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台上,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在滔滔不絕的講述四海集團的光輝史。
「我們四海集團,入駐江北四年,房地產,線下零售,甚至西島景區的建設,都有所涉獵。」
「期間,我們遇到過江北眾多勢力的聯合打壓,可惜那些人第二天便登門道歉了。」
「還有一些地頭蛇,要跟我們玩陰的,結果被連根拔起,甚至江北的地下勢力都遭到了一次徹底的洗牌,聽我們話的人做了新領袖。」
「或許大家都很好奇,四海集團究竟有什麼背景吧?」
「其實很簡單,黑的玩不過灰的,灰的永遠鬥不過白的。」
「我們四海集團的後背,站著一位可以手捏日月的大人物,所以我們無懼任何人、任何勢力的挑釁!」
「這次我們新開發了幾片小區,準備打造成精品房,主做公寓、酒店,急需一位實力雄厚的合作夥伴,給新房子設計裝修。」
……
朱副董吧啦吧啦,慷慨激昂,嘴上一直強調,選擇合作夥伴只看實力和報價,謝絕送禮走後門。
不過,這番話懂的人自然懂。
在場眾多老闆,都是精明人,自然知道朱副董話里的意思是在提醒送禮。
幾分鐘後,朱副董講話結束,隨即便走下了演講台,上二樓辦公去了,讓助理替他主持宴會。
朱副董是聰明人,收禮這種事,自己肯定不能在場,否則被查到就完蛋了。
只要自己沒有光明正大的收禮,出了事,完全可以推給助理。
「大家好,我是朱副董的助理,錢召鑫。」
這會兒,一名戴著眼鏡的男人走到演講台,面帶笑容道:「朱副董臨走前交代了,那邊有一個房間是空的,可以當做臨時倉庫,大家……隨意吧。」
此話一出,現場眾人紛紛露出一抹會心的笑容。
緊接著,便有人陸陸續續進出那間倉庫。
角落裡,蘇哲見此,忍不住說道:「這麼明目張胆的送禮啊。」
林建業嫌棄看了蘇哲一眼,但還是解釋道:「這件事看起來有些不合理,誰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收禮,不過對於朱副董來說,已經是常態了,大家見慣不怪。」
「為什麼,難道他不怕被舉報嗎?」蘇哲疑惑道。
「朱副董又不是政府部門的員工,也沒有挪用公款,四海集團不追究,沒人奈何得了他。」
林建業說道:「而朱副董,在四海集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有金董可以制裁他,但金董很少理會這些事。」
「況且,你沒看到嗎,只要是來參加宴會的企業家,多多少少都會表達一點心意。」
林建業道出真正的原因:「因為,無論這次四海集團的訂單落在誰手裡,那個人都無法單獨吃下,畢竟裝修不是一家的工作,需要多方合作,比如建材,燈飾。」
「只要送了禮,這些小訂單就有機會砸到自己的頭上,你說誰不想嘗試一下。」
「原來如此。」
蘇哲冷冷的笑道:「看來這些年,朱副董收斂了不少錢財啊。」
「那是自然,但這跟我們沒關係,少管這些事。」
林建業淡淡道:「不跟你說了,我去送禮。」
說著,林建業拿起一個精美的木盒,起身走向不遠處的倉庫。
不過這時,忽然有一名中等身材,體型肥胖的男人攔住了林建業。
「呵呵,林老闆,您這是給朱副董準備了什麼禮物啊?」肥胖男人玩味的笑道。
林建業迎上對方的目光,淡淡道:「周向海,我送什麼,沒必要告訴你吧?」
這名肥胖男人,便是周維娜的父親,雙木裝飾有限公司的老闆。
因為生意上的恩怨,他跟林建業很不對付,算得上積怨已久了。
此刻,周向海的目光落在林建業手上,輕輕笑道:「林老闆,看樣子你送的是字畫啊,現場有不少老闆喜歡這東西,不如打開給大家看看。」
林建業有些心虛,表面上卻態度強硬道:「我送給朱副董的禮物,憑什麼給你看?」
「林老闆別生氣,我只是覺得包裝那麼精美,肯定是珍品,所以才會想讓大家開開眼。」周向海笑道。
「林老闆,打開看看吧,我挺好奇的。」
「沒錯,我對字畫頗有研究,家裡收藏了幾幅,林老闆,給我們開開眼界吧。」
「林老闆這麼重視,我越來越期待你手裡的作品了。」
周圍幾名企業家紛紛開口,言語之間充滿了好奇。
助理錢召鑫見此,便走過來笑道:「林老闆,既然大家都想看,那你就打開吧。」
「這……好吧。」
事已至此,林建業只好硬著頭皮道:「其實,我送給朱副董的禮物並非古董,而是我自己創作的字帖。」
自己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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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現場瞬間寂靜下來,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家有興趣,那我就打開給你們看一看。」
說著,林建業便拆開精美木盒,準備展開字帖。
這時,周向海卻嗤笑道:「呵呵,林建業,可真有你的,自己寫的字帖,好意思拿出手啊。」
林建業手中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臉色有些難看。
「林建業,平常你什麼都跟我爭,可這次你不行了,你知道我送的是什麼禮物嗎?」
當著錢召鑫的面,周向海故意大聲道:「茶壺,不過並非我自己用泥巴捏的,而是古董茶壺,我花費一百多萬,在古坊齋拍來的。」
「這樣的禮物,才配得起朱副董高貴的身份。」
周向海冷笑道:「至於你,送一個破字帖,成本不超過一塊錢,你這禮物最貴的恐怕就是包裝了,合計你給朱副董送了一個……包裝盒?」
這話一出,現場頓時傳來一陣鬨笑。
林建業滿臉慚愧,默不作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同時,他心裡恨透了蘇哲,出的什麼破主意啊!
