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穿過窗戶照入廳堂。
布置精美而簡約的室內,婢女悄然抬頭,偷偷打量著自家郡主。
嘉卉郡主身穿鴉青色長裙,如夜色般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身後,陽光照射在光滑細膩的玉足上,引人遐想。
窗外鳥兒嘰嘰喳喳,風兒吹動樹梢的唦唦聲不時響起,一切正如往常般,寧靜又舒適。
只是……
此刻不該是這般安靜的。
心想郡主是不是睡著了,婢女大著膽子朝楚姝面上看去。
便見少女微低著頭,目光呆呆,好像……是在發呆?
只是,面上怎麼有些微微泛紅呢?不會是生病了吧?
而在婢女注視下的楚姝,卻是在回想著那日少年忽然上門的情景。
少年一襲白衣隨婢女穿越園林水榭,靜靜站於亭中,怡然自得的賞魚。
楚姝遠遠看去,身形修長……再多的便看不清了。
而後到了待客廳,他問自己,「可還記得十年前玉帶橋邊的少年嗎」。
她其實不記得了……
不過當時好奇他想說些什麼,便騙他說,「記得」。
他當時沉默了好一會兒,是太驚喜了吧。
之後他就說要自己嫁給他……
想到這裡楚姝抿了抿嘴,有些懊惱。
怎麼就忘了呢……
不過她覺得那也不能怪她,誰讓她那時才三歲呢,況且那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記住……
不過……
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這首詩真真是極好的!
真是寫給我的嗎……
說起來,他們還沒見過面呢……
「郡主?」婢女輕聲呼喚,面上頗有些擔心神色,「郡主臉上有些紅,是生病了嗎?」
聽到婢女的聲音,楚姝拉回思緒,抬起頭,眨眨眼,頗有些呆萌的樣子。
抬手撫上臉頰,感覺有些燙。
仔細感受了下,除了臉上有點燙以外,身上好像沒什麼不適的感覺。
楚姝搖了搖頭。
「應該沒有。」她說道,「接著說吧,後來如何了?」
婢女見楚姝說沒事,便也將這事暫時拋開了,哦了聲,接著說道:「裴十公子這首詩一寫出來,那梁公子當即就直接認輸了,連試一試都不敢呢!」
婢女說著,雙眼瞪得大大,似乎是對於梁思泉試都不試的行為頗為詫異,當然,也可能是對裴君意這首詩竟然有這麼好而感到驚訝。
「勝負已分。」楚姝緩緩開口道,「如此千古絕句,試了也是頹然。」
婢女聞言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而後又接著說道:「之後那梁公子果真履行了賭約,當著大家的面,咚的一聲就跪下去了,還磕了頭叫義父呢。」
小姑娘眼睛依舊瞪得很大,對於她來說,這樣的行為很不可思議吧,若是換成她的話,肯定不會認這個義父的。
「君子重諾。」楚姝說著,喝了口茶。
婢女哦了聲,點點頭。
「郡主是說,梁公子是君子,所以會履行承諾嗎?」婢女若有所思,對於梁思泉有了新的認識。
「不是,只是因為當時在場的人多,他不得不如此罷了。」楚姝沖她輕笑了下,眨眨眼,一副逗弄她的樣子。
「那郡主為什麼說君子重諾啊!」婢女扁扁嘴,被楚姝弄迷糊了。
楚姝卻是笑著搖了搖頭,不再說話了。
婢女還是不太理解,不過見嘉卉郡主不想回答的樣子,便也就不再多問了。
另一邊,京城裴府。
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賞園宴也就提前結束了。
眾人對於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也都能夠理解。只是,裴十公子那首詩中「雲想衣裳花想容」的女子還是讓人有些在意。
不過既然問不出來,他們也都沒什麼辦法,只能是離開之後再各自打聽了。
而作為主家同時又是眾人焦點的裴君意,這會兒可不能再獨善其身了,一直跟著堂哥們將人們送走,這才鬆了口氣。
「十弟竟有這般詩才,真是讓哥哥們大開眼界了啊。」送客歸來,裴二老爺家的幾位公子和裴君意並肩走在一起,未行兩步,其中一個開口說道。
「讓三哥見笑了,其實我不會作詩的。」說話那人正是裴三公子,裴君意似是玩笑般,輕笑著轉頭看著身側的他。
「十弟可別這樣說啊,你不會作詩,那我們寫的那些呢?豈不成了小兒玩鬧?」另意人拍拍少年肩膀,玩笑道。
裴君意聞言,也就不再解釋了,反正他也沒有真讓他們覺得自己不會作詩的打算。
況且他腦子裡有那麼多詩,肯定是夠用的。他抄詩這事兒啊,肯定是不會被人抓住把柄的。
「嗯,十弟寫詩寫的確實是極好的,有時間我得找你學習學習。」裴九說著,擠到了裴三與裴君意中間,一把摟住了他,面上帶著欣賞又滿意的笑。
呃……要不我還是再好好解釋一下算了?
正在裴君意這般想著的時候,遠處又傳來一女子的聲音。
「表弟。」
「表姐。」裴君意聽到這聲音,自然認出了是誰,微笑看去。
秦小姐一身紅衣站在陽光下,很是奪目。
「明天,可別忘了。」秦小姐緩緩開口,聲音甜美,「祖母她老人家可想你了。」
「好。」裴君意點頭答應。
見此,秦小姐也就沒多說什麼了,與裴家其他公子行禮後,告辭離開了。
「十弟明天要回外祖家啊?」裴九說罷又自顧自的點點頭道:「也是,十弟進京已有數日,是該去看看了。」
……
幾人說笑著,很快回到正廳,去向裴二老爺述說今日的事了。
裴二老爺自然已經聽僕婦們匯報過一次了,不過還是有必要再從當事人的視角再聽一遍的。
「君意這首『雲想衣裳花想容』寫的當真是極好。」裴二老爺輕撫長須,再聽一遍,還是忍不住感嘆道。
「僥倖罷了。」始終是抄的詩,裴君意就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敷衍道。
「哎,學問一道可沒有僥倖一說。」裴二老爺板起臉道,「該是如何,便是如何,過分謙虛,可就不夠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