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謝府來人

2024-08-21 04:17:19 作者: 昭先
  在場外等候的陳家府兵此刻傻了眼,還是為首的刀疤臉的男人最先反應過來。

  「滾開!都給我滾開!」刀疤男子一手撥開人群,急速向陳子行的方向奔去,廢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穩定局面找到已經昏迷不醒的陳子行,眾人紛紛圍上去。

  刀疤男子將陳子行翻過來,只見陳子行面目青白,鼻樑被砸的塌陷下去,原本束的整齊的髮髻也歪的不成樣子。

  刀疤男子汗如雨下,顫巍巍的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脈搏。

  萬幸,只是昏迷了。

  刀疤男子懸著的心終於往下放了放,拍了拍陳自行的臉頰,輕聲喚道:「小侯爺!小侯爺!醒醒!」

  陳子行終於醒了,臉上儘是痛苦之色,殺豬般的慘叫道:「疼.......啊啊啊啊疼啊!」

  一個小廝驚呼一聲,眾人定睛看去,只見陳子行雙手捂住下體,而那處正在不斷的往外冒血,湛藍色的馬服被鮮血浸透,連地面都被暈紅了一片。

  刀疤男子心裡大叫不好,趕緊抱起陳子行直奔陳府。

  陳府中已經亂作了一鍋粥。

  「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打個馬球,主子怎麼就傷成這樣!」陳府的管事是個年近五十的男人,是陳子行離開京城時陳老侯爺特地吩咐留在身邊的,此刻看著自家主子渾身是血的被人抬回來,只覺得兩眼發黑。

  「陳旺!你就是這麼照顧主子的!」

  刀疤男子頭皮發麻:「是意外!原本好好的,誰也沒料到主子的那匹馬忽然發的什麼瘋,在賽場上折了馬腿,主子便從馬上摔下來......傷了根本!」

  陳子行殺豬般的叫聲在屋子裡此起彼伏,一波又一波的小廝端著熱水進去,又端著一盆一盆的血水出來,陳家管事站在屋外急的團團轉。

  若是主子這次出了什麼閃失,按照老侯爺的脾氣,這滿院子的是一個死字!

  這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屋子一下子安靜下來,屋門被打開,一個背著木箱子的老者走了出來。

  陳管事一下子迎了上去,陳旺等家僕也急忙跟上,幾人同時發問:「大夫!我家主子怎麼樣了!」

  「陳小侯爺的命算是保下來了,我開了一副麻痹散止痛,現下已經睡著了。」

  陳管事長舒一口氣,只是這口氣還沒舒完,便又聽那老大夫道:「只是這命雖保住了,但小侯爺傷了子孫根,藥食無靈,這輩子應當就不能......不能......」

  陳管事看著老大夫欲言又止的樣子,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不死心的追問道:「不能什麼!」

  「不能......行人事了。」老大夫遺憾的哀嘆了一聲。

  不能行人事了?

  主子成太監了?

  忠義侯府絕後了?!

  陳管事只覺晴天霹靂,恐懼蔓延四肢百駭,他嚇得連連後退,臉色蒼白如紙,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厥過去。

  「來人......來人!」

  自有幾個小廝從院子外撲進門來。

  「給我把石城的知府捉來!小侯爺傷至如此,他這個知府亦有保護不利之罪!」陳管事咬碎了銀牙,又道:「還有那匹馬!給我把馬牽來!不殺此馬,無能泄恨!」

  小廝門們立刻稱是,兵分兩路一隊人出了院門便先去知府衙門押人,一隊人則去了院後的養馬場,然而那匹害陳子行摔下馬,通體雪白的大宛良駒早已不知蹤影。

  石城南郊兩里外,一個身著破布麻衣,腰身纖細如柳枝的少女正在騎馬飛馳,她座下的馬匹渾身雪白,鬃毛高高揚起,體型也比其他馬兒大上許多,正是陳府失蹤的那匹大宛良馬。

  日落西沉,寬闊的官道只有馮葭一人,她穩穩把你的坐下馬背上,即使沒有韁繩亦能出色的御馬,看時辰差不多了,馮葭慢慢放緩馬速,隨即一個漂亮的翻身,從馬上跳了下來。

  馮葭摸了摸雪白馬匹後腿上縱橫交叉的鞭痕,那是在陳府里因為野性難馴挨得鞭子,道:「陳子行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你害他摔下馬他不會饒過你,今日我冒險放了你,就當是在馬場上射你馬腿的賠禮了,你我就此兩清。」

  馮葭將馬身上的韁繩解開,輕輕拍了拍它:「聽聞你們大宛的汗血寶馬可以馳騁草原,即便不吃不喝也能行軍半月,是難得的將馬,可惜陳子行不識貨只把你當成尋常賽馬使用,你跟著那樣的主人埋沒你,去吧,去你更大世界吧。」


  馬兒睜著大眼睛看著她,忽然打了一個響鼻,似乎是在回應,而後那馬像是聽懂了馮葭的話邁開馬蹄,朝著前方奔去,它的速度越來快,馬蹄揚起滾滾的黃沙。

  馮葭看到那馬似乎是回頭看了一眼,然而只是一眼而已,便又躍起前蹄,踏上它的旅途。

  直到馬兒的背影再看不見,馮葭才回頭,慢慢往石城城門的方向走去,馮葭想這樣的寶馬最終是要踏上戰場的。

  而她亦有自己的路要走。

  太陽沒有完全沉入西山,馮葭在宵禁之前進了石城,剛走到臨時住所,還沒進大門便看到知府安排照顧她的高大娘站在門口昂首期盼,見到馮葭便歡天喜地的迎了上來:「恭喜謝小姐!賀喜謝小姐!」

  馮葭被她滿面堆笑的臉孔弄的有些糊塗:「高大娘,不知道我何喜之有?」

  「丞相府來人啦!說是來接小姐回京的!乃是大喜啊!」

  「丞相府?」馮葭有些意外,京城離石城千里有餘,縱然是快馬加鞭也得大半月才能到,不過短短几日,丞相府的人馬就到了?

