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4章 好吧,我不隱瞞了,我就是穿越者
在冰上樂園遊玩時,顏學信最大的感覺,就是那種時空上的割裂感。
從整個冰上樂園的建築群分布上來看,整個冰上樂園是數個時代的建築物無縫黏合起來的,形成了一種時空錯落的感覺。
據說有無數研究古代建築的人,為整個冰上樂園的建築物而痴狂,甚至有課題組整個入駐了冰上樂園。
網絡上,已經有每一個建築的詳細考證。
而整個冰上樂園的故事線也是如此,不同時代的故事混雜在一起,但卻並沒有關公戰秦瓊的感覺,因為它們彼此之間,是多線並行的,極少有交叉。
當你從一個故事線切到另外一個故事線時,有一種強烈的穿越時空的錯覺。
這種感覺讓顏學信著迷。
而顏學信做了太多的任務了,發現每個時代的任務雖然彼此並行,卻並非完全離散的,當你層層故事線推進之後,發現在所有的故事線中心,都有一個人。
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也有著完全不同的身份和背景。
但他的喜好、做法、風格,甚至名字……
都讓顏學信強烈地想到了一個人。
小白!
但這是正常的,因為這本來就是谷小白的產業,而其實所有的區域,都和谷小白的MV能夠一一對應。
建立一個以自己為主角的樂園,那只是有錢任性而已。
其他的都是各種技術加成,因為樂園做的太好了,所以才讓自己有這種荒謬的感覺。
沒錯,這是正常的!
至少之前顏學信是這麼說服自己,讓自己忽略種種疑惑的。
但現在,這些疑惑一起冒了上來,讓顏學信無法再忽視。
這正常個屁咧!
如果冰上樂園裡,存在著不同時間點的同一個人,那冰上樂園是什麼?
顏學信覺得自己的知識無法給這種事一個合理的解釋。
難道事實上,自己不是在穿越不同的故事線,而是在穿越不同的時空?
不不不,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可是,眼前的人又該如此解釋?
往常這時候,顏學信都會遵循「奧卡姆剃刀」理論,尋找一個最簡單的解釋。
然後用理性說服自己的靈光一閃。
可現在,他的理性和他的本能,相悖得太厲害了,讓他完全無法忽視。
面對蒼老的鑄劍師,他猶豫了一下,問道:「老人家,請問……距離我們上次相見,時間過去多久了?」
「過去多久?這可有年頭了……」老人皺起眉頭,掰著手指默默數了片刻,道:「唉,不知不覺竟然已經三十二年了……不對,我上次見你的時候,是在七月,現在也差不多七月了吧,那就三十三年了。」
現在是三月。
顏學信很想糾正這一點,但他強迫自己接受了一個觀念,那就是,很可能,在海上龍宮裡,大家的時間其實是不同的。
對他來說,從文小雯的魔爪中逃脫,再坐船到東方神州趕到這裡,不過一個多小時時間,可對眼前的老人,已經過去了三十三年。
這荒謬嗎?
