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了一路,上官清與管家被黃風鎮的慘狀驚得一路沉默。
他們正在走的這條路曾經是一條繁華街道,其繁華程度不僅在黃風鎮首屈一指,就是拿到整個虎狼之地的範圍作比較,那也算小有名氣了。正因如此,黃風鎮民向來以此為榮,以繁華為榮,將這條街道命名為『華都』。從某種程度上說,它是黃風鎮的經濟命脈。
然而華都的繁華是屬於曾經的,不會屬於現在,不會屬於此時此刻。此時此刻,華都已經墮落了,就像墮落的人一樣,麻木的表情,僵硬的舉止,整個街道看上去毫無生氣,甚至已經過度到了死氣,死氣沉沉的死氣。
往日那『走一走,看一看,嘗一嘗,試一試』的叫賣聲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啊嗚,快逃,慘了,嗚嗚,天啊,饒過我吧』的慘呼聲。
街道兩旁的攤位已經成為『喪屍』的發泄物,而那些七零八落的貨物及垃圾則成為『喪屍』們的武器,將所有一切能夠破壞掉的武器。人,已經看不到幾個完整的人了,那些東躲一藏的躲避『喪屍』的攻擊結果只不過是讓他們死得更慘一點罷了。
僅此,上官清已經看不下去了,蹲在一旁嘔吐。這時,一個狡猾的『喪屍』趁虛而入,瞬間撲了上來。管家將『喪屍』一腳踢飛數丈後要去攙扶上官清,上官清擺了擺手,發自肺腑的傷感道,「為什麼,突然之間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個問題,管家是無論如何也答不上來的。或許大多繁華易逝,是因為時光,是因為改變,是因為不珍惜。然而這一次卻是例外,它是災難,它來得突然,來得毫無預兆,來得似乎沒有原因。
上官清有些不敢相信這座小鎮頃刻間變得如此天翻地覆,他質問道,「這個情況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剛發生不久……就在大人你會客的時候。」管家是不會騙人的,這點他和上官清都十分清楚。
「怎麼會傳播得這麼快?」上官清這才明白江無海與唐伯郝的真正用途,「現在看來,他們最終目標果然是我了。」
管家並不是一個無知的人,他明白上官清問說句話的真正含義,所以他問,「需不需要通知公子過來。」
「暫時不用,我只是沒想到發生這麼大的事,竟只有你一人來通知我。」上官清聯想到那兩家的事情,好像想明白了點什麼。但很顯然,他仍沒有證據。更重要的是,他現在沒有時間想到更多,他只想儘快結束這場災難。
繼續往前走,每一步都是痛苦的。繁華像夢想那般破滅了,根本沒有任何理由,似乎也不需要理由。
人們總說對比在失去之後,傷感才如影相隨,如此造就了無數遺憾。可是人們不知道這種痛苦根本不是在意比較之後的失去,而是這種無理由狀態讓曾經所有的努力看上去是那般的渺小若無,以至於走在拯救之路的人也心死神滅,讓無助成為絕望的代言。
忽然來了一陣風,夾雜了血腥味道的風。
風吹在每個人的臉上,每個人的表情各有不同,然而大多是無力的訴求與絕望,在小有差異的基礎在呈現最大的相同。此時此刻,他們的內心不再倔強,終於承認了自己卑微與弱小,與夥伴一起結伴而行,一同走上街道尋找強者的庇護。
可是,強者是由誰來定義的呢?
上官子炎帶領著上官親兵維護現場,以最大的可能救援還未被感染的鎮民。可是這場災難是那樣的狡詐,讓經驗不足的他並未能救助更多的人,也未能有效地控制混亂的局面。於是,沃爾終於出言埋怨了,斥責道,「出這麼大的事了,你老爸怎麼還不來處理,是不是要等全鎮的人死光了好賣棺材。」
上官子炎臉色凝重,一言不發。望著這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他忽然想了很多事情。譬如他終於想到了自己的渺小,終於想到了人的悲哀。
此時的行人是悲哀的,這無需置疑。
街道,也是悲哀的。然而街道是因為行人而存在,於是行人的悲哀讓它也略顯殘破。
它的歡樂是繁華,它的悲哀是殘破。
與人不同的是,它所有的感覺是被動的存在著,一生都只能在行人的喜怒哀傷下逐漸老去,沒有任何力量反叛與抉擇。於是它從一開始,就明白了自身的無能為力。
無助的人或許還能夠呼喊求救,而殘破的它只能默默等待,以最大的限度承載著救贖的到來。可是它的等待並非坐以待斃,就像還在飄蕩的幾片落葉,已經黃得快要失去顏色,在風與樹之間胡亂徘徊,不是因為不舍,而是為了殘喘苟活。
如果人的歡樂是繁華,人的悲哀是殘破,那麼人的嘶聲力竭也不是因為重生顏色,而是為了殘喘苟活。
殘破中,空氣早已經變質了,腐爛的氣味夾雜著血腥,迷惑的聲音不知從何響起,斷斷續續,與之配合演奏了末日之歌。
「你看,又死了一個。」沃爾將防毒面具仍在一旁,無力的坐在地上,目光呆滯望著倒下的人和站起來的『喪屍』,向來活躍的他此時變得異常疲倦,此時竟然連嘆氣也省略掉了。
上官子炎思考了很久,忽然說,「盛,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預感黃風鎮要出大事了。」
沃爾一愣,像是盯著北極企鵝一樣的盯著他看,有氣無力說道,「你這不是廢話,這種不祥還要預感麼,沒看到人都快死光了。」
