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2024-08-21 07:08:39 作者: 紀嬰
  百里氏宅邸內, 幻境已散,燈燭煌煌。

  鎮厄司的到來安撫了大多數人的情緒,百里青枝喜形於色,迎上前去。

  百里泓尚在閉關, 主家其餘人全丟了性命, 整個筵席間,她是絕對的話事人。

  沈流霜站在四具屍體邊, 眉間沾染春夜的水汽, 與施黛遠遠對望一眼, 頷首示意一切順利。

  「你們決定繼承崔大人的遺志。」

  收回注意力,施黛看向跟前的聶斬:「於是學了他的刀法,在江南各處行俠。」

  聶斬笑笑:「是啊。可惜我沒練刀的天賦,只學到皮毛。」

  四人里,謝允之最有武學天資。

  那時他只有十幾歲, 為養活弟弟妹妹, 白天夜裡找了好幾份工。

  為數不多的閒暇時間, 謝允之一心撲在刀法上。

  大哥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 另三個孩子心疼他, 搶著去幹家務活,或幫街坊鄰居寫字賺錢。

  聶斬十六歲時,謝允之已將斬心刀法參透, 誅殺了不知凡幾的凶邪之徒。

  也正是這一年,文淵書院來越州徵才,聶斬沒懷期望地報了文試。

  沒成想,幾日後放榜, 他的名姓赫然在列, 成為書院門生。

  當天入夜, 謝允之做了一桌子好菜,為他們每人斟滿酒。

  「是好事啊。」

  看出他的不舍,謝允之撫上聶斬的頭:「此去文淵書院,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我們小斬有大出息了。」