並不。
如果他先來做這個任務,再去北方冰原,還能在一個小時之後,見到三十三年前的年輕鑄劍師呢。
「年輕人,難得再次見面,伱是我這麼多年見到的第一個故人,我這裡有酒,你想要聽我講一個故事嗎?一個上次我沒講完的故事。」
鬼使神差的,顏學信點了點頭:「好。」
這一次,顏學信不是為了任務,而是為了這個故事本身。
他很想知道,這個鑄劍師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已經是接近四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彼得大帝帶領軍隊來到了波羅的海畔,開始進攻里加……」
有些悶熱的鐵匠鋪里,漸漸西下的落日之下,一名年輕人和一名老人,靜靜坐在那裡。
「……就這樣,這名打心眼裡憧憬著傳說人物的年輕鑄劍師和劍術師,接下了這個任務,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這是一個註定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從那天開始,他就在追尋這名傳說中的人物的腳步,追尋著他的傳說,他的蹤跡,拜訪了無數他的崇拜者,他的支持者和他的懷念者,看著無數的人為他神魂顛倒,為他日夜難寢,為他牽腸掛肚,可他……卻從未出現。」
「一晃十年過去了,他的腳步遍及西方,不論是北方的冰原還是南方的海灘,到處都有他的身影。但他尋找的人,卻杳然無蹤。後來,他聽說自己尋找的人前往了遙遠的東方,於是也追隨他的腳步前來……這一路上,他遇到過強盜,遇到過山洪,也遇到過風暴,可以說是九死一生,有很多次,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活下來的,或許他的使命太過重要,冥冥中,還有一股力量在注視著他,保佑著他。」
「終於,他來到了這片東方大陸,卻發現,在這片大陸上,從未有那個人存在過的痕跡。」
「那一瞬間,他絕望了,用了好幾年的時間,他才重新振作了起來,他覺得無論任何人,在這個世界上,終究會有一處容身之所,總會存在在某個角落,就算是死了——也終究會有屍骨,更何況,他自己還沒死,那麼傳奇的人物,怎麼回死在無名的角落呢?」
「又尋找了幾十年之後,他終於放棄了,甚至產生了在這裡終老的想法,於是他盤下了一個小小的鐵匠鋪,成了一名鐵匠。」
「有時候,他會想自己為什麼要接下這樣的一個任務,他的父母已經老去,當初他曾經愛上的姑娘,恐怕已經在遠方蒼老白頭,他的一生,只是為了向一個人傳遞一句話,可這個人,卻是一個不存在的幽靈。」
「他經歷了那麼多,只是為了……傳遞一句話?」顏學信問道。
如果這是一篇小說,顏學信恐怕會吐槽這情節一點也不合理,但現在事實就擺在他的面前。
「是的,只是為了傳遞一句話,就葬送了一個年輕人的一生。」蒼老的鑄劍師道:「或許,不僅僅是為了一句話,還為了虛無縹緲的皇家榮譽,以及皇帝的一個承諾可能帶來的榮華富貴……但後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這是一個使命,但它最終已經超越了使命本身,成了一種執念。有些事情你一旦開始了,就不想放棄。而有些人,你越是追尋,越是想要見到他,看看你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如果你見不到他,那麼之前你付出的一切,都是白費了。」
「你不想一切都白費,所以你會一直追尋到底,直到死去……」
說到這裡,鑄劍師抬頭看向了顏學信,問道:「年輕人,你曾經追尋過永遠也無法達到的目標嗎?」
顏學信認真地思索了一下,道:「其實我也一生都在追尋可能永遠也無法達到的目標。」
這世界上,每個人的目標,似乎都是永遠也無法達到的。
只是他們總是樂觀的覺得自己能達到,或者不願意承認永遠無法達到罷了。
顏學信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譬如在校歌賽上打敗谷小白;譬如在音樂上超越谷小白;譬如在科技上,在學業上,在任何一個地方……
現在看來,任何一種都是不可能的。
鑄劍師道:「那你就不要像我一樣,成為一個懦夫。」
顏學信內心百味雜陳。
對鑄劍師來說,那個永遠也追不到的今夜白,是一個幻影。
而對他來說,他所追逐的,何嘗不也是一個幻影呢?
可他會停止追尋嗎?
