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農夫們開始收穫春天種下的燕麥。
萬里無雲的天空碧藍如洗,溫度升高後,扛著鐮刀的農夫們也穿起了短衣,三三兩兩的行走在道路上,早上出去,中午的時候,便能看到他們扛著燕麥返回村子的情景。
這些種植三個月即可收穫的作物通常不是給人吃的,只要年歲好,基本是用來給牲口作為口糧。以往收穫後,村民們總要把這些燕麥用作給領主抵稅用,不過如今,農夫們都很高興於它們都被羅迪用稍高的價格直接買下——
因為羅迪已經從另外幾個村子預定了數十匹軍馬,而這些飼料,只當出口轉內銷了。
也多虧羅迪不單換回了鎧甲,還同樣購買了大量可以在村子內流通的鹽巴、布料、生鐵等一系列可以和村民交易的東西,這才勉強支撐起了他這個剛剛組建的「班底」。
他自掏腰包改善了士兵們的伙食,尤其增加了牛奶、肉類和雞蛋的供應,每天的飯菜成本比以前翻了近十倍——這一舉措被農夫們嚴重不解,甚至大罵「奢侈」,但羅迪沒有理會這些,仍舊嚴格要求斥候們執行。
這些改變從五月初開始,自新的「訓練計劃」開始執行以來,一直到六月初,斥候們便整日沉浸在了這殘酷的「魔鬼訓練」之中。
繞村子跑十圈是熱身,三十圈是體能訓練;面對面對練使用的武器不再是木劍,而是裹了布的真劍;除了單對單對抗,還有各種配合戰術甚至徒手格鬥;短弓的磅數越來越大,要求的目標越來越遠。
不單如此,每天傍晚,他們還會上一門叫「戰鬥素質培訓」的課,授課人自然是羅迪——所傳授的內容,包括一切作戰時應該有的戰鬥意識、戰術手語、夜間聯絡暗號、戰術意圖等等,每天都有考核,每個不及格的斥候都要罰跑村子十圈。
起初,這高強度訓練讓斥候們頻繁出現昏迷、暈倒、抽筋等等症狀,但到了一個月後,他們便已經完全適應了這種近乎變態的訓練。每位斥候的膚色都被曬的黑了不少,一個個在力量、耐力和作戰水準上有了長足的提升——同時,整個隊伍也逐漸凝練出了一種真正「令行禁止」的氣氛。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羅迪的計劃進行著,沒有任何意外發生…而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弗朗西斯那邊似乎根本沒有懷疑到自己,諾蘭村也始終沒有「陌生人」來詢問關於獸人的事情。
心中雖然感到奇怪,但他並沒有過多精力去霍利爾城監視那位伯爵,只是從偶爾的信息知道對方始終在隱忍不發,這便放心下來——反正那傢伙再膽大也不敢衝進「玫瑰十字」修道院殺人,羅迪對於莎莉的處境,目前倒是放心多了。
到得六月初的時候,羅迪訂的馬匹已經基本運來了諾蘭村,同時新訂購的一批制弓材料也收集齊全,羅迪已經著手準備開始製作屬於自己的合適短弓…可就在這時,一場意外的發生,卻讓諾蘭村的斥候們停下了他們訓練的腳步。
。
六月三日,克里村。
和諾蘭村一樣,這座位於王國邊境的小型村莊在這夏日裡所擁有的都是類似的安靜氣氛,農夫們在地里忙活著,偶爾指著遠方談論些什麼,村口的孩童們玩耍著,有小女孩的辮子被躲在身後的小男孩兒揪了一下,隨即便是鬨笑中嬉笑追跑的情景。
正午剛過,屬於克里村的斥候們正無聊的坐在村頭的樹蔭下乘涼,擁有魯西弗隆家族徽記的制服歪歪斜斜的披在身上。因為氣溫炎熱,他們都懶得系上扣子,甚至有人連皮靴都扔在一旁,光著腳躺在樹蔭下的草垛上,胳膊遮著眼睛,姿態愜意。
這便是斥候編制的常態,「混飯」兩個字送給他們,再合適不過。
名叫漢克的隊長拿著水囊灌了兩口,倚在土牆邊,用手搭著涼棚望了望遠處,問道:「希爾他們還沒回來?」
「大太陽天的,估計曬中暑了吧?」
隊員隨口回答著,憊懶的氣氛是這支隊伍的常態。對於他們而言,這輩子所能做的事情基本便是在這樣的日子裡一天一天耗下去——落後的生活和書本知識的貧瘠,甚至其中多數人都沒有見識過真正的城市是什麼樣子,這種情況,讓他們對未來基本沒有太多暢想。
「嘿,漢克隊長,聽說諾蘭村那邊最近搞了不小的動靜啊。」
「諾蘭村?呵。不知道那邊的隊長發了什麼瘋,聽說是訂了很多馬,還非要品種優良的軍馬。沒聽說老公爵那裡下新的命令啊,或許是胡亂傳的吧。」
「前幾天看到好多老傢伙喜滋滋的扛著燕麥回來,說諾蘭村那邊在收購,換的錢比抵的稅多,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呵,看樣子買了不少馬?嘿。還非要用燕麥去喂,真是錢多的沒地方花麼?難不成柯克勳爵要打仗,他暗自搞這些東西,老公爵能不知道麼?」
