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啜泣,一邊繼續前行。
就在這時,一座不大不小的房子突兀地矗立在河岸邊的雜草叢中。他拿著樹枝撥開雜草,看到裡面住著一尊神像。
他不知道那是一尊什麼神像,他站在它面前,眼中滿是不解與憤怒,拿著樹枝指著它說:「我媽媽這麼相信你,你為什麼不保護她?」
他繼續咆哮著:「媽媽每個月的初一十五就去山裡拜你,你為什麼不保護她?騙子!」他高高舉起手中的樹枝,欲向那神像砸去。
然而,在樹枝即將觸碰到神像的那一刻,他卻停下了。
眼淚濕了臉龐,他擦去一次又一次。
季扶生知道那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舉動而已,誰也改變不了。他望著天,只剩下最後一點光亮了。
他走上前去,生氣地將那尊神像從神龕中搬了出來。檢查裡面的環境後,自己鑽了進去。大小就像一個狗窩,起碼能抵擋風寒。
最後,季扶生抱著那尊神像,將其置放在腳邊,準備當做武器,如果期間遇到不明動物的攻擊,至少還能抵抗一下。
時間好像被拉伸到無盡的長,季扶生強迫自己入睡,他告訴自己,只要熬過這漫長的夜,所有危險都會消散。
然而,飢餓肆虐,肚子不斷咕嚕咕嚕響,完全睡不進去。看著剩下的三塊餅乾,他捨不得去吃。
在絕望與飢餓的夾擊下,他伸手向洞口處拔了一撮雜草,送進嘴裡咀嚼。黏糊糊的口感,帶著一絲苦澀,刺激著他的味蕾,最後還是強迫自己咽了下去。
半夜,在他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外面有了動靜,他立即警惕起來,抓起神像。
過了許久,那陣詭異而令人不安的響動漸漸平息。
季扶生不再瞌睡,細細規劃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
他不斷地告誡自己,必須保持冷靜,就在他全神貫注于思緒之際,一雙閃爍著幽光的眼睛在洞口徘徊,最終鎖定了季扶生所在的方位。
季扶生本能地縮進角落,緊緊貼著冰冷的石壁。那隻野獸衝著他露出獠牙,鋒利的爪子輕易撕裂了他的衣物。
在生死關頭,他抓起神像狠狠地砸向它,隨後是一聲悽厲的吼叫。
是一隻狼。
他撿起傍身的枯樹枝,當狼再次朝洞口撲來時,他便用盡全力戳向狼的頭顱。
在一聲聲慘叫聲後,一切歸於沉寂。
好在季扶生身上的衣物足夠厚實,皮膚沒有被抓傷。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季扶生的目光在周圍搜索著。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任何生物活動的跡象。他鼓起勇氣,走出這個臨時庇護所。
季扶生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神像碎片,找了一塊較為尖銳的握在手中,又拾起散落的餅乾,不顧一切塞進嘴裡。之後,他朝著光亮的地方走去。
他不曾回頭看,每天追著太陽的方向。
越是靠近東邊,晚上一到,爆竹煙花的聲響愈加吵鬧。
每一天都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冒險,有時候,他沒能找到遮風避雨的洞穴或是寺廟,只能窩在草叢裡,縮成一團。
他的睡眠異常淺,幾乎與清醒無異。周圍的風吹草動,哪怕是輕微的蟲鳴,都能瞬間將他從半夢半醒的狀態中驚醒。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精神狀態已經出現崩潰的跡象,有時揚唇發出癲狂的笑聲,有時哭喪著臉,他的心靈飽受摧殘。
跟著太陽的方向前行,成了他的肌肉記憶。
季扶生的雙腳早已被磨得皮開肉綻,鮮血沿著鞋面滲出;曾經白白胖胖的臉龐,變得像枯枝般的瘦弱,他甚至都察覺到自己的衣服變寬鬆了。
「活下去。」
每當他的意識模糊時,男人的聲音便會在他腦海中響起。
山里能吃的東西不多,有時候是生吃樹葉上的蟲子,幸運一點能在河裡看到小魚,抓起來便生吞。但更多的時候,他只能依靠隨處可見的野草充飢。
也有不幸的時候,他會因誤食有毒的野草而腹疼難忍,腸絞痛得他倒在地上冒冷汗。
當夜晚來臨,周圍的景象開始變得嘈雜起來,不再冷清時,他便知道,前方不再是荒蕪。
憑藉堅定的信念和頑強的意志,他一步一腳印朝東方邁進。不知道過了多少天,季扶生的意識逐漸變得朦朧,時常出現游離。
他會跟自己對話,有開心的、難過的,也有爭吵的時候。可到了最後,他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只會傻呵呵地笑著,或是委屈巴巴地哭泣。
某一日,天微微泛亮,空中灑下細碎的雪花,霧氣使得前方的道路變得模糊難辨。
在這朦朧的視野中,季扶生看到一片農田,那裡種著一排排大白菜,他衝進菜園,四肢著地,如同野獸般,瘋狂地啃咬那些外表結冰的菜葉子。
他的動作極其野蠻,似乎忘了自己是個人。
季扶生一手緊握神像碎片,另一手抓著沾有狼血的枯樹枝,任由雪花落在他的後背上。
突然,一聲嘹亮的狗吠聲打破了這詭異的寧靜。
季扶生滿嘴菜葉,他聞聲猛地抬起頭,迅速站起身,緊握著枯樹枝,準備應對危機。
在朦朧的晨霧中,一隻兇猛的獵犬突然竄出。
季扶生轉身便逃,結果一個不經意的踉蹌,跌入冰冷的河流。
刺骨的寒意直刺他的神經,他轉而抓起河底的一顆石子,高高舉起,發出了一聲古怪的嘶吼。他想要大聲喊出「走開」,卻發現喉嚨被什麼扼住,只能發出悽厲的聲音。
獵犬在岸邊徘徊,齜牙咧嘴,用兇狠的眼神緊緊盯著季扶生。
季扶生的雙腳淌在冰冷的河裡,凍得雙腳發麻沒了知覺。
「狗雜種,天天來偷吃我的菜!」菜地的女主人聞聲趕來,一路罵罵咧咧。
一走近,雙方都陷進了警惕。
當女主人看到季扶生的時候,她凝重而憤怒的面色瞬間變得疑惑起來,她將手中的禾叉立在地表上,端詳著河裡的季扶生——一個滿身泥濘、血跡斑斑的孩童,佇立在小河中央,河面漂浮著冰碴子,已然淹沒到他的膝蓋。
她驚訝問道:「我的乖乖,你是誰家的小孩?」
女主人身著傳統的藏袍,頭頂戴著紅色的布巾,雙眼毫不掩飾地流露同情。正要上前一探究竟,季扶生舉起手中的石子,狠狠地朝她砸去。
緊接著,季扶生發出一種詭異的叫聲,模仿獵犬的咆哮,意圖嚇退這位陌生人。
女主人驚愕不已,愣在了原地,她看著季扶生半天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