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崇德殿中發出的聖旨,以最快速度,送往護國公府。
曾經的國公府可謂門庭若市,現如今,只有花謝時的凋零。
就連送旨太監一腳踏近府院時,也在感嘆事態炎涼,曾經的曹家,可是在這京城中一等一的勛貴家族啊!
「聖旨到!有請護國公曹參接旨!」
剛走進曹家大院,送旨太監就開始高呼起來。
此時的曹參,正在後院鬱鬱寡歡的飲酒為樂,在聽到聖旨二字時,還以為耳朵聾了。
畢竟,他已經很久沒見過聖駕,更遑論聖旨這東西了。
一家老少男女,齊聚後院,目光急切的看著曹參。
他們很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什麼會有聖旨傳來?是福是禍?
曹參從院落里石凳上起身,曹參之女曹兼葭緊忙向前攙扶,他聽到太監說話的聲音愈來愈近,心中微微感到不妙,不由得喃喃道:
「還是來了麼?裝作酒囊飯袋多年,皇帝陛下還是不肯饒恕曹家曾經犯下的罪過?」
他這番話一經出口,曹參的夫人、小妾、兩個兒子和正攙扶他的女兒,都是面色一變。
曹參面視眾人,搖頭嘆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沒想到,自父親病重身亡後,我儘可能的讓自己不再引人注目,變得每日只知飲酒作樂,使曹家之人不在貪戀權貴,使外人眼中看來,我就是一個不思進取的酒囊飯袋,可即使如此,皇帝依然不想我曹家好過嗎?
罷了,這次…不躲了、不藏了,我堂堂護國公,國難在即,未能解憂,已然不忠,既如此,倒不如將這條命還給當今陛下!
曹家風光三代,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只恨,一身才學,未能施展,就要胎死腹中!
曹家眾人,來到前院跪拜接旨。
太監緩緩打開聖旨,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昭曰:
朕雖感曹家勞苦功高,但護國公正值壯年,豈可蹉跎時光?爾今朕欲建新軍,經大皇子引薦,朕審視再三,決意封曹卿為新軍羽林右衛副統領,與陳慶之共同打造新軍,欽此。」
曹參聽完聖旨後懵了。
曹家眾人也懵了。
這不是怪罪的聖旨?
他們還以為,這是一份遲來十六七年的抄家聖旨,如今看來真是想多了。
曹參回過神來,眸里漸有淚光,顫顫巍巍接過聖旨,向皇宮處跪拜,感激涕零道:「臣護國公曹參,感謝陛下不念曹家昔日過錯,從今而後,曹家必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自己能不感激涕零嗎?
三十九了,終於可以再度出仕。
能不喜極生悲嗎?
曹參起身,收好聖旨,問道:「公公,皇帝多年未曾啟用我曹家,不知今日為何……?」
那太監將朝會所發生的一切,告知了曹參,經由皇帝授意,他大肆為大皇子造勢,說什麼舌戰群儒,不惜得罪王公大臣,也要讓曹參將軍接管新軍等等。
曹參再次感激涕零。
只是喝過幾次酒而已,不曾想,大皇子殿下居然記住了自己!
這真是天降恩德!
大皇子,實乃仁義君子!
我早就說嘛,與大皇子在酒樓偶遇相談數次,怎麼看,他都不想是紈絝子弟。
曹參想到大皇子孤身一人的廟堂情勢,加上曹家曾親身經歷過皇室冷血,心中便竊以為,大皇子這麼多年刻意在人前偽裝成一副浪蕩公子哥的模樣,其目的是和自己一樣,只為掩人耳目,明哲保身!
送旨太監走後,曹參的兒子曹明問道:「父親,這大皇子想做什麼?為什麼要替我們說話?」
曹參見沒有外人,便語重心長道:「楚軍來犯時,民間傳聞,皇帝的身體便每況愈下了,大皇子如今這般做法,估計是想…」
話沒有說盡,但曹家人都明白。
曹參的女兒曹兼葭不經細想,直接脫口而出道:「可他就是一個紈絝子弟,吃喝嫖賭倒是在行,就他這樣,能成什麼事?」
她有些瞧不起當今大皇子。
因為從坊間和朋友口中相傳,大皇子就是一位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曹參聞聲冷哼道:「女孩子家家的,懂什麼?你們以為大皇子真的是紈絝子弟?其實你們都錯了,大皇子明哲保身多年,就是為了今朝。
曾跟隨大皇子身邊多年的陳慶之,只率領八百人便擊退楚軍,而且聽那太監說,這其中還有大皇子的功勞,就連大皇子身邊的一個侍衛,都可以於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
你們用腦子想一想,由這兩位人傑甘心追隨的主子,豈是紈絝子弟?那不過都是掩人耳目罷了,畢竟皇室之中,明槍暗箭數不勝數,大皇子勢單力薄,只能依靠自污而隱忍不發,今番敵國來犯,大皇子必然藉此機會崛起。
距離陳慶之擊退敵軍才一天,大皇子就已經掌握了一軍,雖然還是未建立起來的新軍,但是大皇子擁有這股新軍力量之後,等同於在朝廷上有了自保之力!」
曹家眾人一聽,心中無不大吃一驚。
大皇子…
太非人了。
居然暗自隱忍多年,而且遭遇無數白眼,還能忍耐,這份心性,舉世罕見!
