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可能是白石沉默的有點久,杜林標一時拿不準他是怎麼想的。
一片寂靜中,杜林標想起了白石剛才的問題。
雖然那大概只是堂弟用來轉移話題的工具,但他還是認真回答了:
「平時在公司,你會刻意改變自己的聲音,不過每次見到他們的時候……雖然差別很細微,但是你會改的更多一點,話也比原來少,好像很介意被認出來,對其他組織里的人你沒那樣,琴酒甚至知道你的長相。」
「……琴酒那次是沒辦法。」白石略作反駁,而後疑惑道,「我遇到他們的時候話很少?」
他在組織的時候,一向能不開口就不開口,話明明一直很少。
「也不是話少,是說話比平時短。」杜林標想了想,「你喜歡用一些『可能』『好像』『聽說』之類的語墜,但是每次他們一在旁邊,你就把旁支都砍了,句子長度只有原來的一半。」
「……」白石稍作回憶,發現還真是。
他伸手進口袋裡摸了摸,木著臉把槍砰的拍在桌子上,盯著杜林標低聲說:「知道太多可是會被滅口的。」
「我沒故意記你的習慣。」杜林標蹬著地滑了兩下椅子,挪到了Q版助手的頭後面,意思著躲了躲,「就是最近蘇格蘭的樣子有點奇怪,我才突然想起來。」
最早,杜林標受不了Q版助手的頭。
但是盯著看了一段時間之後,他慢慢也習慣了。
別的姑且不說,至少Q版助手的臉確實很可愛……
杜林標看著那顆人頭擺件,猶豫著說:「我是想問……按照現在查臥底的力度,他是不是應該提前撤出去?」
雖然白石只在剛進組織的時候划過水,從那之後,他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模範員工。
但是杜林標就是覺得,如果琴酒膽子夠大、夠敏銳,他的叛徒名單上,堂弟八成能掛個前排。
所以他敢跟白石討論這種事。
這個問題其實根本不是問題,就算沒看過劇透,白石也能回答:「比起臥底,當然是宅在警視廳更安全。」
杜林標想了想,覺得沒毛病。
但是花了那麼多時間潛進來的臥底,怎麼可能因為「敵對陣營在查臥底」這種理由就撤走。
而且想勸蘇格蘭開溜? 肯定要被問怎麼知道他是臥底的。
自己是靠堂弟的反應辨識? 至於堂弟靠什麼……杜林標不知道,也沒認真細想——堂弟直覺很靈? 也很擅長推理? 臥底瞞不過他,這不是常識麼。
總之他想救蘇格蘭。
但是也不想賣堂弟。
杜林標於是開始找合適的說辭。不過沒等想好? 蘇格蘭和他的隊友正好去別處出差了。
這種事,杜林標當然不會在電話里說。
就算他能保證自己這邊不出問題? 但難保蘇格蘭那邊不會被監聽。
這段時間他雖然著急? 但也只能假裝無事發生,找別人蹭了幾個任務。
……
一周月後,在杜林標拎著他喜歡的黑色公文包回組織交任務的時候,剛進到大廳? 就看到眼前晃過來一個面具人。
「?」杜林標有點疑惑? 白石很少離開辦公室,「怎麼了?」
白石:「老頭找你。」
杜林標跟上他,更疑惑了:「他找我?」
自從他打了爺爺之後,爺爺就很久沒找他灌過雞湯,基本上對他採取著眼不見為淨的態度。
可這次竟然主動找他。
進到走廊? 周圍沒了其他人以後,前面的白石回了一下頭。
他背著光? 面具的眼窩裡一片漆黑,杜林標看不見白石的眼神? 只聽到他聲音平靜的說:「你那個小夥伴,大概要涼了。」
……
會議室里坐了一圈人? 杜林標一眼掃過去? 基本上都眼熟。
……除了一個中年大叔。
那人戴著帽子和口罩? 鼻樑上還架著一副墨鏡,捂得很嚴實。
這打扮讓杜林標下意識的看了看白石,感覺他還不如學學堂弟,掛一個面具在臉上,遮擋效果更好,還比那些七零八碎的東西更有逼格。
爺爺也在座,看到白石戴著面具晃進來以後他眼角一抽,很快移開視線看了一眼杜林標。
然後又看向那個遮擋嚴實的中年男人:「是他嗎?」
那人從墨鏡後面打量了杜林標一會兒,可能是覺得看不清,又冒險摘下墨鏡仔細看了看。
最後他遲疑著搖頭:「沒什麼印象了。那天我正好有點感冒,平時我記人都很準……」
其他幾個人卻稍微放鬆了一點:「那應該就是他。」
中年大叔:「?」
杜林標本來也很疑惑,但是中年人摘下墨鏡後,他的疑問反而消失了。
那雙眼袋浮腫,魚尾紋很深的眼睛,他不久之前見過。
是上一次蹭蘇格蘭的任務時遇到的,那時他們的目標是暗殺一名走私商,兩人從走廊上走過,這個中年人正好從一處包廂離開。
兩邊猝然相遇,蘇格蘭看到他的時候有點驚訝,中年男人也怔了一下。
不過在那種情況下,這反應可以理解為他倆同時被從旁邊冒出來的人驚到,其實那時杜林標也下意識的按了一下藏起來的武器,所以他當時沒太在意。
但是結合剛才堂弟在走廊上說的話,以及這群人莫名其妙的對話,中年人明顯是衝著蘇格蘭來的,而且他還見過自己……
杜林標回溯著那天的記憶,從能想起來的點出發,試圖記起全盤細節,但是他沒發現有哪不對,除了中年人關門時比較急,他想不出任何異常。
兩邊接觸的時間太短,只有那麼一個照面的功夫,完全不像有哪裡會造成蘇格蘭涼掉。
除非……
這兩個人本來就認識?
杜林標逐漸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又往白石那看了一眼,看到堂弟悠閒地坐在桌邊,端起茶缸,好像想很有逼格的品一口茶時,然而缸緣撞到了面具上。
白石動作略微一頓,又無事發生般把茶缸放下了。
中年大叔認完人,很快離開,其他人也陸續走遠。
杜林標攔下爺爺:「出什麼事了?」
「那個蘇格蘭威士忌是公安派來的臥底,這幾天你們離他遠點。」
爺爺對這類事情不太關心,剿滅叛徒和臥底本來也不是他的工作領域,他還是更在意研究進展。
如果不是這件事涉及杜林標,今天他也不會過來。
他繞開杜林標想走,但是被一把拉住:「那個大叔是組織派去別的機構的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