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由市場

2024-08-21 00:43:46 作者: 老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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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東北剛出廠大門,就見老嫖他倆身邊多出了輛七八成新的自行車。

  兩個人歪戴著棉帽子,抖著腿,得意洋洋看著他。

  「哪來的?」他問。

  老嫖拍了拍厚實的牛皮座子,「咋樣?二八大金鹿,還是腳剎的,新不新?牛不牛逼?」

  周東北臉色越來越冷,「我問你哪兒來的?」

  老嫖不樂意了,「還能哪兒來的?溜達一圈不就有了!」

  「送回去!」

  「哥......」二虎湊了過來,「往哪兒送啊?我和滿囤屁股下面的,不都是這麼來的嘛!」

  「別他媽叫我哥!」周東北面沉似水,「以前我不管,從今往後,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就不能幹!」

  老嫖嘀咕道:「一台自行車而已,天天丟,還能天天花錢買?」

  周東北毫不客氣,「買得起就買,買不起就腿兒著走,那也不能去當賊!」

  老嫖不服氣,「溜門撬鎖才叫賊,順台自行車而已,你問問,這麼幹的人多了,這也算賊?」

  「算!!」周東北冷著臉,「在我這兒就算!」

  「哥——」

  周東北瞪著二虎,「我說了,別他媽叫我哥!」

  兩個人都不吭聲了。

  他轉身就走,扔下了一句話:「送回去還是兄弟,不送的話,你倆直接回家吧!」

  二虎懟了老嫖一下,「都怨你,扯這個犢子幹啥?」

  「放屁!」老嫖委屈的想哭一場,「我他媽不是看他沒車騎嘛!誰知道這是抽什麼瘋?」

  「行了,別叫屈了,送回去吧!」

  「要送你送,我不去!」老嫖推車就走。

  「哎——」二虎氣的嘴直抽抽,「我他媽和你在一起就沒占過便宜!」

  老嫖三步兩步追了上去,歪著腦袋看著周東北:「你看你,以前多好個人兒,脾氣咋突然就這麼大了呢?」

  周東北看都不看他一眼。

  「接著!」老嫖把手裡的自行車往他身上推,周東北接了過來,還是沒說話。

  老嫖轉身往回走,嘴裡嘟嘟囔囔:「操,上輩子該你們的!」

  周東北咧嘴一笑,隨後笑容消失不見。

  這個年代,丟自行車是家常便飯,順台自行車確實不算什麼,因為太多人這麼幹了。

  上一世自己也順過,至於多少台,記不清了。

  這年頭,別說新車了,就算破車都騎不長,派出所倒是可以打鋼印,可那玩意兒屁用沒有!

  不過,有些事情如果養成習慣,就會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順台自行車,可能不會成為專業竊賊,但一定會養成不勞而獲的思想,會導致未來做什麼都不願意付出辛苦。

  雖然他知道自己剛才有些過分,但必須這麼做!

  回頭去看,兩個人不見了,估計是進了爺爺家那片平房。

  幾分鐘以後,二虎馱著老嫖回來了,兩個人還沒心沒肺唱著歌。


  二虎唱:「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

  老嫖接:「不採白不採,白采誰不採!」

  兩個人一起合唱:「記住我的情,記住我的愛,記住有人天天在等待......」

  看著他倆,周東北一臉微笑。

  「哥,走吧!」

  二虎喊了起來。

  周東北登上自行車,用力一揮手,「呀雞給給!」

  三個人大笑起來。

  市里逛了一圈,買了兩桿秤,還有兩個花筐。

  「哥,為啥一樣買兩個呢?咋不買仨?」二虎就像個好奇寶寶,就他問題多。

  周東北說:「以後你就知道了!」

  二虎沒想明白,可老嫖坐在他車后座上,怎麼琢磨都覺得這是個坑......

  「走,去站前自由市場!」周東北蹬的飛快。

  那時候,興安市的貿易市場還叫自由市場,也是由過去的黑市演變過來的,這是老百姓對自由的渴望。

  「還嘎哈去呀?」二虎兩條小短腿趕快蹬。

  「買自行車!」

  老嫖在後面撇著嘴,「賤皮子,非得花錢才舒服!」

  興安火車站在市區最東側,對面是一排低矮平房,自由市場就在平房後面。

  進市場之前,周東北支著自行車看了幾眼這溜平房,此時還只有兩三家個人小旅店。

  沒多久,這裡的旅店會越來越多,後來還催生出了另一個副業,加褥子!

  在興安市,對某些男人最有吸引力的,先是旅店加褥子,接著是掛著一串紅燈籠的咖啡店,再往後才是洗頭房......

  站前這片狠人多,開旅店的山東子,蹬大輪的教主、小王爺,還有蹬三輪的楊歷年,人稱站前七哥......

  「走啊!怪冷的,」老嫖氣急敗壞,「你小子什麼情況,怎麼總發愣?」

  周東北沒說什麼,蹬車往裡走。

  市場人不多,畢竟在外面賣貨,此時白天的氣溫也得零下二十幾度,太冷了。

  炕琴,也稱炕櫃,放在火炕尾部靠牆的木柜子,用來裝被褥以及雜物。

  周東北站在一個新炕琴前,炕琴的門板上,用了一種傳統繪畫工藝:燙畫。

  四個門分別是花、鳥、魚、蟲,運用了勾、勒、點、染、擦、白描等手法,雖然只有一種顏色,但層次豐富,惟妙惟肖。

  都說民間藝人有股匠氣,可這手藝滿滿的都是東北風,看著就親切。

  「軍衣多少錢?」老嫖蹲在不遠處,摸著一件海軍呢子大衣,愛不釋手,「軍大衣多少錢?」

  「58!」賣貨是個年輕人,瞥了一眼老嫖身上的破黑布大衣,懶得再看他一眼。

  老嫖鬆開了手,太奢侈了,想都不敢想。

  伸手又指了指一件滌卡面料的棉軍大衣,上面的膠木八一紐扣很漂亮。

  「這個呢?」

  「39!」

  老嫖咽了口吐沫,二虎扯了他一把,「看啥呀,也買不起!」


  「哎,你掐我幹啥?」

  老嫖站了起來,惡狠狠地小聲在他耳邊說:「你個傻狍子,能不能別在這說買不起?」

  二虎翻了翻小眼睛,「裝逼,買不起就買不起唄......」

  「噗!」屁股挨了一腳。

  周東北往前走,看到了幾組舊門窗套,不由眼睛一亮。

  「同志,這是什麼木頭的?」他問。

  一個乾巴巴的老頭縮著脖子,跺著腳,兩隻手插在胸前的棉套袖裡,「白松滴,老結實了!」

  「多少錢一套?」

  老嫖他倆抄著袖,晃晃悠悠也湊了過來。

  二虎嘴一咧,「哥,噶啥玩意兒?要蓋房子?」

  周東北沒搭理他。

  「這套8塊錢,旁邊三個窗戶的12!」

  周東北又問:「新的現在多少錢?」

  老爺子問:「帶玻璃不?」

  「帶!」

  「那就貴了!」他想了想,「一套兩窗的,估計也得接近二十塊錢!你買不?我能整著水曲柳的......」

  周東北笑了笑,「開春兒再說,先問問!」

  老嫖和二虎對視了一眼,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問這玩意兒幹啥,難道要蓋房子娶媳婦?

  對了,上周他說他爺家鄰居給介紹了個對象,是廠浴池賣票的,這是好上了?這麼快就要結婚,難道肚子大了?

  神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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