「可是……」上官子炎抓耳撓腮,心中所想表達不出,只好歡樂個話題,問道,「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之間……難道真的是瘟疫?」
「要是瘟疫你還能站在這裡瞎指揮。」沃爾恨不得跳起來給他兩巴掌,一邊指著街上的群屍走肉一邊說,「他們之間是直接撕咬後才傳染的,沒有被毒人咬到就沒事,像我們這樣站在這裡快一整天了也沒有事,瘟疫能有這麼好?拜託你少問些這樣白痴問題。」
「你說毒人?難道你認為這是毒。」上官子炎認為這應該還是病,他的邏輯是病才可以傳染,而毒,不能傳染。
「觀察了這麼久,難道你還沒發現麼。」上官子炎指了指街上的群屍走肉解說道,「並非是一沾即死,而是將某種病傳染給另一個人之後才立即死掉。不對,也有沒死的,你看那邊。」
「對啊。」沃爾認為這是毒,他的邏輯是毒才能導致人立即死亡,而病,雖然能導致人死亡卻不能導致人立即死亡,所以他十分肯定的說,「所以我才肯定的說這絕對不是瘟疫,而是某種毒,一種中毒之後有撕咬同類的欲求的毒,但是在撕咬後便毒發身亡。」
「那真是奇怪的毒,如果是毒,毒源到底在哪裡?」
沃爾幾乎是要跳起來了,怒道,「你問我,我去問誰?」
「話說,今天你是怎麼了,火氣這麼大。」上官子炎本來就是耐著性子和他說話,只是現場環境決定當時表情,不好發作,要是換作平時早就提出決鬥了。
沃爾靜下想想,突然自己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本應有的同情卻是被莫名的憤怒代替了仔細想想好像又根本沒有理由發火的。於是,面對此問,他也只能沉默了。
沉默之際,上官清終於趕到現場,上官子炎與沃爾都要說話卻被他一個手勢制止了。他雖然看上去面色沉重,但對此現狀並無絲毫驚訝之色,不僅沒有驚訝之色,甚至鎮定有餘,仿佛這件事是在他意料之中發生的。這種表情讓在場所有人都獲得一種安全感,緊皺的眉頭也不自覺的放鬆許多。
上官清畢竟是上官清,他的見識廣博非一般人可比,經過一路的觀察他早已胸有成竹,開口便說,「大家不要驚慌,這是『腐屍毒』,是一種新型病毒,只要不被中毒者接觸到血液就不會有事。」大家還沒有來得及作出反應,他已經發出命令,大聲道,「管家,你現在傳令下去,讓所有在場的親兵都迅速到這裡集合。」
「是。」管家對上官清的命令從未質疑,所以這句『是』喊得一如平常。在眾人眼中的末日恐慌,現在就連在管家眼中只不過是件及其平常的事了。
「趙剛,平武,你們帶你們各自的人分頭行動。趙剛,你率領部下轉移安置未感染腐屍毒的鎮民到安全地方,切記,如果行動過程中有人不幸感染,請毫不猶豫的結束他的生命,因為被咬初期毒性最強,被二次咬傷的人有性命之憂。」
「大人放心,小的明白,這就去辦。」
「不急,等人齊了再行動,一旦行動就要要全面、迅速,這次行動的關鍵就是在時間上的統一,空間上的統一。」上官清看了一眼萎靡在角落的沃爾,說道,「沃爾先生,多一份人多一份力量,你能隨趙將軍同行麼。」
沃爾雖然不明白上官清的用意,但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上官清不知為何忽然露出了笑容,又繼續發布命令,道,「平武,你的任務是率領部下隔離已感染者,只要他們不咬人還有得救。嗯,這個任務相對而言要艱巨些,因為隔離行動的過程中被感染的機率要大一些,你們做好覺悟了麼。」
平武重重的點頭稱是,與其部下一同大聲喊道,「為君效力,萬死不辭。」
恐慌的氣氛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熱血沸騰。上官清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那好,等人到齊了你們便一起行動,共同度過這次災難。我向你們保證,一定不會饒過這次災難的罪魁禍首。」
瞬間,所有的疑慮、迷惘、恐懼、絕望與悲傷在這一刻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堅定的信念、明確的方向與燃起的熱血和希望。這種改變只是在一瞬間。
或許,瞬間逆轉悲傷為動力,這便是領袖的力量。
此時站在一旁負手而立的上官子炎百感交集,在眾多思考覺悟之後,他終於從對比中看到了差距,感受到了領袖對全局的影響。原來,同樣的行動方案由不同的人決定與執行,效果竟可以如此不同。他緊攥拳頭,在這一刻暗暗發誓,一定要成為像上官清一樣的人,一個能帶動全場,擁有改變局勢力量的人。
然而誓言還沒開始發熱,上官清卻已經用雙手鬆開了他的拳頭,說道,「你跟我來。」
喪屍病毒:1、毒王菲比特研製的特殊病毒,病毒通過血液傳播,攜帶病毒者將完全失去意識,並且有嗜血特徵。因形神似喪屍,被命名為喪屍病毒。
2、喪屍病毒攜帶者將病毒傳播的那一瞬毒性將發生傳輸動作,病毒攜帶少一些的能暫時存活繼續傳播,病毒攜帶超負荷者則有可能因此喪命。
3、一般環境,無論病毒攜帶多少,如果三天內不能被救治,病毒在體內將自動繁衍至最大值,從而導致喪失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