「哎,老公爵。好久沒來過這邊了呢,弗朗西斯少爺不是和莎莉小姐本來不是也要來麼,要不是出了那檔子事,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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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人襲擊?這種事情會不會是假的啊?他們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不過誰也沒看到真的獸人,這種事情。」
漢克隊長擺了擺手,出聲道:「行了行了,真的假的我們都管不到,現在上面這些老爺都不想看到出什麼亂子,所以。」
「隊長,他們好像回來了。」
旁邊望著遠處的傢伙打斷了漢克隊長的話語,他從草垛上坐起身,抖了抖沾滿草屑的衣服,伸了個懶腰,又望了望遠處,「呵,不就是回來晚了點麼,難不成因為他們都在學著怎麼列一字隊列麼?嘿,這群夯貨,還真當自己是騎士了…」
因為氣溫升高,遠處地平線上的身影因為扭曲的空氣而有些無法辨認,但這個時間能來的不會是別人,斥候們也就沒有在意,漢克隊長拍拍手示意大家去做好下午巡查的準備,把許久沒有拔出過的佩劍緊了緊,待牽來自己的馬匹時,目光便又向遠處望了望。
這一次,他察覺到了異樣。
「那是什麼?」
有騎上馬背的斥候突然出聲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們的問題,因為遠處出現的那些黑影,根本不是想像當中希爾隊長帶著的隊伍,卻是一大片黑乎乎衝過草坡的強壯傢伙——奔騰時身姿上下起伏的坐騎怎麼看都不像是戰馬,而是。狼?
「不會是。這是。座狼?」
「狼。。狼騎兵?獸人?」
討論聲戛然而止,一群斥候都不太能接受眼前的情景——因為那些剛剛還在討論的、似乎距離他們極為遙遠的話題轉瞬間便成為了現實,這強烈的反差讓他們的腦袋在一時間出現了集體愣怔。
正猶豫間,遠處的隊伍已經開始了全力衝刺,那清晰出現在視野中的數十頭座狼雖然個頭沒有戰馬高,可根根直立的毛髮、鋒利如刀的利齒、背後手持彎刀巨棒的獸人都說明了他們的真正身份。
狼騎兵,獸人最可怕的機動部隊。
「跑。快跑啊!還愣著幹什麼?!快撤退——」
漢克張開嘴巴,原本「準備戰鬥」的話語終究還是因為心中泛起的膽怯而未能說出口——自己身旁只有九名混飯吃的斥候,而對方。則有足足三十名騎著座狼的強大獸人戰士!衝上去戰鬥的後果,用膝蓋想都能明白!
這句話讓斥候們一下子沒了半點士氣…或者說他們本身從來就沒有過什麼士氣——在狼騎兵距離村莊還有千米時,騎著馬的斥候們便一鬨而散,根本連抵抗的意識都不曾出現。
「敵襲!快跑啊!快跑——」
有斥候不忘大聲朝村民警示,可他們心裡卻也明白,這樣的警示,已經沒有多大作用了。
村口處,有兩個麻花辮的小女孩終於追到了那個揪她辮子的男孩,她氣喘吁吁的說著什麼,卻得到男孩用鬼臉做出的答覆,女孩撅著嘴巴要去擰對方鼻子,男孩笑嘻嘻的想要躲閃…而隨後,他們的動作,便被沉悶的腳步聲打斷。
兩人好奇的轉過頭,橫貫村莊的道路上,出現了一些從未見過的傢伙。那些騎在狼背上、面孔猙獰的士兵如黑色浪潮般席捲開來,滾滾濃煙中,手中武器正毫不留情的揮動著。
小男孩看呆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想要拽著身後已經被嚇傻的女孩跑開,可剛剛轉過身,那染血的長刀便已經撕裂了空氣,徑直朝著他劃了過去。
「噗——」
斷裂的屍體飛了出去,鮮血濺了一地,被嚇得尖叫的女孩想要逃跑,卻被隨後橫空划過的一柄木棒直接砸在了胸前——小小的身體幾乎被這一擊砸飛出去,扭曲的身體滾在地上,很快便被呼嘯而過的座狼踏碎,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摸樣。
騎著最強壯座狼的獸人緩緩停在了村子中央的廣場上,手中提著的,卻是克里村管家的人頭。
隨手將這腦袋扔在地上,這位獸人站在了不久前那些斥候所在的矮牆邊,身後的獸人正在將搶到的東西一樣樣匯報著。
糧食、肉脯、麵包、燕麥…
「能拿走的拿走,拿不走的…放火,燒掉一切,不留活口。」
領隊的獸人望著這座哀嚎聲漸漸消失的村落,低聲道:「科薩不會辜負薩羅塔大人的期望,你們要記住,血債,定要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