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朕終究還是婦人之仁了!(求訂閱)
秦落衡目光微沉。
凝聲道:
「兒臣認為百官的彈劾不足為懼。」
「他們很多其實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他們是大秦的臣子,先天性的跟大秦捆綁在了一起,因為他們其實是不可能反秦的,現在之所以群情激奮,非是反對大秦,而是不滿於大秦的制度。」
「大秦的體制是皇帝之下,眾生平等!」
「他們要的其實很簡單。」
「利益!」
「當初王翦老將軍尚在時,就曾向父皇抱怨過,稱在父皇麾下為將,很難獲得封侯封王的機會,因為自古以來,士人也好,武將也罷,他們都是想有官做。」
「想自己的成績轉化為官職!」
「只要能身居高位,他們自然就會對父皇感恩戴德。」
「不然他們就會跟現在一樣,認為是大秦是父皇拋棄了他們,他們這些人其實初心並不壞,只是對天下時勢缺少了基本的判斷,以至於被一些別有用心之徒裹挾著,做了相逼之事。」
「朝堂上很多朝臣,其實都被別有用心之徒給收買、欺騙以及利用了,從最開始的建議分封,再到後面的『使黔首自實田』,再到李斯的『罷黜百家,獨尊法術』,這一件件其實都有人在暗中趨勢。」
「只是很多朝臣並沒有察覺到。」
「所以才一步步邁入到了別人設置好的陷阱中,進而做出了威逼的事情。」
「他們眼下大量彈劾兒臣。」
「只怕他們自己其實都找不到太多合理理由,除了含糊其辭的稱兒臣違背了律法,做了不法之事,僭越了法度,但這難道不是宗正應該處理的嗎?關朝臣什麼事?」
「在兒臣看來,想處理此事,並非難事。」
「百官並非都是好人,也並非都是壞人,只是現在情緒裹挾,真偽難辨,以至做出了些錯誤的決斷,因而在兒臣想來,讓百官稍許冷靜一下,或許更為適合。」
聞言。
嬴政臉上露出幾分冷意,似乎對秦落衡的想法並不認同。
淡淡道:
「冷靜處理?如何冷靜。」
「現在百官對你的彈劾書一天多於一天,現在不僅是朝臣,地方的官吏同樣彈劾不斷,就因為你在楚地動了貴族的根基,分給了黔首田地,讓其他郡縣的黔首看到了希望,開始了大規模的不滿。」
「現在反對你的聲音,非是朝臣,而是大多數的秦官秦吏。」
「在這種氛圍下,伱能讓多少人冷靜?」
「多少人也願意冷靜?」
秦落衡深吸口氣。
沉著道:
「兒臣自然知曉此事。」
「但朝臣也好,秦吏也罷,他們所為不過就一情緒,這種情緒,朝廷滿足也好,不滿足也罷,都由不得他們而定。」
「而且」
「世人大多唯利是圖。」
「朝臣也是這樣。」
「他們這次之所以動作如此浩大,也同樣是有所圖。」
「兒臣斗膽,妄議一些事。」
「兒臣若是沒有猜錯,這些朝臣大多都傾心於大兄長,之所以如此賣力,就是看重兄長日後為儲君,他們定能因此事加官進爵,繼而保證家族的繁榮昌盛。」
「因而在兒臣看來。」
「眼前的困境,其實都很虛浮。」
「只是隨著一些人的推波助瀾,讓其他人不由的跟著參與其中,但只要事情遲遲沒有下落,這些人定會心生不安,自然而然就開始萌生了退意。」
「人都很現實。」
「他們之所以這麼賣力。」
「就是他們知道,大秦現在的儲君人選,實則就兩人。」
「一個為大兄長,另一個則是我。」
「兒臣不知這種傳聞出自何處,但也無法辯白,還請父皇恕罪,但這種謠言,在百官中卻大行其道。」
「按照他們的想法。」
「我這次捲入了如此惡劣之事跡,勢必會影響到儲君人選,而我一旦被父皇冷落,最有機會上位的便是大兄長。」
「他們則都有從龍之功!」
「所以他們眼下都十分賣力的來針對我。」