恐怕不會。
永遠也不會。
這一刻,顏學信有一種感覺,他不是在做任務,他是在追尋自己的內心。
「老人家,其實你想要找的人,我可以幫你找到。」顏學信看著老人,道。
「其實,我已經找到了我想要找的人了。」
「找到了?」顏學信愕然。
「是的,在三百年之後。」老人露出了一絲笑容,「三百年後,它自會抵達它該在的人手中,而我也終將回到自己的故鄉,埋葬在我的故鄉……」
「其實,我每時每刻都在思念著我的故鄉,我做夢都在想著回到那裡,儘管那裡已經物是人非,可我真的想回去啊……但是我卻害怕,我真的害怕啊……如果我死在了路上該怎麼辦?如果我離開了之後,他就回來了該怎麼辦?如果我註定錯過了他該怎麼辦?我的一生是不是毫無意義,我付出了那麼多是為了什麼呢……」
「但現在,我不怕了。因為我終究不會錯過,因為我一定能夠回去,因為我,已經見到了我想見的人……」
「他……什麼樣子?」顏學信問道。
「他和你一樣,這麼多年了,絲毫沒有改變。」老人道。
「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去看望你嗎?」顏學信問道。
「如果有那麼一天的話,我會回到基茲利亞爾的故鄉,埋葬在一座到處都是廢棄礦石的山崗上,眺望著我古老的家族,我會在面向東南方的那座山崖上,我的墓志銘……年輕人,你希望能夠在我的墓志銘上看到什麼呢?」
「一個從未放棄的人。」顏學信毫不猶豫道。
「哈哈哈哈,好,好!」
老人哈哈大笑起來,然後被酒嗆到了,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我會一直在那裡等著你的,我的朋友。」他伸出手來,狠狠地拍了幾下顏學信的肩膀,然後他站起來,道:「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我也該走了……年輕人,這個鐵匠鋪,和這裡的一切,就都送給你了。」
「啊?這就走?」
「我孑然一身的來,自然也孑然一身的去……何必帶什麼東西?或許……我在回去故鄉之前,應該再去更多的地方,這世界上,又有什麼地方,我去不了呢?」
看著老人充滿了希望的臉,顏學信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被觸動了。
他的自信,到底是因為沒有了最後的顧慮,還是知道自己終究會抵達故鄉呢?
顏學信不知道。
「我的朋友,如果你想要做什麼,我只希望你,永遠不要放棄。」老人在離開之前,轉過頭來,對顏學信道。
然後,他走出了鐵匠鋪,一步步向前走去。
隨著他一步步跨出,他的身影慢慢變淡,顏學信看著他的背影慢慢佝僂了下來,他的頭髮變得越來越白,終究,顏學信看到了一座山崖,山崖之上,沒有鮮花,沒有草木,只有一塊塊廢棄的礦石,他的墓碑也是一塊礦石,上面沒有刻名字,只刻了一行字。
「一個從未放棄的人,在這裡等待著他的朋友。」
顏學信沒有管接下來的任務是如何解鎖的。
他趕上了最後一班從海上龍宮飛往俄羅斯的飛機。
一天之後,顏學信來到了基茲利亞爾,一路打聽著,他來到了那古老的石屋之前,然後看向了石屋的對面,一片斷崖之上,有一座墳墓,毫不起眼的夾雜在大量的廢棄礦石里。
顏學信想要上山,卻被人攔住了。
「對不起,這座山是我們家族的財產,你來做什麼?」攔住他的年輕人警惕地看著他。
「我和我一位很老的朋友,有一個約定。」
「約定?什麼時候約定的?」
「呃……三百年前?」
年輕人:「……」
這傢伙是瘋子吧。
「好吧,他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我只知道,他的墓碑上刻著『一個從未放棄的人,在這裡等待著他的朋友。』。」
年輕人的嘴巴張得最大了。
「我一直以為,這件事是家族傳說……」年輕人帶著顏學信登上了那座礦石山的時候,轉身問顏學信,「你是為了你的祖先來履約的嗎?」
顏學信能說什麼呢?
他只能沉默以對。
「喏,就是這裡了。」年輕人帶著他來到了那無名的墓碑前,「你帶酒了嗎?」
「帶了。」顏學信道,「如果我喝醉了,你能把我帶下山去嗎?」
年輕人攤了攤兩手,在旁邊坐了下來。
顏學信轉過身去坐下,山上亂石堆疊,山下草木枯黃。
那一刻,顏學信覺得,這世界如此的荒謬,卻又如此的悲涼。
顏學信從飛機上下來的時候,宿醉未醒,腦袋還疼痛欲裂。
他大步狂奔到了谷小白的實驗室門口,也沒敲門就推門進去,一把抓住了谷小白。
「小白,你實話告訴我,你這傢伙是不是個穿越者!」
「是啊。」谷小白道。
哎????
顏學信的酒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