再封鎖各地道路,他們便能湊錢保你升官發財。你為何不答應呢?」張懸衝著李不凡問道。
「這……這事天師您也知道?天師果真神人也!」李不凡著實震驚了,有種在張懸面前全身赤果,被看的一覽無餘的感覺!
這世上竟真有如此奇人!
此刻,李不凡感覺就算張懸是來騙錢的,他都願意給他騙兩下了!沒辦法,這也太厲害了!
於是,他不敢隱瞞,實話實說道:「現在二十文一斤的糧食,老百姓都已經怨聲載道,民怨沸騰了。下官怕漲到五十文一斤,真的激起民變,到時候真的一發不可收……」
「難道你以為,現在就沒有民變嗎?」張懸冷笑一聲,反問道。
「啊……」李不凡聞言一臉懵逼,不明白張懸是什麼意思。
「趙玄德一家被滅門的事情你應該有所耳聞吧。」張懸反問道。
「聽冷捕頭說起了,天師大展神威,只手引天雷,區區趙家自然是灰飛煙滅。」李不凡恭維道。
「非也,我其實沒幹什麼。趙家之所以會灰飛煙滅,全是因為他自己欺壓百姓,激起了民變!這點,冷捕頭也曾親眼所見!」張懸實話實說道,儘管這民變是他挑起,但若不是矛盾嚴重,就算張懸長一百張嘴也無法做到這點。
「沒錯!小的親眼看到幾百農民聚集在趙家宅院,怒氣沖沖!」冷捕頭連忙回話。
「混帳!此等重要事情,怎麼不早說!」李不凡縣令頓時一驚,衝著冷捕頭怒罵道。
而這時,張懸繼續說道:「眼下局勢已成水火,即使大老爺你不幫士紳漲價,老百姓也已然民變在即!」
「這……不至於吧。我看老百姓最多也就嘴上罵罵,還不至於干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吧?」李不凡被張懸說的臉色一白,但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他始終覺得只要自己不助紂為虐,士紳們多少還是有所收斂的,不敢徹底亂來,老百姓最多也就苦一苦,不太會真的造反。
「呵呵!大老爺你高坐縣衙,自然只聽得見縣城百姓的呼聲。而住在縣城的,其實都已經是小康之家了,他們還有最後一口飯吃,自然也只會嘴上罵罵,不敢真的造反。」
「但鄉下呢?村里呢?田間呢?那些大老爺你管不到的地方呢!那些老百姓的死活你又是否知道!他們受完朝廷的剝削又受士紳的!甚至連士紳的家奴都可以對他們拳打腳踢!他們已然連最後一口飯都吃不上了!正在扒樹皮,吃草根!」
「等到這些東西都吃完之後,走投無路的他們便只能拿起本用來挖地的鋤頭!來砸開你們這些達官貴人的腦袋!大老爺還覺得不至於?還覺得不會民變!」張懸冷笑道,眼神中都不由得閃過兩團怒火!
這也是這些當權者的通病,眼中只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以為只要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太平,便天下都太平!
就好比前朝末帝,在被起義軍攻入皇城的時候,他還一臉疑惑的問周邊的太監:「京城老百姓不是都過得好好的,朕上個月過壽誕還賞賜他們喝肉湯呢,他們為何反朕?!」
是啊,京城的老百姓是有肉湯喝,但踏馬的外地老百姓已經開始易子而食了!
這天下數以億計的農民,向來如此,被人忽略,被人當做牛馬,當做稻草!當做肥料!
就算是僥倖有農民晉升士紳,甚至晉升統治者,但也會因為屁股決定腦袋,大力融入權貴之中,照樣忘了百姓!
而既然沒有人替他們說話,那就讓張懸來!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張懸都是底層!最知道人間疾苦,也最願意替他們伸冤!
「那……那下官該怎麼做?」李不凡被張懸說的羞愧難當,冷汗直流。他還真的從未考慮過那些鄉間村民,畢竟他們離自己的生活太遙遠了,根本接觸不到。總感覺他們就是一根根莊稼而已,到點了收割一波就行。
還真沒想過這大災之年他們該怎麼活,這越想還真越有點慌。搞不好還真容易民變啊!
張懸沒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李不凡身後的中年師爺。意思很明顯,自己接下來說的話將膽大包天,必須值得信賴的人才能在這聽著。
至於冷捕頭倒是無所謂,他現在已經快成自己的忠實信徒了。剛剛張懸還看到那些衙役要用殺威棒打自己時,冷捕頭悄悄用腳絆倒了一個。雖然效果不大,但確實也是他盡力能做到的了。
「天師放心,這是我從老家帶來的師爺,我倆自幼便相熟,絕對可靠。」李不凡當即領會張懸的意思,連忙說道。
既然李不凡這麼說,那張懸也不再顧忌,當即說道:「辦法就四個字!劫富濟貧!」
「從士紳那搜刮糧食,救濟百姓!貧道算出,不出半年,這陝東道內必有民變發生!到時候他縣激起民變,而你保境安民有功!自會升官!」
「當然,你也可以不聽貧道。到時候這民變便由伊洛縣起!憤怒的百姓攻入縣衙,將會以大老爺你的頭顱祭旗!」
張懸其實壓根算不出半年內有沒有民變,他的占卜全用在李不凡身上了。但絲毫不影響張懸信誓旦旦,言之鑿鑿,直接給李不凡來個威逼利誘!
果然,李不凡聽到後臉色嚇得變了好幾變!但他最終還是嘆息一聲道:「士紳們可不好對付啊。天師有所不知,他們在本地耕耘多年,關係密布。這縣衙雖然我是縣太爺,但下面辦事的小吏,衙役,大部分都是他們的人,我早就被他們架空了。想辦點事,都得和他們商量,得到他們的允許才行。」
「還不光光如此,這些士紳都是本縣的大地主,也是賦稅的主力。要是我得罪了他們,他們隨便找個藉口便延遲交賦稅。而一旦賦稅交不上,朝廷就會第一時間怪罪於我。我實在是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
「尤其有些士紳家裡還有人在朝廷做官,官位遠大於我,背景深厚!我是根本半點都不敢得罪他們啊!」
他先前之所以不信任張懸,上來就要升堂抓張懸。
一是覺得張懸是江湖騙子,準備嚇嚇他,讓張懸露出馬腳。
二則是害怕士紳。張懸竟敢滅了士紳趙家,那他身為縣太爺就必須給其他士紳一個交代。
不然,其他士紳就會來找他這個縣太爺,要個交代!
沒辦法,他這個縣太爺早就沒什麼威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