「但若是儲君之位依舊懸於不絕,甚至父皇始終不願表態,他們這麼費力的做事,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心中多少會打退堂鼓,不願再輕易捲入到儲君之爭。」
「兒臣認為眼前的一切都是虛浮的。」
「都是在虛張聲勢。」
秦落衡目光淡定,華聿不緊不慢,從容不迫。
他此刻十分的冷靜。
亦如當初,他還在驪山的竹樓一般,並非真的把始皇當父皇,而是把始皇依舊當成了昔日的秦長吏。
他開口道:
「朝臣中一定有反對的。」
「但大多數其實都保持的中立。」
「只是我這次犯事太多,讓很多中立不得不提前站隊,以避免日後遭到冷落和排擠,這其實無可厚非。」
「因而想徹底處理此事。」
「只需要把這部分中立官員摘出來!沒有他們搖旗吶喊,只靠那一小部分官員,根本就成不了氣候。」
「現在中立官員跟這部分別有用心的官員走得不算很近。」
「尚還有挽回的餘地。」
「若是等到這些官員,徹底被裹挾,大秦恐怕會重回到夏商周的時代。」
聞言。
嬴政臉色一冷。
漠然道:「你說大秦會變成夏商周?」
秦落衡認真的點了點頭。
肯定道:
「是一定會!」
「兄長是個仁善之人。」
「但兄長對人心了解的太少。」
「很少真正的深入過地方,更未曾深入的了解過『貴族』,兄長是秉持著最樸素的仁義,想以此來讓天下得治。」
「但兄長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支撐兄長的很多是六地一系的官員!」
「這些官員深受三代王政的影響,而且深諳為官之道,他們很清楚如果得利,也很清楚如何攪亂局勢。」
「甚至.」
「父皇你也被蠱惑了!」
「商君變法以來,大秦法制一直都很完備。」
「但立國以來,大秦很多法制漸漸陷入到了荒廢,甚至直接到了廢除的邊緣。」
「這一切難道真的沒有緣由?」
「只怕不是的!」
「父皇一掃六合,橫掃八荒,創立了大秦帝國。」
「而一開始,父皇就讓丞相府、廷尉府、御史府三府重新核定了律法,想儘快的讓天下安定下來,讓民心歸復,但這麼多年過去,效果卻始終不見好。」
「因為有人在暗中使壞!」
「大秦一統天下之後,因為官吏的缺乏,大幅啟用了原本六國的官吏,這些本為降將降官的人,未曾深入的學習過秦律,就直接官復了原職,這些官員會感激父皇嗎?」
「不會!」
「他們只會對提出讓他們官復原職的人感恩戴德。」
「但父皇可曾想過,秦國一直以來的官吏任選,除引薦、舉薦、自薦,大多都是出自學室,亦或者從高爵位中選出,因為這些人熟悉律法,了解秦律。」
「朝堂定下的所謂暫緩之計,無疑在否定大秦官吏任選制。」
「六地的官員,對秦律了解並不多,他們何以能用自己貧瘠的對秦律的了解,去治理好下面的民眾?最終只是借著秦律之名,繼續為自己斂財,大肆搜刮,最後反倒把惡名落到了朝廷頭上。」
「再則。」
「一些官員一味強調,為了『天下太平』,為了『靡不清淨』,因而讓朝廷為了維穩做出了很多退讓,這未嘗不是在動搖大秦的體制根本?」
「正是因為有了這一步步退讓。」
「才讓一些人越發猖狂,而讓秦律更難施行。」
「現在除了關中,其他地方,除了一些較為嚴苛的律令,哪裡還能得到施行?就因為維穩,讓一些正直的官吏,沒辦法按律行事,而讓一些別有用心的官吏,上下其手。」
「久而久之。」
「秦律的威嚴何在?」
「官吏誰又會忠心的去維護秦律?」
「再這種環境下,提拔上來的官吏,又有幾個是忠於職守的?」
「大秦的根已經被毀了!」
「就在一些人有意的引導下,一步步的被摧毀掉了。」
