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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優秀的模仿者

2024-08-21 02:32:34 作者: 攜劍遠行
  「這位郎君,有些人,你是不能碰的,甚至問也不能問。」

  剛才那位收錢收得爽快的中年尼姑,板著臉來到劉益守面前,面色略有不善。如果不是因為劉益守太帥了,讓這些常年守寡的尼姑心中騷動,她只怕要拿起棍子將對方趕走!

  「這位……嗯,師太。我就多說幾句話,不會做多餘的事情。不過話說回來,過去沒有妃嬪翻身的情況,並不代表以後不會有。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這座尼姑庵里有一個算一個,只怕都會受到滅頂之災,師太你更是難逃一劫。

  我知道,是太后吩咐了,所以要去做。但具體怎麼做,師太應該心中有數,不要把事情做絕,話說,莫欺少年窮啊,這位妃嬪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焉知她將來不會發達?」

  劉益守好生勸說道。

  這位中年尼姑略一沉思,就明白了對方到底想說什麼。

  你哪怕把眼前這位妃嬪打死了,也不過是胡太后記都記不住的一件小事,收益非常低。

  但是你如果把眼前這位得罪死了,而對方將來有天翻身了,你將會等來對方最瘋狂的報復。這個可能性無論多么小,都不能當做不存在。

  因為一旦發生,那就是山崩地裂,把自己逼上絕路。

  毫無收益的順從和某種可能性極小,危險性極大的概率,你究竟願意去賭哪一個呢?

  「郎君請便,一炷香的時間。」

  尼姑看在劉益守長得順眼,說話順耳的份上,給了一炷香的時間。

  等尼姑庵里的人都迴避離開以後,劉益守看著低頭不語的某位妃嬪,又看了看無辜盯著自己的小葉子,輕輕嘆了口氣。

  教育小孩,還真是挺麻煩的一件事!

  「你爹或許權勢熏天,或許麾下千軍萬馬,但他現在暫時還沒辦法拿胡太后怎麼樣。然而,胡太后弄死你,卻只是需要一炷香的時間就夠了,或許還不需要這麼久。

  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剛才你那番話,就足以讓尼姑庵里的人將你殺死,然後死無對證。」

