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中午,當大金村的馬車出現在黎平縣公路時,來自奉天的十幾名知青禁不住歡呼起來。
帶隊的梁力長出了一口氣,坐了兩天兩夜的綠皮車,又在道邊等了四個多小時,這些人早就身心俱疲了,
梁力抹抹有些凌亂偏分頭,又整理下衣服,大踏步走過來伸直雙手:「辛苦了,周全同學,半年多沒見你成熟了許多。有些勞動人民的樣子了,看來學校派你來打前站,真是一部好棋呀!」
我看見老同學的興奮頓時少了一半,你梁力不過就是個臨時帶隊的,裝什麼大尾巴狼啊?看這架勢還真把自己當領導了!
「談不上辛苦,鄉親們都非常友善,都盼著你們來呢,這三位就是特意來接你們的。」
「金泉叔,王二叔還有劉青山。」我敷衍的握握手,側開身把三個車夫介紹了一下。
梁力急忙鬆開我,依次與三人握手,他這人別的毛病沒有,就是官癮大。
三個老實巴交的村民被他的派頭嚇住了,王二叔和劉青山手足無措。
金泉老漢努力挺直腰板:「不辛苦,不辛苦,高中們能來我們大金村插隊,這是我們的榮、榮耀。」
鄉下人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些學生,乾脆統一叫他們高中,前面再加個姓。
梁班長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正想再說兩句,身後躥出了杜軍,對我胸口就是一拳:「小刀,這半年也沒曬黑呀?說?是不是天天偷懶了,哈哈哈!」
我激動的抱著他轉了兩圈兒,終於來親人了。
現如今杜軍可不比從前,他家終於落實政策,得到了一大筆補償款,這貨窮人乍富,恨不得把牙都拔光了鑲成金的。
連下鄉也弄得跟暴發戶是的:筆挺的襯衣、閃亮的手錶,腳上是幹部才穿得起的皮鞋。
這身打扮馬上吸引了金泉他們,三雙眼睛都羨慕的盯著看,一時倒把梁力晾在了一旁。
他心裡不願意,嘴上沒敢說什麼。別看杜軍瘦,在學校隔出了名了打架大王,下手非常狠。
「嗯嗯!」
梁力皺著眉頭用力咳嗽兩聲,把眾人的注意力又吸引過來:「好啦,都嚴肅點,馬上要到青年點啦,抓緊趕路,別讓村裡的鄉親們等著急了。」
「對對對!」金泉老漢急忙點頭:「這裡離村子還得四五個小時的山路呢,要是耽誤了,就得天黑到了。」
「大家四個人一輛車都坐好了,東西別落下,馬上走了。」
「駕!」
馬鞭一揮,三輛馬車下了公路,向山里駛去。
金泉駕著馬車走在最前面,王二叔在中間,後面是劉青山。他的馬車上坐著我、杜軍和兩個漂亮的女同學。
杜軍兩隻小眼睛放光,正眉飛色舞的指點著眼前白淨的小手:「王蔓,不是我跟你吹啊,咱可是祖傳的醫術。面診、手診絕對準確,我一看你的臉就知道身體有問題,我再給你好好看看手啊!」
杜軍嬉皮笑臉,食指藉機在王蔓的手心摸索了兩下。
對面的王蔓一瞪眼:「別胡話,你祖傳的醫術?全班誰不知道,你祖上三代都是做小買賣的。」
王蔓留著清爽的短髮,圓圓的大眼睛、鼻子和嘴角和微微上翹,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主。
「今天你要不說出個子午寅卯來,我,我掐死你。」
女孩面帶羞怒,右手成爪狀,在杜軍脖子之前比劃了兩下。
「哎呀!我可沒騙你,不信你問小刀,我和他九歲就拜師了。」
杜軍急忙爭辯,王蔓是學校著名的體育健將,真要發起飆來,就他那小身板心裡還真沒底。
「啊!對,他是跟我一起學過兩天,小時候的事。」
我笑著打了個掩護。
當初我剛學醫的時候,杜軍經常去找我,我爺爺也疼他,準備把一些能外傳的東西都教給他。不過這傢伙沒長性,沒學多久就跑了。
「聽見沒?哥能騙人嗎!你看啊!你這個手掌心發紅,食指根部有水泡,這是肺部不好的表現,我估計你最近早晨起來會咳嗽……。
杜軍趁機抓起王蔓的手,絞盡腦汁的回憶小時候學過的東西。
「還有你的呼吸有點甜味,心中有火呀!」
見王蔓好像被自己唬住了,杜軍貌似自然的湊到她耳邊低語道:「哥告訴你呀,這病你得治啊!要不然會影響你身體的二次發育,趕明兒我給你弄點兒藥。」
王蔓感覺耳邊一直溫熱,臉騰的一下就紅了,一把推開杜軍,抓住他的脖子一陣搖晃:「渾蛋,你胡說什麼,居然敢占我便宜,我掐死你。」
「哎哎哎!你快放手啊!我喘不過氣來了,救,救命啊!」
杜軍瘦弱的身體像小雞似的在王蔓的魔掌下掙扎。
「行了王蔓,好啦!別鬧了!咯咯咯!」旁邊的藍月笑著伸手解圍。
「是啊!杜軍就是開個玩笑,你手輕點啊!」我也勸阻。
王蔓氣呼呼的鬆開手,感覺不解恨,又狠狠的擰了杜軍胳膊一下。
「好啦!誰讓你這兩天總跟他鬧?這回吃虧了吧!」
「哎,他說的到底對不對呀?」藍月樓住好友的肩膀打趣道。
「對什麼對呀?他就是個騙子,滿嘴胡說八道。」王蔓嬌嗔。
「其實杜軍還真沒說錯,你的肺的確出了點兒問題。」我微微一笑,指向她的左臂。
我看出來了,杜軍和王蔓之間已經有了些小曖昧,否者借杜軍個膽子也不敢開那種玩笑。
「你的左臂動作有些遲緩,掌心潮紅,氣息急促發顫,頜下喉嚨青中透白,的確是肺部受損的表現。」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最近你應該是受過外傷,就在左邊肩膀和腰部之間,而且口服和外敷了紅藥。」我胸有成竹。
王蔓一愣:「你......?你,怎麼知道?
