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蛤蟆,本名張躍進,1960年生人,興安市第一批萬元戶,也是出名的大混子。
九十年代中期,因為賭博,漸漸消聲滅跡。
他穿了套筆挺的黃色校畢,黑色三接頭棉皮鞋,身材魁梧,因為沒少喝,長臉通紅,鷹鉤鼻樑上都是汗。
「小丫頭片子,有你啥事兒?」
說著話,張大蛤蟆伸手就去扯盛夏......
「啪!」
盛夏揚手就抽在了他手上,「五大三粗的老爺們,和我們女人動手動腳,你磕不磕磣?」
張大蛤蟆被打笑了,「有啥磕磣的?不和女人動手動腳,我還能去摸男人?」
盛夏那張小嘴像刀子似的,「你沒有兄弟姐妹?你沒有媽?如果她們在外面被誰欺負,你不難受?」
「你說你丟不丟人?磕不磕磣?」
「......」
周東北回手就按在了二虎胳膊上,壓低了聲音:「放下!」
「哥?!」二虎急了。
「聽話!我不動手,你倆誰都不能動手,聽清了嗎?」
「嗯吶!」老嫖答應的十分痛快,本來打架也不是他的強項。
「你拉著點他!」周東北對他囑咐了一句。
他還是有些不放心,二虎可不是一般的虎,這種事兒從來都是不管不顧。
隨後,他臉上堆滿了笑,大步走了過去,「這不是張哥嗎?」
二哥 ?!
盛夏愣了。
張大蛤蟆歪頭斜眼,「你他媽誰呀?!」
「我?東北,忘了?去年和七哥,咱們一起喝過酒!」
聽到七哥這兩個字,張大蛤蟆明顯怔了一下。
周東北手腳麻利地掏出了紅梅煙,遞上了一根,又拿出火柴幫他點著。
扔了火柴,笑呵呵道:「一晃兒快一年沒見了,剛才我進來的時候,看到外面那輛新拉達,就知道張哥您在這兒!」
張大蛤蟆打了個哈哈,臉上泛起了油光,這馬屁拍的,舒坦!
只是連著抽了兩口煙,還是沒想起這小子是誰......
「七哥說過年時聚聚,有時間不?」
張大蛤蟆連著眨了好幾下眼睛,咽了口吐沫,「那個,過年我得去趟羊城,等回來再說吧!」
「嗯吶!不能因為喝酒,耽誤張哥您賺大錢!」說完,他佯做才發現盛夏,扭頭看向了她,「老妹兒,你在這兒幹啥呢?」
「這個流......」
盛夏才說出來三個字,就被他搶了過去,「啥這個那個的?我們都坐多長時間了?一個菜都沒上呢,快給我問問去!」
說完,伸手就往出推她。
盛夏脾氣是爆了一些,可腦子不笨,馬上就明白了,這是二哥給自己解圍呢!
於是拉著同事就往出走。
「哎——」張大蛤蟆不樂意了,揚起手要攔著她倆,「小丫頭片子,嘴還挺厲害,你再罵一會兒,我還沒聽夠呢!」
周東北笑呵呵擋在了他身前,「張哥,別和她一樣的,我妹妹,從小就虎了吧唧的!」
「你妹妹?」張大蛤蟆明顯不信,上下打量著他,這小子比自己都高,那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才多高?
這能是一個媽生的嗎?
周東北岔開了話題,笑道:「張哥,我那邊請兩個朋友吃飯,方便過去喝點?」
張大蛤蟆心裡畫著魂兒,這小子眼生啊!
