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周東北睡的非常好。
洗漱完以後,他披著大衣出了屋,昨晚後半夜下雪了,院子裡鋪了厚厚一層。
「二哥?!」
一個清脆的女孩聲音響起,周東北扭頭看去。
「盛夏?!」他脫口而出。
是東側鄰居,小丫頭手裡端著搪瓷臉盆,用力把水潑了出去,好大一片霧氣騰起,仙境一般,遮擋住了兩個人的視線......
盛夏比自己小一歲,一直和老嫖、二虎他倆同班。
因為自己上面有個姐姐,所以從小她就習慣喊自己二哥。
小丫頭個子不算高,多說162公分,不過長得好看,性格更是颯爽!
上一世,自己每天悶頭上下班,到了社會上以後,更是多少天都不回家一趟。
不知不覺間,黃毛丫頭長成了大姑娘。
可那時自己已經成了遠近聞名的二流子,飢一頓飽一頓,自卑刻進了骨頭裡,更不願意和她多接觸。
人和人的緣分,往往就是那麼一剎那,沒抓住的話,就會失之交臂。
直到1993年她結婚,才發現自己好像丟了點什麼......
那天,自己喝多了,趴在炕沿上整整吐了一夜。
人總是這樣,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霧散了,盛夏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了板杖子後,踮起了腳。
周東北仔細端詳,小丫頭還有一點嬰兒肥,小下巴圓乎乎的十分可愛,就是穿的屯了點。
兩個人小學時還經常一起上下學,上了初中以後反而很少來往了。
那年代,男女生走近了,就會受到嘲笑,關係自然也就淡了。
他清楚的記得,好多次兩個人挎著書包回家時,後面一群壞小子齊聲吶喊:姑娘和小子玩,天天抱小孩兒......
「二哥,你咋了?」
盛夏見他盯著自己怔怔出神,不由想起母親的話,難道真被打傻了?
「哦,沒事兒!」周東北回過神兒來,呵呵一笑,「上班了嗎?」
盛夏的眉毛,並不是那種柔柔弱弱的古典柳葉彎眉,相比之下要粗了一些,更濃一點。
聽到他的問題,這雙英氣的眉頭微微皺起,「你上周問過我了!」
「是嗎?」周東北乾笑兩聲,自嘲道:「睡糊塗了,呵呵!」
盛夏笑了起來,一口小白牙,烏溜溜的大眼睛成了兩彎月牙。
她有著一頭黑色茂密的長髮,很隨意的用一條白手帕扎在腦後,穿了件碎花棉襖。
冬日清晨暖陽下,青春、靚麗,這是一種讓人怦然心跳的、原生態的美,美的讓周東北一陣陣眼暈。
看來甭管多少歲的心理年齡,男人都喜歡青春靚麗的大姑娘!
記得她沒考上大學,不過八十年代的高中畢業生,還不像後世那麼不值錢,因為農業戶口的原因,她爸又託了關係,沒多久就去旭日國營飯店做了服務員。
這嗑已經嘮死了,不能再問了,周東北剛想換個話題,盛夏母親牛素芬就在屋裡喊了起來:「小夏?!幹啥呢?倒個水你也磨磨唧唧的?」
「來了!」盛夏回了一句,又說:「二哥,我回去了!」
「嗯!」
她拎著盆轉身回去了。
臃腫的棉襖遮擋不住她纖細的腰肢,還有微微搖擺豐腴的臀部,周東北站在杖子後,抄著袖,咧著嘴,眼睛一眨不眨。
見她進屋了,連忙伸手擦了一下嘴角......
咋這麼好看!