  馮葭新心中還有些疑慮,但還是跟著高大娘進了園子,輔一進門,便見十幾個小廝服裝的男人威嚴的一字排開,他們眼神堅定,整齊劃一,馮葭從他們身邊經過時注意到他們每個人的虎口處都生著厚繭,應該是常年習武的練家子。

  不是尋常小廝,倒像是訓練有素的府兵。

  「這就是你那庶妹?」

  馮葭聽到一聲極低的男音,音色介於少年與成年人之間,語氣帶著幾分傲慢,他將馮葭從頭到腳打量了幾番,最後哼了一聲:「當真是窮鄉僻壤里養出來的,我說洵玉,她可比你那大房兩個妹妹差遠了,即便是四房五房的那幾個怕是也比不上。」

  如此口無遮攔之人,馮葭皺眉抬頭。

  少年一身白袍熨燙的沒有絲毫褶皺,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長發緊緊束起,一雙劍眉很有特色。

  真是巧了,這男子她恰巧認識,不僅認識,說起來甚至有些淵源。

  沈靖,車騎將軍沈同胥嫡子。

  馮葭想起前世,那時她因為屢破京城奇案被聖上欽點為徽城縣主,經常隨父親出入大理寺,年僅十歲的沈靖便日日翻牆過去,小粉糰子一樣的少年追著她後頭「姐姐,姐姐」的叫個不停,非要纏著她教他破案。

  沒想到她死了三年,這三年間沈靖倒是大變模樣,從當初那個熱血赤忱,會同她說「天生萬物,以養人民」「天下為公,是為大同」的可愛粉糰子,變成了現在這個以貌取人,強調嫡庶有別,口無遮攔的討厭鬼。

  「你這樣瞧著我做什麼?!說你是個小丑八怪,還不高興了?」

  沈靖劍眉倒豎,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大膽的女子,竟然敢如此平視著他!難道不懂男女大妨?

  而令沈靖更加意外的是,他竟然感覺到這女子看他的眼神里夾雜著些許失望、甚至帶著隱隱的嫌棄,雖然那絲神色轉瞬即逝,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這麼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長相,她還嫌棄上了?

  「不敢。」馮葭低下頭,臉上立刻露出恭順的神色。

  「沈靖,誰讓你這麼說話的!你嚇到我九妹了!」

  這時候,一位穿著一身冰綠色的上好絲綢,兩隻袖子上繡著雅致的蘭花紋路服飾的男子主動走了上來,男子已經及冠,腰系玉帶,手持象牙的摺扇,有稜有角的臉俊美異常,對著馮葭一臉的關切。

  「那人是車騎將軍府的嫡子沈靖,「男子站在馮葭跟前剛想要伸手,又似想到什麼一般把手放下了,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九妹妹,我,我則是你二哥,謝皓軒。」

  謝皓軒,謝府嫡次子。

  前世,馮葭並未見過這位小叔子,只因為這位小叔子的生母是謝丞相的糟糠之妻。謝皓軒的母親與謝丞相成親時對方還只是一個小小的五品侍郎,後來受聖上賞識節節高升,平步青雲,然而這位謝夫人卻是個福薄之人,早早離世,只留下謝皓軒一個孤苦無依,而現在的謝夫人是謝丞相後來抬的平妻,也就是謝丞相當時最得寵的小妾。

  所以丞相府中有兩個嫡子,只不過不是一母同胞。

  也正因如此,這位謝二少爺與謝府其他人的關係並不親密,六歲便跟隨自己的外祖去往邊塞潼關,守御匈奴。

  前世,這人還得叫她一聲嫂嫂,而如今身份扭轉,她成了謝府庶女謝蘭昭,自己反倒要管他一聲兄長,當著是造化弄人。

  「二哥。」馮葭福了福身。

  「九妹無須多禮!」大抵都是年幼時被寄養在外,又都是母親早亡,有著相同經歷的謝皓軒對這個庶妹有著天然的親近感,又怕她介意方才沈靖的話,於是又進一步解釋道:「九妹,你不要聽那豎子胡言亂語,你不醜,一點都不醜,你這個膚色才是最健康的,比那京中那些個油頭粉面,臉上敷粉敷的慘白的姑娘可好看多了!」

  馮葭:「......」

  馮葭很想告訴謝皓軒,他當真是不太會安慰人。

  好吧,她承認她現在的膚色是比京中的貴女們黑了那麼一點點,粗糙了那麼一點點。大概是因為之前這副身體的主人,也就是真正的謝蘭昭,她這十三年過了並不好。

  王家是獵戶出身,並不貧苦,但對蘭昭不僅缺衣短食,常常受鞭打,而且經常被要求經常下地勞作,所以十三歲的蘭昭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不僅身材比平常人矮小些,還體弱多病。

  這些年蘭昭的遭遇,有幾分是這王家真的狠心苛待,又有幾分是受那謝夫人指使呢?

  馮葭在心中暗暗起誓,就快了,她入謝府的時機就快到了。

  介時,她會將他們欠她的都討回來,包括蘭昭的那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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