不過既然他提了楊老七,那兩個小妮子也跑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兒,自己也不好翻臉。
於是應付了一句:「算了,我這兒也有朋友,要不你過來喝點?」
「不了,」周東北擺了擺手,「哪兒好意思打擾你朋友,等過了年一起聚,一會兒我過來敬幾杯酒!」
說話間,他瞥了一眼張大蛤蟆身後,單間裡還坐著三個人,一個個滿臉橫肉,目露凶光。
這三個人,他都認識,尤其是臉上有疤那位。
周東北心臟猛的就是一跳,有點後悔提站前七哥了。
張大蛤蟆打了個哈哈,「行!」
「好嘞,那我回去了!」周東北鬆了口氣,轉身就走,嘴裡嚷著:「都散了吧,有啥看的?麻溜吃飯去!」
老嫖和二虎一直在後面看著,一頭霧水。
周東北知道張大蛤蟆在身後看著自己呢,也沒理這兩個貨,自顧自走了。
張大蛤蟆扭身進了屋。
「躍進,這小逼崽子誰呀?」一個光頭問他。
張大蛤蟆把菸頭扔進了桌上一個空酒瓶子裡,「站前楊老七的小兄弟!」
「操!」斜對面臉上有疤的人罵了起來,「我看你是被老七打服了吧?」
張大蛤蟆沒好氣斜了他一眼,「你也就說我的能耐,有章程你去滅了他?還不是被他拎著鐵鍬追著滿市里跑!」
那人語噎,朝地啐了一口。
另外兩個人哈哈大笑,光頭說:「行了,讓一個蹬三輪子的,把你們整的水襠尿褲,還好意思說?」
張大蛤蟆端起了酒杯,「提那傻逼幹啥,喝酒!」
剛走到大廳,老嫖他倆就追了上來。
「哥,你認識站前七哥?」老嫖問。
周東北搖了搖頭,「不認識!」
老嫖愣在了那裡,這是唱哪兒一出啊?
周東北沒多解釋,眉頭緊鎖,心事重重。
這個年代,只要你夠聰明,確實遍地都是賺錢的機會,可同樣遍地都是地痞流氓,不然怎麼會有1983年和1996年兩次聲勢浩大的嚴打。
正所謂,水淺王八多,遍地是大哥!
不只是這座東北小城,全國各地都一樣。
這些人,距離黑社會差著十萬八千里,絕大多數都是些待業青年混不吝,在這個娛樂活動貧瘠的年代,每日裡在大街小巷亂竄,精力無處發泄,一句口角一個眼神就大打出手。
再後來,什麼遊戲廳、舞廳、撞球室、錄像廳......遍布這些混子的身影。
你說他們渾吧?
有些人還知道孝敬父母,極講情義。
可你說他們好吧?
一個個都是社會不穩定因素,坑蒙拐騙偷的更是不少!
上一世,周東北在2000年之前,也曾是他們的一份子,多少年以後,回憶起這段往事,他總結了五個字:
都他媽閒的!
現在又重新活回來了,咋整?
如果自己還在工廠上班,和這些人碰面的機會不多,廠門前雖說也經常打群架,離遠點就行了!
可此時要進入社會做生意,尤其自己以後還想做木材生意,想不和這些人交集,那是天方夜譚,絕對不可能!
這些人,不是離遠點就行了,別說以後他們很多人也會去做木材生意,和自己成為競爭對手,就算平時無意間看一眼,可能都會大打出手......
在這個年代,他們絕大多數人都不是為了錢,因為此時他們眼裡還看不到賺錢的門路,他們無所事事,只比誰打架更厲害。
怎麼能遠離這些人,還不被他們欺負到,這是個難題,也是自己必須要面對的問題!
就像張大蛤蟆。
剛才的情形不用問,自己擠進去掃一眼就看明白了!
盛夏摟著的那個女孩雖然穿著白大褂,可那件本來應該寬鬆的大褂,卻被那女孩改的快成旗袍了,根本就掩飾不住婀娜的身材,女孩不只是臉蛋水靈,身材更是妖嬈。
如此妖孽,一定是被張大蛤蟆騷擾了,盛夏是個火爆性子,肯定在為她出頭。
因為能打架還能賺錢的混子並不多,所以直到九十年代初,張大蛤蟆在興安市都是頂級的社會人。
要錢有錢,要人有人!
如果今天和他們硬碰硬,此時自己和老嫖、二虎已經被橫著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