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明白了,」周東南點了點頭,「簡單來說,城裡的糧票會越來越不值錢,可農村人卻需要!」
「咱們把錢換成糧票,用糧票去換農民家裡捨不得吃的雞蛋,再把雞蛋賣給城裡人換錢,來賺取中間的差價!」
「對!」周東北說:「這裡的關鍵點,就是糧票才好換雞蛋,而不是用錢!」
「東北,姐也去......」 ✭
周東南話音未落,頭頂那盞25瓦的燈泡滅了。
「又停電了!」她嘆了口氣,起身說:「我去找截洋蠟......」
「算了,姐,晚了,去睡吧!」
「我還沒說完呢!」
「明天是第一天,我們先趟趟路再說,死冷寒天的,路又滑......」
周東南不高興了,「你姐我在磚廠,能和男人一樣打磚坯、推獨輪車,換個雞蛋有什麼幹不了的?」
「我知道姐能幹,可萬事開頭難,等我開好這個頭,天暖和一些了,一定帶上你!」
「不行!」周東南有些哽咽,「姐連累你了,不然你又怎麼會停薪留職?又怎麼會想出換雞蛋這麼辛苦的營生?」
「姐,你聽我說......」
「我不聽!天暖和我就得上班了,給你一星期時間,然後必須得帶上我!」
周東北無奈了,只好先答應下來,好說歹說把她糊弄走。
——
第二天一早。
周東北剛出屋,就看到了盛夏的弟弟盛春,穿了件軍大衣,挎著黃色的軍挎書包。
他笑著打了個招呼,「大春兒,上學?」
盛春推著自行車,扭頭看了一眼,「嗯吶,我走了!」
「慢點騎!」
騎出老遠,盛春還扭頭往周東北家院子裡瞅了兩眼。
奇怪,這麼關心我呢?難道是真瘋了!
吃完早飯,就聽院子裡傳來老嫖他倆的聲音,周東北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正好七點。
下炕穿鞋。
趙玉芳拿出了一條紫色的毛線圍脖,「媽新給你織的,過來圍上!」
「咋這麼長?!」周東北感覺有些好笑,這圍脖起碼兩米多長,這得用多少毛線?
「現在城裡流行長圍脖,暖和!」趙玉芳一圈一圈把圍脖纏在了他脖子上,隨後退了一步,美滋滋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周旺還沒吃完,小偷似的看了這娘倆一眼。
周東北笑道:「暖和是真暖和,不過脖子都快比身子粗了!」
趙玉芳打了他一他,「真能邪乎,暖和就行!」
剛出屋門,周東南跑了出來,回身又把房門關上了。
「東北,這是姐攢的,你拿上!」
說完,就往他棉手套里塞。
「啥呀?」
周東北低頭一看,是一卷錢。
「姐,我錢夠了,咱爺還給我拿了五百多呢!」
「小點聲,」周東南回頭看了一眼,「別讓爸聽著!給你就拿著,錢不夠的話和姐說,咱一起想辦法,千萬別去琢磨什麼歪門邪道,知道不?」
周東北鼻子有些發酸,姐姐最怕自己學壞,上一世就是這樣,可惜她走了以後,自己還是辜負了她......
他沒再推辭,這是姐姐的心意,就算用不上,此時也得收著。
「還是我老姐最好!」
迎著晨光,周東南笑顏如花,擺了擺手,「去吧,路滑,小心點!」
「嗯吶!」
他沒去查多少錢,戴著母親親手織的長圍脖,手套里是姐姐一分一分積攢下的錢,踏上了征程。
這是他正式成為個體戶的第一天,一個新起點!
