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醫生來了,我媽紅著雙眼哭道:「王大夫,你趕快救救孩子,求求你了。」
「嫂子,你別著急,我先看看。」
王大夫也顧不得多說,掏出銀針就在我的頭頂、手掌、腳心,分別扎了幾下,又拿出了兩粒藥丸給我餵進去。
沒過一會兒,我的呼吸漸漸平穩,頭上也沒那麼涼了,腫脹開始減退。王大夫這才開始給我號脈,又趴下來聽了聽我的心跳。
「王大夫,謝謝你啊,要是沒有你,小斌他今天可就危險了?」
我媽感激不盡,周圍人也挺驚訝,原來沒發現王大夫醫術這麼好啊?平時在衛生所無非他就是給人掛個吊瓶、治個頭疼腦熱什麼的,今天怎麼這麼牛啊?
王大夫搖頭苦笑:「你們可別誇我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孩子得的什麼病?更不會治。
「我就是按照周老師平日教的救急方法,提升了他體內的陽氣,暫時控制他的病情。
「要想真正的治好還得等周老師回來,這種病我們都治不了,聽都沒聽說過。」
原來衛生所的領導和爺爺關係不錯,知道手下這些人都是二五子,平時就經常請爺爺到所里給他們講講基礎的東西,這些醫生都以爺爺的學生自居。
爺爺擔心他們遇見大病時抓瞎,破例傳給了他們一套救命的方法,那顆藥丸也是我們家的祖傳秘方配製而成,不管什麼樣的症狀,針灸配合藥丸至少能夠讓患者多支撐幾個小時。
這方法見效非常快,我過了一會兒醒過來,儘管大腦還是迷迷糊糊的,不過膚色和表情都恢復了正常。
周圍人都鬆了一口氣,我的命是保住了。
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六點多鐘了,按理說我爺爺他們應該很快就回來,幾位鄰居打了個招呼都回去了,王醫生叮囑了母親幾句也走了。
屋裡就剩下我媽自己,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她陪著一個病人總感覺有些心緒不寧。
今夜還是罕見的毛月亮,明明很晴朗的夜空,月亮偏偏很朦朧,甚至還帶著點紅色。
傳說中毛月亮的夜晚鬼魅橫生,非常不吉利。
我媽有點害怕,乾脆把院門上栓,房門也扣死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卻始終沒聽見動靜,按照路程的計算人早就該回來了,難不成出了什麼事?
她越想越著急,現在不光擔心我,甚至連我爸他們也擔心上了,就這樣一直等到了將近午夜十二點。
正在昏睡的我,突然感覺耳邊傳來了說話的聲音:「快起來、趕快開門……我帶你出去玩兒……」
這語調很怪異,尖細尖細的,就像一把小刀往你的耳朵里刺。
撲楞!
我翻身而起,旁邊的母親嚇了一跳。
「兒子,你好了?」
我媽驚喜地問道。
「啊,有人找我玩兒,趕快,我去開門!」
我直勾勾的跳下床,也沒穿鞋,光著腳就往外面去。動作非常機械,兩眼發呆,像個木偶一樣,一步一步走出裡屋。
「斌斌,你幹什麼?」
我媽一把將我薅住。
「兒子,你胡說什麼呢,這麼晚哪來的人啊?」
「媽,真的、真有人喊我,你聽……」我頭也沒回,眼睛盯著門外回答道。
就在這個時候,就聽見房門,啪啪啪!被人敲響了三下。
「看吧,人來了,開門。」
此時我的腦海中沒有別的念頭,就是想要去開門。
「不行,你別去。」
院門根本就沒有動靜,怎麼房門突然間被敲響?而且之前一點腳步聲都沒有、再加上我那奇怪的表情?