「你先別,就說我看得準不準吧?」
「啊!上周在家裡幫我爸爸修房子,給他遞工具時從梯子上摔下來,左肋骨感覺碰了一下,是用了點紅藥,都好幾天了!再說這肋骨和肺有什麼關係?」
王蔓疑惑道,藍月也好奇的看過來。
「其實當時你肋骨沒事,反倒是震傷的肺葉,正常吃點順氣的藥也就無礙了。」
「可你偏偏用了紅藥,這是熱補化瘀之物,主生火氣,而人的肺五行屬水,水火相剋,反倒不妙。所以最近早起會劇烈的咳嗽,而且心煩氣躁。」
我端詳著王蔓,我的醫術不同於普通的中醫,完全以五行為基礎。
將天地間的能量劃分為金木水火土,五行和諧,靈氣充沛,就會形成各種天材地寶。
人體心肝脾胃腎對應著金木水火土,把人體當成一個天地。把五臟與五行結合,就能夠判斷病理。
「你先把這個香囊帶上,能暫時緩解一下熱毒,等下到了村里我再給你配點藥。」我伸手從包里掏出個小香囊,對杜軍使了個眼色。
「送給我的?謝謝你啊,真漂亮!」王蔓急忙道謝,雖然她對我說的那些什麼金、水火,什麼的沒聽太懂。
但我僅通過面相和手部就能判斷出她的傷勢,足以證明我是有真本事的。
杜軍心領神會,接過香囊蹭過去:「哥告訴你這東西怎麼用啊!看見沒?上面有細繩,能掛在脖子或者腰帶上。」
「去去去,誰還不會呀?討厭,快走開啦!」
「哎!你別推我呀!哎,王蔓。」
兩個人又打鬧在一起。
「沒想不到你這麼厲害,真人不露相啊?」藍月看著香囊詫異的說道。
不同於王蔓的活潑熱情,藍月是個性子偏冷的美女,秀髮齊肩,白嫩的瓜子臉。
「怎麼你們不知道?小周大夫可是我們這兒著名的神醫啊!這次還是我們村長托關係請他來的呢!」
沒等我回答,一直在旁邊聽著的劉青山回頭插了一句,偷偷的瞄了藍月和王蔓兩眼,又急忙轉過頭去。
「城裡來的女孩兒就是漂亮,比村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可強多了。』』
「呸,劉青山,你可是定了親的人?瞎想什麼呢!」劉青山暗罵一聲,急忙收斂心神,專心的趕起馬來。
「呵呵,是嗎?哎,周神醫,給我們講講山裡的事唄?」藍月也開起了玩笑。
談笑中馬車漸漸的走進了一個山谷。
「吁!」
趕車的金泉老漢用馬鞭子敲了敲棗紅馬的後背,隨著「嘎吱!」一聲,車軲轆轉動減慢,停在了一處小水窪旁。
金泉跳下來,衝著後面一擺手:「就在這兒先休息一下吧!讓牲口緩緩氣兒!」
後面的王老二和劉青山急忙揮動馬鞭將車依次停在後面,十幾個同學歡呼著跳下來。
我們幾人也跳下車坐到一棵大樹下,劉青山拿著幾個蘋果走了過來:「小周大夫,吃兩個蘋果潤潤嗓子吧!」
「這次你能來可太好了,村裡有好幾個人都得了怪毛病,大夥都盼著哩……!」
劉青山靦腆的咧嘴笑。
「青山?究竟村里是怎麼了?我聽志國叔說好像出了點怪事?」我接過蘋果問他。
「這事吧,我也說不太好!」劉青山猶豫了一下,轉頭看看其他學生都離的遠,蹲下身來低聲道:「那病來得就邪乎,關鍵是這村里還鬧狐狸呢,狐狸精作祟啊?老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