角落裡,林安若看到父親被人嘲諷,心裡很難受,埋怨道。
「蘇哲,都怪你,我爸現在心裡肯定很不舒服。」
蘇哲摸了摸鼻樑道:「老婆,別著急,他們瞧不上,並不代表朱副董不喜歡,說不定朱副董偏偏看上了岳父的字帖。」
「真的會這樣嗎?」林安若將信將疑。
「真的會。」
蘇哲輕輕一笑,不過這句話並沒有說出口,而是掏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簡訊。
「讓朱副董出來,說自己喜歡我岳父寫的字帖,替我岳父解圍,切記,別暴露我的身份。」
簡訊發出去後,蘇哲移動目光看向大廳中央。
這會兒,林建業被一群人圍住,譏諷的話不斷在耳邊響起。
「都閉嘴吧,我送什麼禮物,不關你們的事!」
林建業受不了了,惱怒道,緊接著便要把字帖放進小房間。
誰知,錢召鑫卻阻止道:「林老闆,請帶著你的字帖,離開君庭吧,這場宴會請你來可能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林建業停下腳步,臉色一變道:「錢助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錢召鑫面色不善道:「你以為自己是名家大師啊,隨便寫一幅字,就可以當禮物送人了?」
「禮輕情意重,這副字帖是我的心意。」林建業咬牙道。
「心意?」
錢召鑫冷笑道:「你的心意,並不值錢,如果你有困難,可以不送禮,但你這個操作,在我看來,你侮辱了朱副董!」
「朱副董什麼身份,你送他一張破紙,明顯看不起他啊!」
「我沒有讓保安把你轟出去,就已經給足你面子了,別不知好歹!」錢召鑫厲聲道。
林建業面色鐵青,緊緊的抓住了字帖,一言不發。
「生氣了?」
錢召鑫冷笑,隨即搶過林建業手裡的字帖,三兩下撕成碎片,而後指著大門,厲聲道:「什麼東西,也配在我面前生氣,滾出去!」
「就是,林老闆,你這樣做也太不把朱副董放在眼裡了。」
「錢助理說的有道理,沒錢可以不用送禮,沒必要送一張破紙羞辱人。」
「走吧林老闆,我聽說你的大地裝飾很久沒接到訂單,瀕臨倒閉了,以後這種場面,你還是別來了。」
嘲諷的聲音,鋪天蓋地的襲來。
林建業表情複雜,深感恥辱。
這場宴會,讓他體驗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羞恥。
而導致這一切的人,除了自己的那個逆子之外,還有蘇哲。
如果不是蘇哲胡亂出主意,自己也不至於被人戳脊梁骨。
於是,林建業恨恨的看了蘇哲一眼,便準備離開君庭。
「等等。」
誰知這時,大腹便便的朱副董忽然從樓上火急火燎的跑下來。
林建業微微一愣,轉而便以為是自己的字帖惹怒了朱副董,對方下樓找麻煩的。
朱副董的身份,林建業心知肚明,知道自己惹不起。
因此,林建業面帶苦笑,趕緊道歉:「對不起朱副董,惹您生氣了,可我真的沒有侮辱您的意思,我……」
「林老闆,你這是說什麼呢。」
朱副董來到林建業身旁,竟然主動握住了林建業的手,並且露出一副相見恨晚的表情,說出了一句令現場眾人錯愕的話:
「你的字帖,我甚是喜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