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水淅淅瀝瀝,屋內門窗緊閉,燈燭點燃,照亮了銅鏡前的少女。
桌案上,胭脂水粉、珠寶釵環一應俱全,光是從盒子上就能看出這些東西價值不凡,只是, 少女並未選擇它們。她的手從其上掠過,只簡單拿起了一根普普通通的髮帶。
柔順及腰的長髮盤起,將髮帶綁上,少女對著銅鏡看了看,皺皺眉,似乎不太滿意。
低下頭四處看,從角落裡取出一個盒子, 將它打開, 其內正是時下流行的「玉女桃花粉」,這當然也很名貴,不過少女用起來絲毫不見憐惜,隨意將整張臉敷滿,又對著鏡子裡打量一陣。
側臉、歪頭,左右看看,想了想,又從桌上拿起一根木簪插入發間。
搖搖頭,她又將木簪拔出,將它放下,正拿起旁邊另一支,房門卻忽然被人敲響了。
「誰?」她向門外問道。
「小姐,是我。」屋外傳來丫頭的聲音。
「進來吧。」她說道。
丫頭應了聲是,推門走入屋內,看到自家小姐坐在銅鏡前,身上一副男子的打扮,她並不覺得意外。
回身將門關上, 丫頭走到梁沁身後, 幫她把盤起的頭髮扶正。
「小姐,少爺回來了。」她說道。
「知道了。」梁沁應了一聲,注意到丫頭望著鏡子裡的眼神有些古怪,於是又接著問道:「怎麼了嗎?」
丫頭猶豫一下,伸手在梁沁臉上抹了一下,低頭看著指尖厚厚一層粉,她猶豫著問道:「小姐,粉敷的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眨眨眼,梁沁看著鏡子裡,臉上被丫頭抹了的地方明顯缺了一塊,她嘆了口氣。
「唉,我也不想啊……」她說道。
丫頭聞言,張張口,想要勸小姐要不算了吧,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透過鏡子,梁沁注意到了丫頭的表情,也知道她想說什麼。
雖然剛才還說自己也不想,可是這會兒卻又露出了無所謂的笑。
「你覺得, 我現在這個樣子, 還有人能看的出來嗎?」她問道。
梁沁回頭仰起臉給她看,丫頭低下頭隨意看了眼。
「小姐天生麗質,一眼就看出來了。」她說道。
梁沁瞪大眼睛,有些驚訝。
「我都這樣了還看得出來?」她難以置信道。
「嗯。」丫頭老實點頭。
「唉……」無奈嘆了口氣,梁沁站起身,說道:「算了,這個之後再說吧,先去我哥哥那裡。」
丫頭應聲是,正要伺候梁沁換衣服,卻見她擺擺手說道:「就這樣了,走吧。」
「可是……」丫頭開口想要勸,梁沁已經拉著她朝門外走去。
「走了走了。」她笑著說道。
丫頭無奈,也沒辦法,拿起傘,乖乖跟著自家小姐出了房門。
才剛出房門,門外的丫頭們聽到動靜看過來,待到看清了梁沁的打扮,紛紛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小,小姐。」她們猶豫著施禮喊道。
「嗯。」梁沁點點頭,隨意揮揮手,從她們身旁走過。
一旁的丫頭們不敢詢問小姐,一齊將疑問的視線投向跟在身後的丫頭。
丫頭低著頭,只當作沒看到,綴在梁沁身後,看起來距離有些遠,不知是想要撇清關係還是要找機會逃跑。
注意到她的動作,梁沁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說道:「走快些啊。」
「哦。」丫頭連忙應聲,心中哀嘆一下,快步跟上了。
走在梁沁身旁,她忍不住低聲說道:「小姐,她們眼神好怪……」
丫頭想說的是,她們看你的眼神好怪。但這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她換了個說法。
梁沁知道她想說什麼,只不在意的笑了笑,說道:「管她們幹嘛。」
丫頭面上幾分愁苦,說道:「小姐,你就不怕她們說出去嗎?」
梁沁面上含笑,反問道:「她們怎麼敢?」
那的確是不敢,但小姐這樣也太招搖了……
心裡是這樣想的,但她沒敢真的這樣說,猶豫一刻,將話咽回肚裡,丫頭乖乖跟著自家小姐走出院門,朝梁思泉的院子走去。
「小姐……」
途中,她們遇到不少丫頭僕婦,她們神色各異,但不論心中是怎樣想的,動作上還是一樣的施禮問好。
事實上丫頭們幾乎也都知道她們小姐之後要做什麼,因此也並沒有人問梁沁為什麼要打扮成男人的模樣,當然,就算是少數不知情的見到了,也並不敢多問。
過了一會兒,她們進了梁思泉的院子。
一路從他院裡走過,沒有遇到什麼人,梁沁走入正廳,見到了梁思泉。
「哥。」她喊道,走到案幾後坐下。
梁思泉抬起頭,看到她的打扮,愣了一下。
「怎麼穿成這樣……」說了一半,他已經想到了原因,將話題止住,改口問道:「找我有什麼事?」
梁沁先笑了笑,這才說道:「哥,我想要借一下你的髮簪,還有發冠。」
看到她頭上只有一根髮帶將頭髮固定,梁思泉心中瞭然。
「怎麼不去買一個?」他問道,「是錢不夠用嗎?」
說完,他取下腰間錢袋,說道:「我這裡還有一些……」
沒等他把話說完,梁沁連忙擺手說道:「不是錢不夠,就是……」
聞言,梁思泉停下動作,又見她似乎有些不知該怎麼開口,便出聲問道:「就是什麼?」
張張口,又頓了頓,梁沁看著他,訕訕笑著說道:「就是,我記得之前,母親送了哥哥一支翡翠簪……」
梁思泉聞言,再次一愣,旋即也跟著笑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啊。」他笑道,「在我屋裡,你若是喜歡,送你好了。」
聽他這樣說,梁沁不好意思的笑著,倒也沒有拒絕。
「那以後我送哥哥一個更好的。」她說道。
「好啊。」梁思泉點頭答應,側頭吩咐小廝把那支髮簪拿來。
片刻後小廝捧著木匣出來,梁沁伸手接過,起身準備告辭離開。
「多謝哥哥。」她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梁思泉答應一聲,等到梁沁要走了,他又忽然將她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