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後,周嘉寧有些懨懨,周嘉清察覺到,比起上一次在宮中見到時,周嘉寧身上竟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滄桑之感,這痕跡非是容顏的蒼老,而是那雙眸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深沉與閱盡世事的淡然。即便如此,她依舊保持著皇后獨有的那份高貴與溫婉,風姿不減,儀態萬方。
周嘉清似乎不願意再進行這樣沉重的話題,轉過頭去,道:「上次王爺想要捉許蔓安,是你的人過去勸阻了?」
「許蔓安暫時不能動,我知道你不喜歡她,但西雲之事,尚需忍耐。避免西雲有朝一日死灰復燃,再起波瀾。」周嘉寧的目光有些悠長。
談及傅柔兒,那個最終登上東秦皇后之位的女子,可是今生她和徐竟驍在後面追查得緊,傅柔兒為了實現這個願意,不得不變成另一個女子的模樣,周嘉清覺得十分荒謬,又很可笑。
今夜,周嘉寧是故意引她過來說了這番話,準確地來說,應該是交代遺言。
回到王府後,周嘉清的舉止間流露著一種超乎尋常的平靜,她依舊勤勉地履行著職責,每一份差事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卻不知,每個夜晚,一想到姐姐,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淚水成了她唯一能夠宣洩情感的出口,夜夜沾濕枕頭。
這幾日徐竟驍依舊頻頻往宮裡跑,應當是在和新帝共謀抵禦西雲之策。
謝元賦大約也隱隱感到了壓力,開始不動聲色地調整兵力布局。在這份謹慎與防備之中,謝元賦又交織著一絲微妙的自信,他覺得徐竟驍不會這麼快懷疑到他們身上,而那位新帝,若無確鑿證據,亦難以輕易降罪於他們。一邊是懷疑,一邊是堅信,謝元賦自己都混亂了,恰好遂了皇室的心意。
「說起來,陳書那天未說完的話是什麼?我那時心繫你的傷勢,未能及時曾追問,待你醒來,卻不讓陳書說,到底是什麼?」周嘉清問。
自二人心扉敞開,坦誠相待以來,徐竟驍對她幾乎知無不言,只要周嘉清開口詢問,他就會回答。
可是今日,他卻看著周嘉清沒有說話。
周嘉清一愣,徐竟驍溫柔喚道:「過來。」
見徐竟驍很是堅持的模樣,她便站起身來,走到書桌邊:「怎麼了?」
話音未落,就被徐竟驍一把攥住手腕拉進懷裡。周嘉清猝不及防坐在他的腿上,試圖掙紮起身,臉頰悄然染上了兩抹緋紅,這大白天的萬一被進來的侍衛看到了成何體統?
徐竟驍非但不鬆手,反將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語氣中帶著幾分玩味與認真交織:「清兒,你可還記得,那晚你醉酒後,說過你想當皇后。」
「記得。」周嘉清低低應了一聲。
「那麼……」他說。
「我不想。」周嘉清道,「那金碧輝煌的宮殿,世人皆羨,終非我心之所向。你既知我前生之事,知曉我昔日所願不過是成為名正言順的正室,而今,這份心愿已圓滿達成,我心足矣。」
他有些苦澀地道:「我答應過你要帶你去杜坡生活,我亦不喜那宮廷,但是眼下,必須得走這一步棋了。」
說著,他從書桌里取出一卷黃綾聖旨,這,正是徐竟驍大婚次日降臨的密旨,一份在前世由靖安侯悄然守護的秘密,直至此刻才得見天日。其上,不僅揭示了徐竟驍身世之謎,更承載了皇位傳承的重擔。
「沒有時間了,你姐姐想必已向你透露了幾分,」他低低嘆息,將周嘉清的手放在掌心,「為了東秦的千秋基業,我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抉擇。我怎能眼睜睜看著先輩們用鮮血守護的疆土,在我手中淪喪?我知道你不喜歡,但是能不能為了我容忍一下?」
「身為王妃,我或許能以無嗣之身,求得世間諸多寬容與體諒,但你若承繼大統,龍椅之下,豈能無後以繼大統之基?」
「不管我們有沒有子嗣,你都會是我唯一的女人!」
徐竟驍的回應溫柔而堅定,他的雙臂未有一絲鬆懈,仿佛要將這份承諾連同她一同鎖入懷中,直至永恆。
許久之後,周嘉清抬起頭來看著他:「東秦的疆土需要你親自去守護,那是你的責任,是萬千黎民百姓的期盼,而我是你這條路上的羈絆……」
徐竟驍也盯著她,認真道:「天下黎明百姓,我要,你,我也要!」
周嘉清心中一動,短短片刻,忽而笑了。
……
皇上與徐竟驍共謀大安未來之局,面對即將到來的風雨飄搖,兩人皆是心懷壯志,未曾有絲毫懈怠。而謝元賦與許光治亦非坐以待斃,開始著手調動自己私養在各地的人馬。
一連好幾天,徐竟驍都未曾回府,府里的暗衛們都要比往日裡更忙些,更顯得凝重。
未幾,大安都城之內,一則驚雷般的消息驟然炸響,震動了朝野上下——昔日戰功赫赫、已解甲歸田的鄭將軍,竟舉起了反旗,其麾下鐵騎如雲,迅速集結於雲陽城下,以城池為基,築起了一座對抗皇權的堅固堡壘,正式向皇室宣戰。
這消息瞬間震撼了大安城的每一個角落,百姓們無不瞠目結舌,議論紛紛。
鄭將軍鄭田,其麾下原本就雄兵如林,而今更有傳言,他多年來暗藏鋒芒,悄然間廣開才路,招募壯士,購置戰馬,悄無聲息間將麾下兵力壯大至令人咋舌之境地。
雲陽城,這片廣袤無垠的疆土,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卻被鄭田以雷霆萬鈞之勢,穩穩占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