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詩!今日詩作,當以梁小姐這首為最!」
那姑娘高聲將梁小姐書寫的詩作誦出,場中眾人霎時交首稱讚,幾位愛好寫詩的公子更是將其反覆吟誦細細品味。
看著場中這番景象,梁小姐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心中得意之下,她也就不再隱藏自己對裴素的針對了。
「十三小姐覺得如何,與你方才所作那首『詩』相比,能否略勝一籌?」梁小姐面上帶著冷笑,緊緊注視著屏風後坐的筆直的少女,心中早已樂開了花。
那天,裴素說梁府園林不如裴園。
那麼現在,你告訴我,我梁家小姐的詩,比你裴小姐的如何。
席間眾人聞言,微愣片刻,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這話問的可太有意思了。
方才才說裴小姐那個不能算詩,這會兒梁小姐卻又問她,自己這首被人們稱之為「最」的詩能否勝過她那半句。
這稍微有些刻薄,但現在大家都抱著看戲的心態旁觀,且這位小姐之前還有好詩作出,人們自然不會在意太多,只各自說笑起來。
場中一片談笑之聲。
裴三公子側頭看向自家妹妹,便見裴素緊抿嘴唇,低著頭眼圈微微泛紅,面上寫滿了委屈之色,令人疼惜。
裴三公子無奈嘆了口氣。
罷了,誰讓她是自己的妹妹呢。
讓她知道要為自己的所言所行負責就行了,再這麼下去,可就真讓外人把她給欺負了。
雖然在作詩方面自己也並不擅長,但相較於場中絕大多數的「紈絝子弟」也是要好些的,雖不能勝過這梁家姑娘,卻也能找回些場子。
然而就在裴三公子準備起身時,卻又一次被人搶先一步。
「我十三妹不善作詩也不是什麼秘密。」一少年高聲說道,話語聲將交談的眾人打斷,循聲看向說話那人。
這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他紅袍金冠,面容清冷。緩緩起身,分明穿著最為鮮艷的衣裳,渾身上下卻都透露著冷冽的氣質。
裴三看到是裴九站出來了,嘴角勾起笑容。
也對,論起作詩,九弟可是其中佼佼者,哪裡需要自己下場。
「方才梁小姐那般咄咄相逼,十三她雖然只寫了半句,可也是用了心的。」裴九一身紅袍立於場中,眼神冷冷。
「且先不論這半句如何,就說說十三她的一片真心。」裴九從座位走出,緩緩走向場中道,「她面對梁小姐的連番逼迫,並未反駁拒絕,用心思索寫出半句,坦然告訴你,她不會作詩。」
「如此真心相待,不能得到梁小姐『真心換真心』也就罷了。」裴九走到梁小姐屏風前,注視著其上人影。緩緩說道,「可梁小姐偏還要如此尖酸刻薄的冷嘲熱諷,著實令人不齒。」
屏風後,梁小姐微眯雙眼,面容不似方才那般自在,面色微沉。
倒是先前隨意了,險些忘了這傢伙。
「不知道裴九公子在說什麼。」她與裴九隔著屏風,盯著對方道,「我之前只是在好奇提問而已,怎麼到了九公子耳中,卻成了『咄咄相逼』?方才也只是與十三小姐開個玩笑罷了,為何九公子會覺得我是在冷嘲熱諷呢,莫非九公子對我有什麼誤會不成?」
「還是說,是你們裴家做了什麼虧心事,做賊心虛呢?」梁小姐方才說話一直裝出一副無辜樣,直到這話說出,語氣森森,似是帶著冷笑。
這下再怎麼粗神經的人都察覺到雙方的嫌隙了。不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誰也不想出聲打擾惹火上身,只安靜圍觀看這「戲」要如何收場。
「嗤!」裴九嗤笑一聲,不願與這尖酸刻薄的女子做無用的口頭爭辯。
甩袖轉身,朝對面公子席案走去,邊走邊揚聲道:「梁小姐不是想看得了伯父真傳的詩作嗎?這……」
「裴九公子。」裴九還未說完,忽然一男子出聲打斷。
裴九聞言,皺眉停步,朝說話那人看去。
那男子一身淺藍衣袍坐於席案後,面容陌生,裴九並不認識。
知道他不認識自己,男子起身拱手施禮,自報家門道:「某,梁思泉。」
姓梁,那他幫哪邊就很顯然易見了。
見他施禮,裴九卻並未回禮,只微微頷首,似是在說「我知道了,然後呢?」
梁思泉看他這般無禮卻也並未生氣,輕笑一下,站直身子不疾不徐的問道:「裴九公子可是要作詩?」
「是又如何?」裴九斜睨著他道。
場中,紅衣公子不知禮數、出言不遜,梁家公子寬容大度、謙遜溫和。
高下立判。
梁小姐再次坐下,心中冷笑不止。
裴九公子頗有詩才,這在京城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而既然知道這點,梁小姐又怎麼可能不做準備呢?
而她的準備,便是這梁思泉了。
裴十三她有哥哥為她撐腰,自己便沒有了嗎?
梁思泉是梁府嫡長子,之前一直在外遊學,鮮有人知,如今學成歸來,正是他展露鋒芒的時候。
裴九公子想幫裴十三贏回面子,那她就讓大哥來幫自己好了。
梁小姐覺得,這還是——很公平。
「某自幼遊學在外,『三旨相公』的詩名也是早有耳聞,裴九公子得其真傳願意作詩自是極好。」梁思泉盯著裴九,頗有些不懷好意的道,「不過,光是作詩也是無趣,不妨我倆賭上一場,如何?」
咦?這樣說話嗎?
場中眾人微微有些詫異,但也並未言語,只互相使使眼色,示意有好戲看了。
裴九怒視向他,冷冷問道:「好,你想怎麼賭?」
見他被自己激怒,答應對賭,梁思泉心中暗笑,面上卻是不露分毫。
「嗯……」
梁思泉低頭沉吟,似是仔細想了想才說:「適才大家以裴園為題作詩,已是作了不少,延續此題,難免失了新意。」
「正巧,望舒樓前些日子評出了位新的紅牌,咱們便為那位路曉曉姑娘賦詩,可好?」
裴九正欲答應,卻聽角落忽而傳來一熟悉聲音。
「好汝母!」
眾人望去,便見一黑衣男子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