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番外——笨拙的愛

  周嘉寧總是覺得自己很怕高聿。

  說起來很奇怪，她是靖安侯府的嫡大小姐，又是未來的太子妃，自小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怎麼還會怕一個小小的教書先生？

  同樣的，高聿也察覺到這一現象，不是周嘉寧的聰慧溫婉，吸引了他，相反，正是那份在她身上淡淡疏離的態度吸引了他。

  自初見那刻起，他便清醒地意識到，兩人之間橫亘著難以逾越的鴻溝，那份淡淡的情愫，他小心翼翼地藏匿於心，未曾有過絲毫逾矩之念。

  然而，情感這東西，總有其難以自控之時。每當目睹周嘉寧在學堂上分神，或是見她心事重重，亦或是面對世事以一種超乎年齡的淡然處之，高聿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但理智如他，為了不被旁人察覺到這份情意，於是，他選擇了一條迂迴之路，以嚴苛訓斥的口吻作為關心著周嘉寧的方式。

  之後，高聿自嘲地笑了，這般做法，實在是有病。

  落在周嘉寧的眼中，便是平湖書院的先生里，唯有高聿對她十分不滿，格外嚴苛，她不解其意，久而久之，竟有些怕高聿了。

  倒是後面的事情有些出乎高聿的意料，那日，周嘉清身穿黛青色雲天水漾留仙裙，一改往日的驕縱，安靜的端坐在方凳上，眉宇間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溫婉與端莊，那份氣質，竟與高聿記憶中那位溫婉如水的周嘉寧重疊了。

  而周嘉清接下來的話語更讓他心驚膽顫，儘管如此，他還是做了大膽的決定——他選擇站在了周嘉清的一邊，與她並肩作戰。

  原因很簡單，周嘉清是周嘉寧的親生妹妹而已。

  直到他被謝元賦差點一把火燒死在竹林時，他腦海中突兀地閃過一個念頭，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深切的憂慮——自己不慎暴露，是否會牽扯到周嘉清，乃至周嘉寧？

  最後，他活過來了，在昏迷的那段時日裡，他竟然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沒有周嘉清去竹林攔著他，他順利的成為了謝元賦的幕僚，為謝元賦辦事。因為周嘉清喜歡謝元賦，夢裡的他在想，幫著傾心之人的妹夫，這樣會不會離周嘉寧再近一些呢？

  夢醒時分，他心中猛地一悸，愕然於自己竟會迷失心智，去協助那謝元賦。

  幸而，一切不過是南柯一夢，未成真局。

  後面的夢裡有鮮血有殺戮，雖無法觸及細節，卻足以讓他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與悲哀，醒來後的他卻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之後，周嘉寧回到大安，與太子並肩出席周嘉清的大婚，他心間五味雜陳，卻也覺得周嘉寧值得站在這個位置。

  接下來，徐竟驍昏迷了，看到一向沉靜內斂的周嘉清失魂落魄，他暗自思量，周嘉寧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是否也會卸下所有防備，展現出那份不為人知的無措與脆弱？

  所幸的是徐竟驍醒來了，與周嘉清也和好了。

  期間，周嘉寧曾來王府探望徐竟驍，碰到他，似已知道他暗中為周嘉清布局，對抗謝元賦的種種。

  周嘉寧對他道了一聲謝謝。

  這一聲謝謝，便讓高聿有些激動得夜不能寐，思緒萬千。

  太子終登大寶，周嘉寧鳳冠霞帔，母儀天下，似乎這便是完美的結局了。

  於他而言，只要她能在深宮高牆之內，尋得一份寧靜與歡愉，便是他此生最大的慰藉。

  然而，世事無常，鄭田之亂突起，狂言直指新帝命不久矣，高聿的心頭卻不由自主地牽掛起那位身在皇宮、肩扛天下重擔的周嘉寧。

  無奈，一介先生，怎可進宮去關心皇后娘娘？

  他自知人微言輕，在謝元賦逃離東秦，便重新回到平湖書院，以自己的方法，來感化學子，教導學子。

  再到後來，戰事突變，誰都沒想到新帝身隕沙場，人有旦夕禍福，高聿也沒想到，似乎只是短短的一夜間，周嘉寧聞言竟也猝然離世。

  他手中的書卷再也無法緊握，只餘下滿心的空洞與悲涼。本以為這一生遠遠看著周嘉寧，如何做好一國之母，也算是一件幸事。

  高聿的心，在這一刻被徹底喚醒。他膽小了這麼久，深藏情意這麼久，這一次，總要勇敢一次，去送送周嘉寧最後一程。

  反正……他的情意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