老嫖眼睛一直盯著周東南,二虎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行了,眼珠子都他媽掉地上了!」
老嫖小聲問:「二貨,你說說,東南姐好看不?」
「廢話!」二虎不滿意地翻了翻緊緻的小眼睛。
「滿囤兒,二虎,」周東南朝他倆揮了揮手,「你們騎車都慢點,尤其筐里裝上雞蛋以後,千萬別摔倒了......」
「嗯吶!」兩個人異口同聲。
「姐,回去吧!」
三個人看著周東南回了屋,才推著車子往出走。
出了院子,周東北說:「走,從咱們鄉開始!」
走了幾步,聽後面沒動靜,回頭一看,那倆貨誰都沒動地方。
「走啊!」他喊了起來。
老嫖給二虎使了個眼色,二虎把臉扭了過去,一聲不吭。
「操!」老嫖氣的罵了一句。
周東北看明白了,抬腿跨上自行車,「走不走?不走扣工資了!」
「哥,等一下......」老嫖推著自行車,笑嘻嘻地跑了過來,「別總拿扣工資嚇唬我倆,哥們是看中錢的人嘛!」
「是!」周東北沒好氣瞪了他一眼,這貨是想讓二虎張嘴,沒想到二虎今天不虎了,沒上當。
「有屁快放!」
老嫖嘿嘿笑著,「咱鄉養雞的少,去小屯或新屯唄......」
「咱鄉養雞的還少?你小子是怕丟人吧?」
老嫖舔了舔嘴唇,有點不好意思,「那個,你看吧,鄉里鄉親滴,哪好意思去換什麼雞蛋......」
周東北沒搭理他,朝二虎喊:「你過來!」
二虎磨磨蹭蹭,還是過來了。
「你是不是也覺得丟人?」
他低著大腦袋不吭聲。
「今天,我把話放這兒,你倆給我記住了!」
兩個人都看向了他。
「只要不偷不搶,憑能耐賺錢就不丟人!沒錢才丟人,明白不?」
「二虎,你說說,咱鄉誰家雞最多,也好打交道!」
「秦老三家雞多,三十多隻呢!」他說。
「走,就去他家!」周東北蹬上車就走。
老嫖白了一眼二虎,「完犢子玩意兒!」
「你行?你說了,可有用嗎?」
老嫖嘆了口氣,小眼睛無奈地眨呀眨。
二虎又說:「怪了,你說我咋還開始有點怕他了呢?」
「怕個屁!」
兩個人騎上了車,老嫖小聲問:「昨天下午真沒跳?」
「沒有,把我媽都累屁了,唱了好幾遍請神兒,愣是沒請下來......」
老嫖若有所思起來。
好半天又說:「你聽沒聽說,前天晚上他去了鄭老屁家,不只是砸了局子,還把供銷社的李大腦袋整出血了......」
他把聽來的事情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二虎聽得一愣一愣的,「不是吧?真的假的?你聽誰說的?」
「操,我還能蒙你?現在都在說,說老周家二小子瘋了!我看哪,一會兒去秦老三家,都不一定能叫開門!」
二虎腦子裡想事兒的時候不多,此時不由也琢磨起來......
瘋了?
不對,不對!瘋肯定是沒瘋,但和從前確實不太一樣了!
哪兒不一樣呢?
話多了?
膽兒大了?
「哎,二貨,想啥呢?」老嫖問他,「你說說,這傢伙和李大腦袋說的能是啥?」
二虎伸手壓了壓棉帽子,「我他媽上哪兒知道去呀!」
老嫖也很費解,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又嘀嘀咕咕:「你說,我特麼是怕丟人嗎?我是怕他有了瘋子的名聲,鄉里鄉親的再不給他開門,多尷尬呀!」
「尷尬?啥意思?」二虎扭頭看著他,一臉天真。
老嫖差點沒咔那兒。
「尷尬,你沒學過?尷,九字加一個監,尬字是九字加一個介......」
二虎小眼神有些茫然,「不對吧?這倆字不是應該念「干給兒」嗎?我看《故事會》和小人書啥的,都念好多年了!」
「操!」老嫖知道再聊下去的話,自己就得瘋,快蹬幾步追周東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