「那父親,您的意思是?」曹明小聲問道。
曹參大笑兩聲後,道:「老夫與大皇子境遇相同,惺惺相惜,既然大皇子都已經決定不在自污藏拙,我曹參還有什麼怕的?」
說完就捧著聖旨,走向後院。
曹家眾人若有所感。
還有一句話,曹參沒有明說,「我曹家,別的不行,就是敢站隊!錯了不要緊,大不了一代死絕,對了便是富貴三代!」
估計趙長青打死自己都沒有想到,這狗日的曹參平日裡一副草包模樣居然是偽裝的!
而且他現在還攤牌了,不裝了!
現如今,崇德殿內,趙長青還幻想沉浸在未來通過曹參收穫昏庸值的喜悅中。
大魏皇帝問他道:「既然你推薦曹參協助陳慶之管理新軍,那麼也總得賞你一些別的東西,畢竟你獻策有功,說說看,想要什麼?」
趙長青等的就是這一刻,「兒臣自感蹉跎歲月多年,內心甚悔,這些天以來,兒臣都在想,若是每日能和朝中大臣學習,也不失為亡羊補牢。
所以兒臣懇請父皇,賞賜兒臣一御史或給事中的微末官位,以便上朝會向諸位大臣討教朝中事宜,好為父皇分憂!」
趙長青想的很簡單,御史能噴人,在某種意義上還能影響國家決策,為將來更好的敗國做鋪墊。
而且,謀求大官,按照文武百官的尿性肯定不同意。
有時候自個兒真想一泡黃尿呲死他們。
但是大魏皇帝卻想複雜了。
青兒真是長大了。
懂得步步為營,這六科給事中的官位雖然不大,可權利大啊!
青兒應該是覺得,如今六部官員各個結黨營私,與皇子們都有勾結,所以才想要這個官位,以求更好的牽制兄弟們的勢力吧?
但是,表達的太明顯,也不是一件好事,皇兒還需要磨練。
文武大臣聽到大皇子想要御史的官位,有人立刻不滿,開口道:「啟稟陛下,自大魏立國,從未有皇室中人涉足言官,這條先河不可開啊!我吏部還有空缺,若是大皇子想要磨練一下自己,大可來我吏部。」
他一開口,太子笑了。
大魏皇帝卻不高興了。
本來朕是不想給皇兒那個位置的,因為站在顯眼的地方,依照底蘊淺薄的他,很容易出問題。
但是朕自己還沒表明意思,你就和太子串通一氣,真當朕眼瞎了嗎?
不就六科給事中嗎?
青兒既然決定想要,肯定是有把握坐穩那個位置。
好!
給你!
「朕意已決,命大皇子即日起為六科給事中掌印長官,好了,退朝!」
「陛下!」
「陛下!」
任臣子如何跪拜勸阻,大魏皇帝就當看不見,不由分說,立刻離開崇德殿。
趙長青心滿意足。
掌印長官。
這名字我喜歡。
言官們,將來哥會讓你們知道,什麼才叫做真正的噴子!
禍國殃民的噴子!
與此同時,陸續離開大殿的幾位皇子,分成三股陣營,都在竊竊私語。
雖然陣營不同,但是討論的內容大致一樣。
有一半以上的皇子以為趙長青腦子鏽掉了,居然趁著這麼好的機會,就只要了一個正五品官。
入六部做個從三品,它不香嗎?
也有一半人,看不透趙長青的操作,但是聯想到他這幾日的動作,感覺出來了不簡單,有其深意,需要小心提防。
而丞相李子淵,倒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給事中,輔助陛下處理奏章,稽查六部事務,無異於扼制住了六部命脈,加上父子情深,易吹耳旁風,大皇子這步棋走得妙啊。
果然,之前的一切都是偽裝,如今國難當頭,正是他悄然崛起的機會,僅一個朝會而已,就已經握了兵權,在朝堂上也有立足之地,其布局深遠,就連老夫都未能看透。
幾件事情看似沒有任何關係,實則環環相扣,單論這種聰明程度,八大皇子中無人可與之匹敵。大皇子,你究竟還隱藏了什麼?」
趙長青若是知道堂堂一個丞相胡思亂想這麼多,肯定會一腳踹死他。
因為大皇子殿下表示,自個兒只想單純做一個噴子,做一個禍國殃民的噴子。
那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你們想多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