「現在這些官員緊抓著我不放,又把秦律拿出來說事,加上我身份特殊,還捲入到儲君之爭,他們藉此蠱惑更多的官吏參與其中,試圖將我徹底排擠出朝堂。」
「很多忠於秦律的官吏,同樣也被裹挾了。」
「因為我的確犯錯了!」
「但這部分官員,卻是沒有想過,他們現在是在以秦律之名,在威脅朝廷,若是真讓他們得逞了,秦律的最終解釋之權,又會落到誰的手中?秦律跟朝廷若是發生了衝突,又以誰為準?」
「他們是在一步步的動搖大秦的根基。」
「動搖法制的基礎。」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等到日後再有同樣的事發生,他們就可故技重施,因為有了這次的事,這就已經表明,群臣的情緒是能夠抗衡朝廷的意志,而其他正直的官員也並不好說事,因為他們參與了這次的事,最終只能繼續被裹挾。」
「聽之任之!」
「等到最後,大秦的體制,秦律徹底崩潰,各地紛紛揭竿而起,他們又會把責任全部推卸掉,全都歸於是大秦體制的問題,進而提出改變大秦的體制,以達到最後重新回到三代的王政之上。」
「這部分人原本在朝堂的影響力不大。」
「但就是靠著一步步裹挾,一步步誘惑,讓越來越多的老好人,以及中立官員倒向自己,等到最終被徹底綁架和捆綁,這些官員清醒過來也為時已晚。」
「因為他們回不了頭了!」
「他們也沒有辦法回頭,因為他們做錯了事,一旦回頭,恢復大秦最初的體制跟秦律,他們都是要掉腦袋的,甚至是要被滅族的,所以就算他們知道自己上當,也無濟於事。」
「而今這些人的計劃正在一步步推行。」
「眼下父皇尚在,他們的動靜還不明顯,若是父皇出事,這些人只怕會徹底走到明面上,到時就真的要大廈將傾了。」
「兒臣知道自己犯法了!」
「也不想辯解。」
「但兒臣作為大秦公子,理應以天下為己任,父皇經十年平定了天下,若是因一些別有用心之人,將父皇一手建立的帝國摧毀,兒臣實在不想見到。」
「兒臣認為父皇當初做錯了。」
「從一開始就不該生出緩和之心,也不該做出任何退讓,更不該想著維穩,大爭之世結束,的確該休養生息,但若是根基不穩,一旦遇到風雨,或者蛀蟲啃噬樹根,大秦這一棵大樹就很容易倒下。」
「父皇不可不察啊!」
秦落衡長跪於地。
他已經把自己想說的全說出來了。
而這的確是他的擔憂。
這種一步步荼毒,一步步改弦易張的做法,他在後世已經見過太多了,大秦的體制跟秦律並沒有真正建立,一旦朝廷中樞出了問題,很容易就擴散到天下。
到時想斧正就難了。
嬴政面色難看至極,甚至手掌都在微微顫抖。
他雙眼死死盯著秦落衡,似沒有想到,這番話出自秦落衡之口,他在腦海中仔細的想了一下,如果真的按秦落衡所言發展,大秦的體制的確在日漸崩潰,秦律也越來越失去威信。
一旦真到了那種地步。
大秦也就到了分崩離析的時候。
嬴政心胸劇烈的起伏著,良久,才平靜下來,冷聲道:「朕知道了,朝堂一些人的確生有二心,只是朕並未多想,只以為他們是貪圖權勢,但你這番話,卻是讓朕驚醒。」
「天下想讓大秦覆滅的又豈在少數?」
「六國餘孽也好,諸子百家也罷,他們傳承的都是三代之政,大秦之新政,就他們而言,無異於是洪水猛獸,又豈會不想摧毀?朝堂的官員,他們的確是大秦的臣子,但舊時所學,依舊會影響到他們,或許他們自身並無這個想法。」
「但他們腦海中的印象,依舊是當年的模樣。」
「你說的沒錯。」
「朕從一開始就做錯了。」
「大秦新立,本該萬象更新,豈能畏畏縮縮,舉步不前?不用鐵血樹立威嚴,豈能讓天下臣服,又豈能讓萬民甘於治理?」
「朕終究還是婦人之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