  「你是什麼人,憑什麼管我?」

  那位長相異域風情的妃嬪,用沙啞的聲音質問道,完全是一副狗咬呂洞賓的姿態,根本不領情。

  「頭髮挺不錯的,進去了以後可別剃光頭了。」

  劉益守微微一笑,從袖口裡拿出一把牛角梳,放在眼前這位被打傷的妃嬪手裡。

  「有什麼困難,就找小月和小葉子,吶,就是這兩位。人要活著才能談將來,而不是把脾氣撒在沒用的地方。用一句話來說,那就叫親者痛,仇者快。

  對了。」

  劉益守從包袱里拿出前一天做的多餘「盒飯」,遞給那位受傷的妃嬪道:「你估計餓的厲害,冷飯將就一下吧。希望下次來這裡,不會聽到你的死訊,那是挺讓人糟心的一件事。」

  還是沒有回應,只是對方抄起齋飯就開始猛吃,像是被關了三天沒吃飯一樣。

  遇到這樣沒禮貌的,劉益守不以為意,他站起身,瞪了小葉子一眼道:「在外面就別亂跑,遇到壞人怎麼辦,讓你小月姐帶著你進尼姑庵吧。」

  他又安慰了徐月華和小葉子幾句,就跟著道希大師一起離開了。在劉益守視野看不到的地方,剛才他「施捨」的那位年輕妃嬪,正拿著隔了一晚上的冷齋飯狼吞虎咽,吃相極為狼狽。


  大顆的眼淚順著流到飯菜中,她都渾然不覺。

  ……

  聖明寺的佛堂里,包括劉益守在內,不屬於這座寺廟的幾個人都聚集到一起,商議出城的事宜。

  陳元康和崔冏看起來相當隨意,而賀拔岳三人明顯的緊張得繃直了身體。

  「現在洛陽已經戒嚴了,所有可疑的物品,都會被搜走。所以可疑人物,都會被先關押,再核實。」

  劉益守說完,將血書放到眾人面前。而賀拔岳等人,則是將契胡部邊軍的特製腰牌放到了一起。

  這玩意被搜出來,也是很麻煩的,但這種象徵身份的東西又不能不帶。更別提血書了。

  「這些東西一旦被搜到,後果會非常嚴重。」

  「除此以外,我們還缺四份路引,如果我用度牒出城,那麼也還缺三份。所以,唯一出城的辦法,就是避過搜查。」

  「廢話這麼多,到底要如何出去嘛?」

  達奚武忍不住懟了劉益守一句。看到賀拔岳眼神不對,又把想說的話憋回去了。

  「出去有兩種辦法,第一個是讓城門官查不到,第二個嘛,就是讓城門官都不敢查。你們覺得,哪一個更好?」

  劉益守環顧了一周問道。

  「當然是不敢查最好。只是,現在這道戒嚴令,城門官不敢查的人極少,除非是…胡太后的親信,而且是不敢得罪的親信。」

  陳元康若有所思的說道,大神就是大神,一句話說到點子上了。

  「所以,你們看,我這個胡太后的面首,合格不合格?」

  劉益守微笑著說道。

  誒?這樣也行麼?

  「做面首?虧你想的出來,那你怎麼從胡太后那裡脫身?還不是會牽連我們。」

  達溪武又說了一句,不過這次,所有人都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他,於是這位出自六鎮,弓馬嫻熟的棒小伙,瞬間就不說話了。

  「我們一行人,假扮是胡太后的面首,然後從離白馬寺最近的一個門出城。」

  連元雍都很滿意劉益守的相貌和氣質,那說明這一位要忽悠並不能算是很聰明的城門官,其實問題是不大的。

  只是,胡太后為什麼不在宮裡玩,要去寺廟耍樂子,這裡頭可得想好說辭。

  眾人都看向陳元康,畢竟,劉益守雖然帥得一塌糊塗,可跟女人親熱的次數是零,他偷女人心不是問題,偷女人身,可從未有過經歷。

  而老陳同志,那可真算得上「身經百戰」了。

  「都看著我做什麼?」

  發現不對勁,陳元康擺擺手解釋道:「你們這都是庶民思維,完全跟不上權貴的節奏。

  洛陽的貴婦,而且是最貴的那個,她要去哪裡玩,需要跟一個守門的城門官解釋麼?

  如果有人盤問,直接一巴掌招呼過去,然後接著拳打腳踢。等他們的上級來勸架的時候,再不陰不陽的威脅一番,最好是說要保密,不然殺你全家之類的。

  那樣我們就能穩穩噹噹的出城了。只不過有個問題……」

  陳元康看著劉益守,繼續說道:「益守身上的衣服,太土氣了,而且沒有裝扮。這樣子怎麼能去見太后呢。起碼也得打扮一下。


  而且出城的話,馬車也是個問題。」

  「不,我們不用馬車,我們抬轎子。」

  劉益守托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道。

  「轎子是何物?」

  「稍等,我拿根樹枝來給你們解釋一下。」

  劉益守在地上畫了個轎子的圖,誰知道陳元康恍然大悟道:「《尚書·益稷》說『予乘四載,隨山刊木。』大禹自述其治水經過時講的。四載便是:『水行乘舟,陸行乘車,泥行乘橇,山行乘欙』。這個欙(通雷),不就是你說的轎子嘛。」

  北魏起於草原,建國初期,牲畜極多(甚至比唐初那時候還要多不少)。所以人們出行普遍都用上了牲畜,比如牛馬等。

  而所謂轎子,在這個年代,就是人抬著的車。雖然洛陽城內很少見,卻也不是沒有過。

  「轎子這種東西,只要普通的木匠都會,做一個毫無問題。抬轎子,需要四個轎夫,賀拔將軍他們三人,外加崔冏一人,你們四個負責抬轎。而在下就是坐轎子的人,長猷(陳元康表字)兄負責引路。如此一來,我們這一行人,也算是特立獨行了。」

  劉益守的話,賀拔岳等人似乎沒聽懂,為什麼不要人家檢查,反而要弄得全城人都知道一樣。他們原來待的地方,都沒有這麼多彎彎繞繞的。

  「兵法有雲,能示之以不能,不能示之以能。明明我們就是有問題的,偏偏就要擺出一副不怕別人查的架勢。然後等真正有人想查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展示不給他們查的理由。」

  陳元康幫劉益守解釋了為什麼要這麼做。

  賀拔岳緩緩點頭。

  出城這件大事,慢慢的分解,將分解後的小事一件件的解決,最後就只剩下幾個最重要最核心的問題。

  所謂軍師,辦的也是這樣事情,沒有辦法的時候,能夠硬生生的想出辦法來。

  那麼現在就剩下給劉益守換一件「稱頭」的帥衣服,以及做一頂華麗的轎子。貌似,都不是遙不可及的樣子。

  「所謂轎子,我府里有一個類似的,湊活下可以用,不過要把上面的輪子拆掉。」

  陳元康淡定的說道,怎麼說他也是個封了爵的,平日裡又貪財,家裡怎麼會沒錢呢,一頂轎子還不是小場面!