  從小吃了太多苦頭,加之長年累月苦練劍法,謝允之的右掌粗糙不堪,滿帶老繭。

  聶斬很喜歡被他摸頭的感受。

  與多年前面對崔言明時一樣,熨帖又溫暖。

  「文淵書院裡,全是儒生吧?」

  莫含青憧憬道:「聽說他們能把詩詞變成真的……好想看一看『飛流直下三千尺』。」

  「人生地不熟的。」

  秦酒酒面無表情地輕哼:「倘若有誰欺負你,記得飛鴿傳書告訴我們。」

  「誰敢欺負我弟弟?」

  謝允之暢快大笑:「會用刀的儒生,聽上去不錯。」

  除謝允之外,聶斬等人刀術天賦有限,學習斬心刀的同時,亦在探求自身擅長的技法。

  初入崔府的聶斬連字也認不清,隨念書漸多,竟展現出不小的稟賦,以文入道,詩詞歌賦樣樣精通。

  秦酒酒反應銳敏、手法靈活,跟隨一名皮影匠人,學得世間罕見的秘法。

  莫含青心細如髮,對陣法頗有心得,年紀輕輕,便可編織變幻莫測的殺陣與幻境。

  聶斬北上學宮後,四人分散各地,以飛鴿傳書彼此聯絡,倒也不覺孤寂。

  兩年前,為調查崔言明死亡的真相,謝允之高價買通管家,入住百里氏大宅。

  一年後,經由管家「謝五郎」之手,莫含青被選作葉晚行的貼身侍女。

  竊聽,誘導,暗示。

  經由種種手段,兩人一個個找出當年的所有真兇,著手準備復仇。

  「百里家的人,很難殺。」

  斜斜倚靠在桌邊,聶斬笑著對施黛道:「百里泓強得驚人,被稱作江南第一刀。其餘人嘛……但凡有誰不明不白死掉,定會引剩下幾個萬分戒備。」

  百里氏有千百門客相護,一旦打草驚蛇,刺殺難度將超出他們的能力範疇。

  最好的時機,是等百里家眾人共聚一堂,一網打盡。

  比如近日的演武大會。

  ……等等。

  聽他慢悠悠地闡述來龍去脈,施黛心口一跳。

  聶斬提到了百里泓。

  施黛對這位百里氏家主不甚了解,從閻清歡的描述里,知道百里泓是個不折不扣的刀痴。

  毋庸置疑,百里泓很強。

  無論是沈流霜爹娘的死亡,還是崔言明遇害,最大的主謀,一定是他。

  聶斬等人不可能不殺他。

  可巧,百里泓正在閉關。


  閉關是參悟刀法的重要時刻,需保持身心寧寂平和,不被外物所擾,否則恐將走火入魔。

  簡而言之,這個階段,是百里泓最脆弱的時候。

  聶斬他們原定的計劃,應是利用不在場證明順利脫罪,再前往百里泓的閉關之地,合力把他擊殺。

  ——現在呢?

