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秋,北境的風已經帶著濃濃的寒意。
城門由內緩緩打開,秋風從城內而出,裹挾著幾樹秋葉。
一個人,慢慢的從城門踏出。
腳步不徐不疾,頭髮略有散亂,身披金光重甲,一步、兩步……
「全軍戒備!」
城外銀光閃閃,漫地的銀甲,在天光照耀之下,反射出鋥亮銀光。
「北境鎮守使出來了!」
一句話,如同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整個軍隊。
手中的長槍緊握在手,袖中的冷箭齊聚一人,背後的大刀將要抽出,在手的長劍發出清脆的聲響。
江南三十萬鐵騎,領頭七大天監之首,王直抬起手,手背對著身後三十萬鐵騎。
他目光炯炯,一絲不可覺察的戲謔之色浮現。
眾將的手中動作變得緩慢了,直到漸漸停止,而這微妙的變化,只因王直微微抬手。
可笑三十萬鐵騎,竟俯首龍城太監。
陳風每邁出一步,心中的恨意越發濃了,他的內心是複雜的,除了裹藏著無盡的恨,更多的是不舍。
出城之後,他停下腳步,回首觀望城頭。
城牆左右的將士們,都凝視著他。
眼眶正紅,一雙眸子對著無數雙眼睛。
一人對十萬人。
一人對三十萬人。
又如何?
「罪人北安王陳風,愧對十萬將士。」
陳風跪下,飽含深情而跪。
這一跪,再不回頭,也不會再跪。
他站起身來,這一世,他不會再卑躬屈膝,不會再服軟求饒。
因為,天子不會放過他,權臣不會放過他,大天監自然也如此。
陳風向王直鞠躬。
他的身後,六位大天監身著黑衣蛟龍袍,一排齊聚,橫向而來。
只有王直,身著白衣雙蛟龍戲水袍。
要知道,當今天子著黃衣雙龍戲水。
這其中意義,陳風又怎可不知。
「罪臣北境鎮守使陳風,拜見王大天監。」
王直騎著白色的高盧馬,一襲白衣勝雪,側著身子,俯首看著從城門走出的陳風。
像是夾著嗓子的女兒音,又裹著嬌柔做作之態。
「洒家可在城外好等啊!」
陳修鞠躬完後,挺直腰板,微微揚脖看著王直,還有身後的眾人。
三十萬大軍,將城牆圍得水泄不通。
略靠前的士卒交頭接耳,輕聲輕語,生怕被別人聽到。
「沒想到,統率十萬大軍的鎮守使竟然如此年輕。」
「看模樣,不到二十吧!」
「這麼年輕啊!可惜可惜,太年輕了才站不住腳跟。」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老子打仗的時候,這小子毛都沒長齊。」
「生的好,果然,怎麼打仗也抵不過人生的好。」
眾人小聲細語,三十萬大軍之中,也難以聽到。
陳風不知情,鞠躬過後,直視著王直。
「罪臣已出北慈城,不知王大天監要如何處置我?」
「啊……哈哈,鎮守使哪裡的話,洒家上承天言,下順民意,特請北境鎮守使入朝拜見天子,僅此而已。」
陳風回想著上一世,王直三十萬鐵騎,未曾攻破北境邊線,又請求天子,增二十萬遼東精銳,舉兵五十萬,這才踏平北境。
可是如今,自己只退不攻打,不違聖意。
王直也便沒了藉口,因此,這境遇倒是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那要罪臣如何回到京城呢?」
王直桀桀一笑,將身後的白衣向後一揚。
「鎮守使年紀輕輕,便如此著急,你可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陳風知他話說一半,未說盡,只是再鞠躬。
「哼,拜見天子怎可持甲,來呀!卸甲!」
「不勞大天監了,罪臣自能卸甲。」
前世卑躬屈膝,什麼也沒得到,這一世,他不願重蹈覆轍。
哪怕生死,也不受辱。
陳風運轉內力,砰然一聲,金甲從中間而開,斷成兩半,散在地上。
陳風身上,如今只穿著薄薄的白衣。
王直嘴角笑意愈甚。
「這深秋夜冷,鎮守使一路上可要禦寒吶!」
「哈哈哈……天子聖意,請鎮守使回京之時,需得減其獸氣,以正龍氣。鎮守使,來吧!」
王直媚笑之間,其身後出現一位士卒。
極其矮小,形同侏儒。
陳風一見,結合前世,就知道他的用意了。
前世,押到京城,便讓這個侏儒站在城下,若是要過,就得受胯下之辱。
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相同的人和事。
只是,自己重生之時,抉擇不同,改變了一些事。
「喂,老子叫侏儒,天子讓減你獸氣,老子乃是童子之身,你爬到老子胯下,喝下我這童子尿,便可祛除獸氣。快給老子來喝尿,快點!」
侏儒頂著大肚子,把褲子解開,對著陳風,面露凶光盯著陳風。
「看什麼看,快鑽啊!」
侏儒見陳風毫不所動,便出言嘲笑。
身後的士卒們,異口同聲。
「快鑽啊!快鑽啊!」
「快鑽啊!快鑽啊!」
「快鑽啊!快鑽啊!」
陳風無奈,慢慢向侏儒走來。
「將軍不可!」
「讓我替你去!」
「我替你去!」
城牆上眾將士目光都聚集在陳風身上,他們雖然聽得不真切,但明白了此等行徑,將卒心憂,如同火焚。
「不行,我得替將軍去!」
「好,我也去!」
「我也去!」
有幾人,連忙從城門躥出。
只是想替他們的王,受下委屈。
「將軍,不可啊!」
幾人齊聲,陳風聽見了。
陳風舉起了手,從城門出來的士卒停下了腳步。
但他依舊沒有停止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