  「現在就剩下衣服了。」

  劉益守微微點頭。

  陳元康的政治地位,比在場的這些人高不少,勉強可以算是將來要被河陰之變解決掉的那一類人了。所以這位天然的對契胡部反感,其實也是所謂的「階級立場」在作怪,還不是那句:道不同,不相為謀。

  「一事不煩二主,我看我的身形也就比益守兄弟胖一點,穿得寬大些,貌似問題不大。就把我受封爵位時穿的那件禮服拿出來吧。」

  「不行,你那是朝服,穿出去太引人注目,而且,沒有哪個面首跟太后私會,要穿著朝服的。」

  劉益守搖搖頭,陳元康這明顯是矯枉過正了。除非看門的將領都是傻子,要不一眼就能察覺到貓膩。

  如今已然晚春,根據他前世偶然看到的史書,河陰之變應該已經發生,卻不知為何的推遲了。

  此刻劉益守身上穿著平民常見的麻布袍子,內襯絲絮的夾層。不能說是最底層的泥腿子,卻也絕不算是非富即貴。這種行頭,只怕胡太后一看就會「倒胃口」。


  萬一城門官稍微有點見識,就很難唬住人。

  「把陳元康現在穿的衣服給你穿,不就好了麼?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問題,你們還想得如此持久?」

  一旁聽得都要睡著了的達奚武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

  在場幾個「聰明人」聽得恍然大悟,愚者千慮,必有一得,這就是了。

  「讓道靜走一趟吧,去一趟陳府。事關重大,現在寺廟裡的武僧,都不能完全相信。」

  幾人又商議好了相關細節,這才散去,各自準備去了。

  ……

  洛陽城的正西面是西陽門,這裡是城內最寬的主幹道,而西面更靠南邊的門,挨著永寧寺。雖然這裡離城外的白馬寺更近,劉益守他們卻是不敢走的!因為一不小心,就真有可能遇到「正主」胡太后!

  這位不務正業的太后,經常呆在永寧寺胡混,而不是皇宮裡辦正事。

  這天天色漸暗,快要到宵禁的時間了。西陽門所屬的青龍大道上,三個壯漢一個小胖,抬著一頂轎子,緩緩而來。

  城門官見多識廣,自然是不會沒見過所謂的「轎子」,只是這轎子似乎拆掉了車輪,需要完全靠人抬著走,這在洛陽倒是第一次見。

  領頭的那一位,城門官恰好認識,他便是幾年前隨著李崇禁軍一同出征,擔任行軍長史的陳元康!

  這位陳大人心黑手黑,行軍途中,因為軍法的事情,斬殺了好些不聽話的。其人並不像他平日裡看起來那樣嘻嘻哈哈滿不在乎。

  而此刻他在前面引路,後面的轎子裡面,會坐著什麼人?

  這位同樣是姓陳的城門官,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他攔住一個想上前盤查的士兵,對他使了下眼色。

  要知道,洛陽城內番號龐雜。外城守門的軍士,地位相當之低,而且經常被按在這個位置不得升遷,只靠平日裡給不該開門的人開門,混點小錢過日子。

  這位陳姓城門官深知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他又不是於校尉!於校尉是胡太后宮裡的親衛長,官位跟他們只高一級,但實際地位,那就是第一層跟大氣層的區別。

  陳姓城門官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對著陳元康拱了拱手,示意對方快走。這一波人查驗完了,就到宵禁時間了,他也樂得清閒。

  正在這時,遠方來了黑壓壓的一群人,為首的,正是穿著特製紅色胯襠鎧的於校尉!

  「稟太后懿旨,現在進行換防,洛陽外城由宮衛接管,你們可以走了。」

  於校尉指著陳姓城門官,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不要蹚渾水!

  扎眼的功夫,剛才還站得好好的城門兵丁,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跑得比兔子還快!

  「你們幾個站住,還沒有查驗呢,跑什麼!那些人不查,不代表本校尉不查!」

  於校尉指著陳元康身後的轎子說道,而此時,他們已經出了洛陽西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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