  不等施黛開口,藍衣年輕人眉眼含笑,從桌邊直起身。

  短暫的一息,沒人打破緘默。

  聶斬唇角微勾,黑眸流轉,凝在她身上。

  「雖然很冒險,但……」

  聶斬眨眼,猝然揚聲:「滅燈!」

  如同一個開關。

  話音落畢,數條靈線交錯勾織,巨大的暗影化為實體,排山倒海般覆下。

  在聶斬有所行動之前,江白硯拔劍,把斷水橫在他頸前。

  自知打不過他,聶斬一笑,乖乖舉起雙手。

  但他有三個同謀。

  「滅燈」,是他們定下的暗號。

  凡事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刺殺百里泓難度最大,因而被他們留在最後。

  倘若計劃順利,他們脫離鎮厄司的監察後,能神不知鬼不覺進入刀堂,與百里泓拼個你死我活。

  計劃失敗,被人勘破的話——

  莫含青留有一個備用陣法,可以暫時拖住鎮厄司,供他們突破重圍,前去刀堂。

  前有實力強勁的百里泓,後有鎮厄司的追捕,這是最糟糕的情況,九死一生。

  卻也是他們手刃仇人,唯一的辦法。

  靈線翻飛,白如雪浪,與漆黑皮影層層迭迭,困作繁複陣法。

  三道人影從窗邊躍出,鎮厄司的小隊裡,有人輕嘖一聲。

  沈流霜留了心眼,去越州鎮厄司時,特意請來幾位陣師。

  一條血色細線自袖中探出,化為鋒利無匹的刀鋒。

  人群里,身形嬌小的紅裙女子指尖勾起,口中念念有詞,紅線與莫含青留下的白線擦拂而過,震顫不休。

  「陣眼在正北。」

  紅裙女子道:「燭中。」

  得她指令,身後的青年敏捷躍起,避開重重靈線,揮出一張符籙。

  冷光乍現,燭燈被一分為二,困陣消散。

  「追。」

  紅裙女子沉聲開口,末了微皺起眉:「他們逃跑……為何往西邊去了?」

  百里府出口在東,西邊是一座人跡罕至的後山。

  沈流霜猜出幾分緣由,看向百里青枝:「那是刀堂的方向?」

  「……是。」

  被突兀的驚變嚇得不輕,百里青枝面色微白:「我二哥閉關,就在那兒。」

  *

  刀堂。

  百里泓愛刀成痴,常常前往後山練刀。

  久而久之,乾脆在山下建出一座院堂,一來陳列收集的各式寶刀,二來用作練武閉關之地。

  閉關不得有外人擅闖,偌大的刀堂里,唯有百里泓一人。

  跟隨沈流霜趕往後山,施黛被冷風吹得一抖,攏緊衣襟:「百里泓有多強?」

  「很厲害。」

  閻清歡道:「百里泓天資平平,年少時遠不及百里策。但他數年如一日地苦練,實力突飛猛漲,放眼江南,他的刀術無人能敵。」

  他頓了頓,補充一句:「縱觀大昭,百里泓的刀也排得進前幾名。」

  難怪聶斬等人不惜賭上性命,也要趁今夜對他下手。

  閉關一過,再殺百里泓就難了。

  聶斬被交給了越州鎮厄司,此時此刻,眾人正追趕逃離的秦酒酒、莫含青和謝允之。

  施黛忍不住問:「他們被抓到後,會怎樣?」

  「事關重大,結果說不準。」

  沈流霜道:「不過……葉晚行親口承認過罪行,鎮厄司斷案,會酌情考量。」

  此事牽連甚廣,涉及世家大族,必定轟動整個江南。


  等明日消息傳開,不止百里氏,鎮厄司也得焦頭爛額。

  「前提是,」沈流霜擰眉,「他們別死在百里泓手上。」

  時值早春,新葉萌發,後山幽麗。

  施黛抬眸,望見一座寬敞院落。

  院前僅有一燈如豆,溢散少許微光。

  四下無風,安靜得有些古怪。

  不對勁。

  秦酒酒三人闖入刀堂,與百里泓交手時,怎麼可能不發出半點聲響?

  「當心。」

  江白硯低聲:「氣息不對。」

  施黛:「氣息?」

  院門大敞,庭間空空如也。

  沿石板路疾步前行,刀堂入口處,紫檀木門虛掩。

  仍舊聽不見聲音。

  空氣恍若凝固,淪為一潭死水,壓抑得無法呼吸。

  施黛心裡莫名發毛,像被野獸撓了幾遭,條件反射繃直身體。

  透過門縫,看不清堂中景象。

  走在最前的年輕男人屏息凝神,緩緩推開正門。

  在他身邊,沈流霜保持備戰姿態,把鍾馗儺面扣上額前。

  吱呀輕響令人牙酸,縫隙漸大,堂中竟未燃燭,一片漆黑。

  「堂中之人,莫要輕舉妄動!」

  男人上前一步,亮出腰牌:「鎮厄司辦案——」

  說到一半,他的嗓音停住,

  直至走進刀堂,他才終於明白,究竟哪裡不同尋常。

  太暗了。

  並非夜色的黝黯,而是另一種更深更沉、濃墨般的黢黑,窗外照進的月光被吞噬殆盡,不見一絲亮色。

  這是怎麼回事?

  電光石火,遠處人影一閃。

  看不清長相,只有一道模糊的輪廓,不明緣由地,施黛覺得那像只殺氣騰騰的野獸。

  「退出去!」

  不知是誰高聲怒喝:「刀堂有問題,這是心魔境!百里泓入心魔了!」

  這話來得遲了些。

  當它響起,黑暗鋪天蓋地,如浪潮滔天。

  暗潮湧來的前一刻,施黛被人一把拉住右手。

  有人護在她身前,空氣里若有若無,是雪松般的冷香。

  *

  心魔境。

  兩眼一閉一睜,發覺自己置身於一座仙氣飄飄的宮殿裡,施黛在腦子裡搜索有關它的記憶。

  妄念太深,便成心魔。

  尋常的武者生出心魔,大多失去理智、暴走傷人。

  百里泓是萬里挑一的高手,看樣子,把心魔化作了實境。

  心魔里的景象,是他執著的妄念。

  身邊沒有其他人,施黛環顧一圈,目露困惑。

  百里泓醉心刀法、執掌大權,在她看來,他的執念要麼與刀相關,要麼與權勢相關。

  沒想到大錯特錯。

  施黛低頭,望一望腳下縹緲的雲煙,再看一看頭頂高懸的玉質牌匾。

  上書三個大字。

  【白玉京】。

  白玉京?傳說里神仙所在的世外之地?百里泓心心念念這個做什麼?

  難不成,他想成仙?

