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沒有回應老師的話，我孫子太美見到兩個常年欺凌自己的惡魔如此簡單地死去，弄死他們輕易得就像割了兩頭雞崽，胸中積壓的惡氣得到宣洩，不由放聲大笑，肆意猖狂的笑聲在這片不大不小的教室久久迴蕩。
笑著笑著，想起過往的悲傷，他的眼角又擠出幾滴淚花，似哭似笑的表情此刻集中在一起，看起來滑稽極了。
「為什麼要殺同學？」
他自顧自地呢喃，又像是在問心。
「那他們為什麼要欺負我呢？加藤老師。」
「嗚……嗚……」抽噎著的加藤靜香聽見他的反問，用藕臂擦擦臉上的淚痕，下意識回答，「如果是這樣，告訴你的班主任就好了!那也不能用這種暴力手段!」
「現在，你的未來也毀了!嗚嗚……」
說到最後，想到兩個年紀還小的學生就這樣簡單死去，想到剩下一名學生最好的年華卻要在牢獄度過，加藤靜香身體顫動，不禁又流起淚來。
我孫子太美看著對方哭得紅腫的眼睛，聽到最後那句話，心生觸動。
擔心學生的未來麼？
他搖了搖頭。
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找老師是沒用的……我曾經找過班主任，但他只是客客氣氣和他們講了一些道理，但換來的是私下裡他們對我更惡劣、更兇猛的報復。」
「其實老師可以做得更好，但後來我也想明白了……老師害怕他們的家長一起上門提意見，害怕麻煩，害怕擔責，害怕飯碗不保，本意上是不想管這些的。」
「當然，或許也因為我是個差生，是個考不上好學校的廢柴，管不管不重要吧？」
「加藤老師，說了這麼多，我想說的是……除了我自己，誰也靠不住啊!八嘎!」
心裡話一口氣宣洩完畢，他緊了緊手上的刀。
刀身雖然依舊一片暗紅，但一段時間過去，已經不再有血水滴下。
他最後看了眼兩具毫無生機的屍體垃圾，再環視了一圈熟悉的教室，靜默了片刻，就要離開。
「看來，你班主任很差勁呢？我也很差勁……」
突然，一道聲音響起。
因為學生一番傾訴心腸的話，加藤靜香沉寂許久。眼下見對方像是要離開，她終於又有了動靜。
我孫子太美即將踏出教室門的腳步由此一頓。
「你想逃走嗎？」
見他停下腳步，加藤靜香又道。
「逃不了的，去自首吧。」
經過一段時間的緩解，她情緒穩定了許多，眼眶雖然照舊發紅，但不再流口水。
「你應該不滿十六歲，未成年沒有死刑。只要好好接受改造，再過些年，你還可以出來。」
從學生剛才的話里，她也明白對方不是無緣無故胡亂傷害他人。一切事出有因，這名學生並非無可救藥。
因為擔心他要繼續做出什麼傻事，加藤靜香提出自己的建議。
「如果擔心這個名字被人非議，以後甚至可以改掉名字，到時大家就忘記……」
我孫子太美回望了加藤老師一眼，抬手制止對方準備繼續的勸說，燦爛一笑。
「我不會跑的。」
被對方溫暖的笑容感染，加藤靜香呆愣了片刻。
「這，這樣就好……」
話音落下，注視著這位熟悉又陌生的學生離去的背影，身材嬌小的加藤靜香心情尤其複雜。
經過今天這堂課，想必自己這輩子不論如何都是無法忘記這位學生了。
擔心路上被人制住，我孫子太美沒有把刀具扔掉，而是一直攜帶著。
他走出教室門，又準備一路往樓上走去。
此刻外面同樣亂成一團糟。
許多臨近這間教室的學生和老師聽見一群學生在過道上大呼小叫，慢慢了解到某間教室發生了兇殺案。
很令人難以置信，但似乎又不得不信。一個人這樣說還可能是惡作劇，但一群人異口同聲，信誓旦旦，這就很難不讓人重視了。
「大家都安靜!回到座位上，注意把門窗關上!保護自己!」
「我去那邊看看!」
同一層樓的某間教室門口，一名富有正義感的高大男老師聽說了這件事，吩咐完班上學生部分事項，還想親自去驗證一下事情真假。
如果有機會，他還想憑藉成年人的身體優勢把兇手控制。
呵護祖國花朵，我輩義不容辭!
抱著這副信念正要行動，他的胳膊卻突然被人扯住。
「別去了，老師，他出來了……」
有學生看到一個符合兇手特徵的人從一間教室走出，如此道。
「什麼!」
男老師朝學生視線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見一個胖胖、校服上沾滿鮮血的學生手上拿著紅色刀具，一步一步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他心裡一突，正想著退回教室，拿把掃帚護身也好，卻見對方突然拐了個彎，目的是上下樓的樓道方向。
「呼……」
鬆了口氣，高大男老師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旋即拿出手機，「我會報警，大家不要衝動，等學校保安過來吧。」
「好的老師。」
「……」
撥出報警電話，很快被人接通，接著手機話筒傳來了第一句話。
「很抱歉，我們來晚了!」
「警官，米花國中學校發生了案情，一個學生提著刀，刀上有血，據其他學生說……」
高大男老師沒有心情跟警察客套，一口氣把了解的內容都說全了。
米花町警署的接警員耐心地聽男老師將案情講完。
「我知道了，這邊已經有人報過警，謝謝你的提醒，我們很快就到!」
「好!」
……
人類作為智慧生靈，總該要善於學會吸取教訓，並以此不斷進步。
在一處地震多發的地震帶建家，建房時就該考慮減震影響；在一處圍湖造田、常發大水的地方，如果覺得搬家太難，也該考慮合適的防洪手段。
由於島國地震多發，考慮到百年大計，除非必要，學校的樓層一般不高。如此既方便學生逃生，萬一坍塌，損失也更小。
另一邊，我孫子太美一直在往樓上走，直到走到四樓頂層。
他的視線在門口一側「禁止進入天台」的告示語上頓了頓，隨即把門栓拉開，邁入天台。
呼呼——
氣流攜裹著散射的光線湧進。
從黑暗處奔赴光明。
一朵純色白雲體貼地遮住了天上高懸的大日，頑皮的清風逗弄臉頰，我孫子太美嘴角不由勾起。
接著，他的視線落在將四周緊緊圍住的鐵絲網牆上，眉頭一皺一舒，旋即幽幽一嘆。
「籠網，籠網……」
「我這一生，不也像在被無形的籠網所囚困嗎？」
「重複的課堂、虛偽的交際……還有像泡沫一樣，一觸就破的聯繫……」
他慢步走到鐵網旁邊，俯瞰著下方五彩斑斕的世界，低聲呢喃。
「我真是受夠了。」
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想再靜靜享受片刻人間光景。
聽說地下是灰暗的，自裁之流不僅為部分法律不容，更上不了美好的天堂。
不過啊，人間，同樣是煉獄……
地上還是地下，這對於他來說都無所謂了。
過了片刻。
眼角餘光瞥見遠處從校門方向趕來的一隊持棍保安，我孫子太美微微一笑。
「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