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躍飛鑽進炕洞,小聲催促江筠:「快點啊!弄好你就到門外呆著去。」
江筠蹲下來,小聲問:「當兵的幹嘛要抓你?」
總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被拖下水,糊裡糊塗被當成同謀,真出事就麻煩大了。
陳躍飛急了:「快點,一會兒我出來保證告訴你,人命關天,快呀。」
那個著急的樣子,不管怎樣,拽也拽不出來,江筠只好蹲下來往灶眼裡放柴火。
門外傳來腳步聲,江筠一驚,是張秀英回來了,趕緊把手裡的木柴胡亂塞進去。
剛放好,張秀英就進了廚房,一看江筠蹲在灶台前,就氣不打一處來:「好哇,想趁我不在弄吃的是吧?小偷!幸好我回來拿東西,要不然還真以為家裡進耗子了!」
江筠的臉色發白,生怕張秀英是回來做飯的,陳躍飛要是鑽出來,到時候真就說不清了。
「怎麼?不敢說話了?啞巴了?」張秀英冷笑一聲,把櫥柜上的鎖咔噠鎖上,抽出鑰匙揣進褲兜:「知識就是力量,我看你不用吃飯,你就吃,看你有多少力量!」
說完,張秀英轉身去自己的房間拿毛線球。
後院有人拍門:「開門,開門,有人在家嗎?」
張秀英聽見動靜跑過來問:「誰呀?」
門外的人高聲道:「執勤的,開一下門,我們要進來找個人。」
張秀英從門縫裡往外看,是兩個戰士,有點害怕了:「你等著,我去拿鑰匙來。」
開了後院門,兩個持槍的戰士走進來,四處打量:「剛剛有人來了嗎?我們在搜一個可疑的人。」
張秀英大驚失色:「什麼?是特務嗎?我們在家沒見到有人來啊。」
那兩個戰士要求到屋子裡搜查一遍,張秀英為了證明清白,趕緊帶著他們里里外外的看,還把衣櫃打開給他們瞧,又殷勤地領著戰士去看書房。
江筠去開鎖,腦後的傷包引起了戰士的注意:「你的傷怎麼回事?」
萬一是被他們搜查的壞人給打傷的就麻煩了。
張秀英趕緊解釋:「是前兩天摔的,還沒好,在家休息呢。」
那兩個戰士仔細盤問了江筠幾句,看了一圈,轉身出去,敲鄰居家的門。
張秀英鬆了口氣,重新鎖好後院門,拿著毛線球,趕緊出門分享這個驚人的消息去了。
鄰居家白天都是沒人的,江筠怕那兩個戰士突然殺回來檢查,就把自己房間和江蘭房間之間的窗戶輕輕打開,準備過一會兒就讓陳躍飛出來,再藏到自己房間的箱子裡去。
她已經能斷定陳躍飛肯定是從鐵絲網的那邊跳過來的,而且有重大的事情發生,要不然,白天執勤的士兵,是不會上刺刀的。
如果是這樣,她必須要小心了,不管是被張秀英發現,還是被執勤的戰士發現,她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江筠把家裡門前前後後都閂緊了,跑到灶眼前,七手八腳的往外掏柴火:「陳躍飛,趕緊出來。」
陳躍飛一身黑咕隆咚的爬出來,臉上手上全是黑灰,身上蹭的一塊黑一塊灰,往哪兒走都是一個黑腳印。
江筠指著他:「站著別動!」
這要是收拾,還不知道擦不擦的掉。
她跑進自己的屋裡,拿出一床舊床單鋪在地上,讓陳躍飛踩著往屋裡走,指著自己的房間:「用這個墊著,別留下印子。」
陳躍飛會意,扯著床單往裡跑。
江筠忙不迭的收拾灶台。
弄好了,跑進自己的房間,陳躍飛已經翻了進去,把窗戶關上閂緊:「我現在還出不去。」
江筠打開箱子,又抖開一張舊床單:「你先躲這裡邊,天黑了我再放你出去。」
在合上箱子之前,江筠問:「等等,你先說,人家為什麼要找你?」
陳躍飛嘿嘿一笑:「我去偷了幾發子彈。」
江筠差點喊出聲:「偷子彈?」
陳躍飛支支吾吾:「沒偷著,沒偷著。」拉起床單蒙在了頭上。
江筠也不好再接著問,她還要再去檢查一遍手尾。
晚飯前,江筠提早燒好了水,沒讓張秀英發現灶膛里的痕跡。
江永華沒回來,是張秀英告訴江蘭的:「今天大院裡有壞人,你別出去玩太久,天黑前要回來。」
結果,張秀英自己也坐不住,吃了飯,又拿著毛衣出去找人說白天戰士執勤到家裡來找壞人的事去了。
江筠趕緊喊醒了陳躍飛,替他出去找他的「警衛」,就是平時跟陳躍飛一起玩兒的那些男孩子們,找機會騎著單車躥到江筠家門口,趁亂把陳躍飛給帶跑了。
通過這次「偷襲和營救」,陳躍飛順利的躲過了應受的懲罰,從此把江筠視為了自己人,他甚至把江筠家的後院小屋當作了可以信任的「交通站」。
被同謀的江筠絲毫不知道,自己只是為了不要引起別人的懷疑,而歪打正著的取得了陳躍飛的信任。她知道事情沒有陳躍飛說的那麼簡單吶,卻也找不到機會去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休息了幾天之後,江永華又帶著江筠去醫院複查了一遍,確認她沒有什麼腦震盪的後遺症,同意她繼續去上學,只是不要做劇烈的運動:「體育課肯定是不能上,就是坐在自行車后座,也不能跳下來。」
總之,是避免一切蹦蹦跳跳的機會。
又或者,再開一個星期的病假條。
江筠寧可帶張烙餅或者帶兩個饅頭去學校當午餐,也不願意留在家裡,因為張秀英總要想法子刺激她不吃或者少吃。
沒有感受過語言暴力的江筠,決定還是要儘量避開有著穿耳魔音的張秀英,再這麼下去,她不確定自己接受記憶的功能還能不能起作用。
張潔推著單車在大院門口等她:「小筠,我騎車帶你吧?」
江筠謝絕了:「我只能走路,你先去學校,萬一我遲到了,你就幫我跟老師說一聲,請會兒假。」
走在去喬家溝鎮的路上,道路兩邊的田野,莊家已經有半尺來高,青青的秧苗,隨風起浪,充滿了生機。
江筠一邊走一邊欣賞,冷不防陳躍飛在一棵樹後面露出頭來,衝著她喊:「喂,你要不要我騎車帶你去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