我媽頓時感覺不對。
我已經開始掙扎,也不知道從哪來那麼大的力氣,居然掙脫了我媽的手臂就往外走。
我媽追上抱住我的腰:「兒子,你怎麼了,可別嚇媽呀?聽話,快,千萬不要去開門。」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下意識中有一種感覺,絕對不能讓我把門打開。
但我已經完全陷入一種瘋狂的狀態,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我媽根本就攔不住。
門外,啪啪啪啪啪啪!敲門聲越來越急。
「快來人啊,救命啊!」
我媽顧不得夜晚擾民,拼命的大喊起來,可是任憑怎麼叫喊,周圍的鄰居卻都毫無聲息。
我硬生生的拖著我媽一步一步的走向房門,雙手摁在了門上,馬上就要打開。
就在這個時候,院門突然間被人拍響,啪啪!緊接著傳來了我爸的聲音。
「孩兒他媽,趕快開門吶?我們回來啦!」
「嫂子,是我們!」
「咳咳!」
杜叔的聲音、還有爺爺的咳嗽聲。
刷!的一下,敲門聲突然消失了,我大叫一聲,渾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了一樣,癱在地上一動不動,嘴裡吐出了白沫。
「你們可回來啦?」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媽喜極而泣。
我爸已經等不及了,乾脆順著牆頭跳了進來,反身把院門打開,三個人急匆匆地衝進來。
說來也奇怪,剛才沒聽到任何動靜的鄰居這下卻都被驚動了,披上衣服呼呼啦啦的也進了院。
我媽這才敢把屋門打開,我爸和我爺一句話也沒多說直接撲到我身邊,要知道我是周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那是全家人的命根子。
「大孫子,你怎麼了?」爺爺聲音發顫,老爺子這麼多年沒如此失態過。
現在我已經不成人形了,情況比白天還嚴重,脖子以上冰涼冰涼的,頭髮、眉毛上都已經起了一層霜。
爺爺把我抱起來,發現我身上卻燙得嚇人,趕緊三兩下把我衣服全脫了,又發現了新的症狀。
我赤裸的身體像癩蛤蟆一樣,皮膚上鼓出了一個個大包,又紅又腫,用手一摸硬邦邦的,嘴角流著口水,發出呼呼的聲音。
明明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看上去變成了怪物。
爺爺的臉陰沉的可怕,跟誰也不說話,拿出一根銀針扎在我的小腹處,然後按著我的脈搏,讓我爸到裡屋的藤木箱內取出一張黃色的小紙條,上面刻著幾道奇怪的字符,拿火點著後,化到水裡直接給我灌了下去。
水灌下去的瞬間。
啊!屋裡好像響起了一聲慘叫,可我的喉嚨卻沒有動。
緊接著我的丹田一直到喉嚨處,顯現出一條黑線,就像毛筆在皮膚上畫的一樣,眉毛中間現出一個大大的紅點。
「快拿毛巾!」隨著爺爺的急呼,我頭頂的白霜迅速化成水滴,身上的鼓包流出了不知道是汗、還是水一樣的東西,聞上去有一股腥臭的味道。
連著換了幾條毛巾,我的身體恢復了正常人的狀態,爺爺這才擦擦頭上的汗接著給我號脈。
嗯?
爺爺臉上的表情換了好幾個,由進門時的悲痛欲絕、後來漸漸鎮定、剛才的滿臉沉重,現在看上去既震驚又著急。
我爸早就忍不住了:「爸,孩子他,他怎麼樣了,您倒是說句話呀?」
「斌斌他媽,我孫子是不是吃了什麼東西?」爺爺手掌撫摸著我的肚子沉聲問道。
「好像是吃了,我也沒整太明白,斌斌自己在院裡玩兒,說吃了兩個棗,還被那烏鴉驚嚇了一下。」
我媽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回答道。
「烏鴉?」
爺爺的眼神一凝,輕輕點點頭,他左手按著我的肚子不動,右手掐住我的脖子兩側用力一捏。
哇!刮!
我的嘴唇被掐的張開,吐了一下舌頭,發出兩聲低微的叫聲,有點像疼痛的叫聲,還有點像哭聲。
刮刮刮!
外面大棗樹上的烏鴉也跟著叫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