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怎麼想的呢?」楚姝問道。閱讀
「我在想,那天,你拒絕我。」裴君意緩緩說道,「原來是因為你把我忘了啊……」
少年清朗的聲音中透露著些許落寞,楚姝聽了後微微愣了下。
他竟然是在想這個嗎?
楚姝心中五味陳雜。
「雨停了。」室內安靜一刻,少年的聲音響起。
楚姝再次愣了下,本能的朝著窗邊看了一眼。
窗戶關著,雖然看不到外面,不過她已經聽到了,之前一直連綿不絕的雨聲停止了。
他突然說這個幹嘛?
「郡主,我該走了。」裴君意話語堅定,還夾雜著些許灑脫。
楚姝知道他聲音中為何會有堅定的情緒,裴君意之前也說了,家裡人很擔心他,他當然會堅定的想要回去。
可,灑脫又是為何?
是因為楚姝拒絕了他,還說了「我已經把十年前的事忘了」,這樣的話嗎……
裴君意是覺得楚姝並不喜歡他,知道兩人之間沒了可能,放下了心裡的負擔,所以就灑脫了嗎?
是裴君意想明白了吧。
她已經忘了曾經的事,他也就不再對她抱有執念,抱有非分之想了。
以後可能會娶個其他的姑娘白頭偕老……
興許就是那個送他香囊的姑娘也說不定呢?
楚姝低頭看著案几上淡青色的香囊,默默想著。
其實這對他們雙方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裴君意世家子弟出生,未來前程似錦,喜歡上她,和她結親,對他來說是沒有任何好處的事情。
世家公子就應該娶大家閨秀,這是世家之間的聯姻,而不是為了一己私慾,娶她這樣一個「累贅」,無端的引來他人的猜疑。
對楚姝來說,當然也是一樣。
聽從楚家的安排,或是守愚藏拙等待皇兄的賜婚,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
嫁給裴君意……或是別的什麼人,這樣只會給自己帶來不便的事,對她來說,是極其不智的。
他只有一顆心悅自己的心。
並不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實際的好處。
嫁給他,又不能得到裴氏的助力。
不是說裴君意不夠愛她,不願意為她做些什麼,而是,世家大族不可能聽從他一個十七歲少年的話,冒這樣大的風險……
「郡主。」
少年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她紛雜的思緒。
她抬起頭,看到屏風後的人影已經站了起來。
「我走了。」他說道。
少年人的聲音清朗悅耳,越過屏風傳遍了室內。
與之前那句話給她的感覺差不多,只是這次除了灑脫外,似乎還夾雜了一些不舍的情緒……
畢竟是喜歡了十年的人,如今又要告別,有不舍的情緒當然也是很正常的。
況且,這次告別後,兩人以後多半就要——兩不相干,再不相遇了吧!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坐在案幾後,楚姝忽然覺得有些難過。
不是為他愛而不得而同情無奈的難過,是為她自己難過。
不論是從他人的話語中,還是從下人們打探來的消息中,裴十公子,裴君意都是一個光風霽月、溫潤如玉的人。
其實,她曾經所幻想過,最好的人,大抵也就是這樣了。
這樣好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她卻連看他一眼,都不敢。
或許也不是因為這個……
一個喜歡了自己十年的人放棄自己了。
不是不喜歡了,而是放棄了……
這也是很讓人難過的事。
屏風後,裴君意見她一直沒有說話,彎腰施禮,轉身抬步,就要離開。
可剛邁出兩步,身後卻又傳來了嘉卉郡主的聲音。
「等一下。」她說道。
裴君意聞言收回邁出的腳步,轉過身看向屏風。
屏風後的人影依舊穩穩的坐著。
「之前,你作的那首詩,是寫給我的嗎?」這個問題讓人有些難以啟齒,容易讓別人誤會她自作多情、自以為是,還有點厚顏無恥。楚姝說出來,聲音都變得有些小了。
其實她不該問的。
只是,今天是她生辰,就讓她任性一次好了。
裴君意聞言愣住。
又是這個問題啊……
這個問題有很多人問過他。
裴十三、裴九、秦小姐,還有裴二夫人、裴二老爺,還有秦老夫人,這些只是與他親近的家裡人了,還有更多的叫不上名字的人問過他。
親近的人問起他沒有說,其他的不相熟的陌生人就更不會說了。
不過……嘉卉郡主的話,他可以說。
畢竟這首詩一開始就是為她準備的。
而且,也是為了維持他現在,「深情」的人設。
嗯,沒錯,他又騙了嘉卉郡主。
曾經他一直以欺騙他人感情的人為恥,沒想到現在,他自己居然成了這樣的人……
不過,這應該也是他最後一次騙嘉卉郡主了吧。
「是寫給你的。」裴君意真誠的說道。
這首《清平調》雖然不是他作的,但,裴君意確實是要寫給她的。
楚姝坐在屏風後,聽到他的回答,緊張又羞恥的心這才慢慢放下。
居然,真的是寫給她的……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她有這樣好嗎……
其實她偶爾端詳銅鏡中的自己,也是會覺得自己好看的。
這樣的心事她當然是不會和別人說的。
但心裡確實偶爾還是會這樣想……
畢竟,她也只是一個小姑娘。
不過,裴君意還沒有看過她的樣貌。
那他寫出這樣的詩……
還是因為十年前的事嗎?
楚姝抿了抿唇,原本還因為裴君意的回答而感到高興的,可此時卻又因為忘記了以前的事而感到有些失落。
「郡主還有其他事嗎?」少年的聲音再次傳入了楚姝耳中。
這樣子問,還是要走了。
楚姝想了想。
裴君意喜歡自己,喜歡了十年,可見他是個深情的人。
並且,十年後見到自己,他也始終未曾逾矩,哪怕被自己拒絕了一次,再次相見,知道自己騙了他,也並未做出任何失禮的事……
嗯,除了第一次見面時他有些——太不矜持,過於唐突的向自己求親……
可能是十年沒見,情難自禁吧……
總之,他應該是一個溫文爾雅,君子一般的人。
十年後的再次重逢,連她的面都沒見著……
也不知道,裴君意知不知道她叫什麼。
既然他是個君子一樣的人,也不是不能告訴他。
「我叫,楚姝。」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