  施黛盯著玉匾瞧了會兒,總覺得古怪,邁步往前。

  眾人再次分散,萬幸,她沒帶施雲聲來刀堂。

  心魔境內空無人煙,舉目遠眺,雲蒸霧繞,靄靄如流玉。

  踏入「白玉京」,可見瓊樓迤邐,雲舒霞卷,漫天氤氳淺緋薄光,符合所有人對於仙境的想像。

  樓宇勾連,座座由白玉建成,玲瓏剔透。

  天外鐘聲杳杳,不同於煉獄中的詭譎陰晦,這道鐘響悠遠澄淨,叫人靈台清明。

  比起心魔境,更像紅塵外的雲頂天宮。

  這是傳說中的心魔?和想像里血腥殘忍的場景完全不同。


  施黛沒敢放鬆警惕,小心翼翼繼續向前。

  雲煙如水,淌過腳踝,滋生淡淡涼意。

  驀地,施黛站穩身形。

  她正走在一條由玉石鋪就的長道上,兩側是玉樹瓊枝,枝椏晶瑩。

  靠近其中一棵時,玉樹的枝頭顫了顫。

  施黛只看一眼,雞皮疙瘩爬了滿身——

  玉枝白潤,枝頭生有小小花苞,當她走過,花苞綻開。

  花蕊的位置,是顆死死盯著她的血紅眼珠。

  眼珠與施黛視線交匯。

  緊隨其後,一隻隻眼睛自樹幹次第睜開,血絲遍布,把玉樹染作殷紅。

  施黛:?

  施黛:???

  誰家的心魔這麼玩兒?

  血樹揮開枝芽,施黛眼疾手快掏出符紙:「先殺惡鬼,後斬夜光,急急如律令!」

  她反應飛快,符籙無風自揚,凝集靈氣,刀刃般斬斷樹枝。

  施黛右眼皮跳了跳。

  玉樹斷開後,從裂口淌出來的,居然是黑紅的污血。

  腥氣撲鼻,她敏銳察覺危險,轉身揮符:「敕!」

  欲從身後偷襲的另一棵樹轟然爆開,血落滿地。

  差點性命不保,心臟怦怦直跳,施黛深呼吸。

  心魔境的詭異程度超乎想像,如果玉樹是假,她有理由懷疑,這裡的萬事萬物都對外來者不懷好意,能要他們的命。

  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了。

  平復下心情,施黛打起精神,握緊幾張驅邪符。

  玉樹的血液被地面吞噬,不消多時,恢復了纖塵不染的端雅之貌。

  施黛看在眼裡,不由暗想,百里泓到底做過什麼,心魔才變成這樣?

  只是殺人的話,沒這麼邪乎。

  思忖間,遠處一行人影走過。

  白玉京有樹有樓,自然也有神仙。

  幾名身著白裙、梳飛仙髻的仙娥款步行來,婷婷裊裊,披帛飄飛。

  不得不說,看外形,非常刻板印象。

  施黛苦中作樂心下腹誹,兩指夾起一張黃符。

  她看不清仙娥們的臉。

  下巴往上,每張臉孔皆隱沒雲霧之中,像幅未完成的畫。

  靜美卻詭異。

  霎間,為首的仙娥仰起頭。

  施黛於是看清,原來她的面容空空蕩蕩,根本是沒有臉的。

  兩面相對,似木偶般,仙娥脖頸一歪。

  不給它們發難的機會,施黛搶先出手:「敕。」

  靈符生光,金芒如箭,徑直攻向飄飄白衣。

  像一張宣紙被撕開,仙娥們麵皮剝落,從中湧出數道黑影。

  怪物無骨無皮,原是藏在人皮之中,此刻紛紛脫體,人皮失去支撐,綿軟癱平在地。

  黑影數量不少,施黛壓下不安,熟稔揮符念咒。

  她是刻苦耐勞的脾性,來到大昭後,沒落下符法的修習。

  現如今,施黛對符籙的掌握趨於爐火純青,對付它們不成難題。

  唯一吃力的,是黑影太多,前後夾擊。

  施黛險險避開,驅動雷法環繞周身,側頭看去,右肩被劃破一道血口。

  然而並無疼痛。

  施黛怔忪一下,旋即明悟。

  不久前血蠱發作,江白硯用了邪術,兩個時辰內,為她承受一切疼痛。

  算算時間,尚在邪術的有效期限。

  她肩頭的豁口血淋淋,顯然不算小傷。

  施黛懊惱地皺起眉頭。

  江白硯一定很疼。

  *

  右肩傳來劇痛時,江白硯剛斬下幾隻怪物的頭顱。

  白玉京的名號倒是好聽,可惜不過套了層虛妄的殼,撕開偽裝,內里滿是腐敗血肉。

  斷水橫過,腥血四濺。


  疼痛突如其來,若是以往,江白硯絕不會心生遲疑。

  在當下,他的動作卻微妙一頓。

  他未曾受傷,這份痛楚,來自於施黛。

  施黛有傷。

  她在何處,遭遇了什麼?