——
「有啥說的?」盛夏剛進屋,牛素芬伸手就去掐她的胳膊,「他瘋了你不知道?」
盛夏閃身躲了過去,杏眼圓睜,「怎麼就瘋了?能不能別亂說?」
「咋就亂說了?」牛素芬拉著臉,伸頭還往老周家瞅了瞅,壓低了聲音,「前天下午你沒看見,他拎著大斧滿院子跑,把小屯的王老騷都嚇尿褲子了!」
說到這兒,忍不住笑了起來。
「周老二以前啥樣你不知道?三腳都踹不出一個屁的主兒,一天天蔫頭耷腦像霜打的茄子,被打了幾扁擔就敢掄斧子,你說是不是瘋了?」
「我還聽說呀......」
「哐噹!」
盛夏沒好氣地把洗臉盆摔在了板凳上,「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爺倆逼上門,還不讓人家反抗了?」
她轉身往裡屋走,「一天天嚼老婆舌,張家長李家短,破嘴像棉褲腰似的......」
「說誰呢?有這麼和你媽說話的嗎?反天了是不是?」牛素芬掐著腰,嗓門尖銳高亢,「你給我回來,臭丫頭片子,麻溜把泔水倒了去!」
「讓我弟去,一天天養少爺秧子呢?」
——
吃完早飯不一會兒,老嫖和二虎推著自行車來了。
老嫖踮起腳往盛夏家看,「呦,小辣椒還沒走呢?」
「盛夏還在飯店上班呢?」周東北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問的漫不經心。
「你被打失憶了吧?」老嫖撇了撇嘴,「不當服務員她能幹啥?」
周東北沒再吭聲,看來歷史沒有改變,她確實去了旭日國營飯店工作。
「你倆誰馱我?」他岔開了話題。
老嫖問:「你自行車呢?」
「丟了!今天再買一輛......」
「買個屁!哥們給你整一輛,這玩意兒還用花錢?死心眼兒!」
沒等周東北罵他,趙玉芳出來了。
「周嬸!」
這倆貨異口同聲,從小嘴就像抹了蜜一樣。
老嫖還翹了翹腳往裡看,「我東南姐呢?」
沒人搭理他。
趙玉芳笑道:「咋不早點過來?嬸子早上用葷油燉的酸菜!」
二虎眯著小眼睛,笑嘻嘻說:「晚上來吃!」
「好!」趙玉芳問他:「你爸媽在家不?」
「在家,搽豬食呢!」
「走吧!」周東北推了一把老嫖。
老嫖又扭頭往屋瞅了兩眼,把自行車給了他,「你馱我吧,我可整不動你!」
「慢點騎——」趙玉芳在後面喊,周東南穿好大衣出來了。
「媽,我張叔在家嗎?」
「在家呢,我回去拿衣服!」
——
「哥,東南姐沒在家?」老嫖坐在後面問。
周東北知道他的小心思,這貨從小到大都惦記著自己姐,雖然是半開玩笑,可當年姐姐投河,他差點沒哭死。
後來,他一個人堵了王木生好多次,每次都被打的連滾帶爬。
再後來還是大虎出了手,教訓了王木生一頓,這事兒才算過去。
雖然老嫖心有不甘,可實力相差懸殊,他根本就干不過王木生,只能把仇恨埋在心裡。
「你他媽滾!」周東北罵了一句。
老嫖根本就不當回事,嘿嘿笑著繼續說:「女大三抱金磚,你放心,以後咱各論各叫,你叫我姐夫,我叫你哥......」
「滾!」周東北又罵了一句,隨後說:「我有個想法,你聽聽行不行?」
「啥呀?」
二虎在一旁蹬著車,笑嘻嘻看著他倆。
「你說我能不能賣歌?」
「啥?!」老嫖懵了,「啥叫賣歌?」
「就是......」周東北想了想,「怎麼說呢?就是我創作一些歌曲,然後把歌詞寫出來,再找明白人配上譜子賣出去,你覺得咋樣?」
「不咋樣!」老嫖都沒猶豫,「從小你唱歌就賊難聽,還能寫歌?打死我都不信!」
周東北不樂意了,「扯他媽犢子!你哥我是麥霸好不好?還能難聽?」
二虎眨著小眼睛,「哥,啥叫麥霸?」
周東北這才發現自己又說錯了話,找補了一句,「就是唱的好聽!」
「你可拉倒吧!」老嫖直翻白眼,「狼嚎都比你唱的好聽!」
周東北氣的晃了一下車把,差點把他甩下去。
「我唱幾句,你倆聽聽!」
老嫖慌忙抱緊他的腰,「別,哥,你讓我倆多活幾天吧!」
周東北扭頭看向了二虎,「真那麼難聽?」
二虎咧著嘴,「那個,還行......」
周東北眼睛一亮,看來自己還是有知音的!
「就是嚇人!」
「操!」氣的他罵了一句,可又不死心,這是昨晚趴被窩想的主意,自己會唱的歌可是不少,提前拿出來,是不是能賣錢?
「我就唱幾句,你倆感覺一下行不?」
「行,唱吧!」老嫖無奈了,只好愁眉苦臉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