  這個念頭掠過心間,牽出陌生情愫。

  似躁動,又似不安,心緒成了粗糙的線,纏出千百的結。

  疼痛本應令他愉悅,有生以來頭一回,江白硯因它而惶惑不耐。

  半垂下眼,江白硯以左掌按上胸口。

  心臟跳得紊亂,懸在這處腔室,似被細線提起,空蕩蕩沒個著落。

  古怪的,鮮少體會到的情緒。

  無暇顧及痛意與快意,連殺戮也難讓他重獲歡愉。

  甚至於,江白硯對此心生厭煩。

  又幾隻邪祟蜂擁而至,斷水寒光倏起,血骨飛濺。

  江白硯瞳色沉沉,視若無睹,自支離破碎的血肉間疾步踏過。

  心魔境出現前,他曾握住施黛的手。

  被捲入此間,他們二人的距離應當不遠。

  沒有更多痛意傳來,施黛沒再受傷。

  沿途斬殺無數邪祟,江白硯的腳步卻是更快,靜思一瞬,腕骨倏動。

  這一劍用了十成殺念,勢若白虹,直指身側的玉樓。

  劍氣暴漲,三尺青鋒凝作一道雪色寒芒,竟將整座樓閣震碎。

  玉石化作齏粉,露出內里盤枝錯節的骨與肉,似蟲豸蠕動。

  江白硯面色不改,斷水再起,令血樓徹底坍塌。

  動靜足夠大。

  施黛若不出現,他劈下一座便是。

  幾點鮮血濺上長睫,隨他眨眼,視野暈出模糊的紅。

  江白硯提劍前行,劍鋒摩擦地面,在玉石上留出筆直劃痕。

  後肩的痛意無比清晰,順著四肢百骸,落進胸腔裡頭。

  習慣性地,他攥緊手掌,指甲陷進肉里,藉由疼痛保持冷靜。

  「欸?」

  人聲響起,清泠明快,像破開炎炎酷暑的一捧雨。

  因這短促的字音,躁動得以撫平靜下。

  江白硯回眸,望見那抹桃紅。

  遇上他,施黛歡歡喜喜展顏一笑:「我還納悶是誰劈了樓,果然是你。」

  她沒忘江白硯在本命畫裡劈山的事,這人是有股子瘋勁在身上的。

  有血從她肩頭漫開,赤紅大片。

  江白硯張口,尚未出聲,見施黛湊到身前。

  梔子花香纏上他鼻尖,施黛吐字如倒豆:「你的肩膀是不是很疼?對不起啊,我受了傷,要你來吃痛。」

  目光下移,她小聲輕嘶:「你還在用這隻手握斷水!不是會左手劍嗎?」

  江白硯輕輕笑起來。

  因她毫不掩飾的關切。

  原來當他記掛施黛時,施黛同樣在意他。

  焦躁、不安與說不清的種種情緒盡數消散,在心口一勾,盪出綿密的癢。

  就像嗔痴妄念,全縛在施黛一人身上。

  他變得很奇怪。

  「你笑什麼?」

  施黛瞅他一眼,瞥向自己肩頭的血漬:「找個地方擦藥吧?你也能少疼一些,要不然——」

  她忽地噤聲,眼睫一顫。

  後背攏上柔軟的溫度,身體遽然前傾,貼上另一具身體。

  像觸碰到一顆劇烈跳動的鮮活心臟。

  沒有任何預兆。

  江白硯將施黛擁入懷中,箍緊她的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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