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喜

  「或許梁小姐本就因為十三的事情心生委屈，對我也有怨……當然有這樣的情緒我能夠理解。」頓了頓，裴君意接著說道，「只是，事已至此，我再『登門脅迫』，她恐怕不會因為這道歉而心情好轉, 更不會原諒之前的事，更大的可能反而是更生氣，一開始或許只是結怨，這之後便成了結仇……這是我不願看到的，也是我沒有親自登門的原因。」

  聽完裴君意的解釋，梁思泉緩緩點頭, 認同了他的說法。一旁的梁沁, 也不免對他高看一分。

  「裴兄說的有道理，我妹妹一定也能理解你的想法。」梁思泉看著梁沁, 難得的應和了裴君意的話。

  梁沁知道梁思泉的意思，抿抿唇，說道：「你不親自與她說，她怎麼知道？」

  這意思是讓他親自告訴梁小姐自己沒有登門致歉的原因，否則一樣是結怨的意思吧……

  看起來「梁思沁」對他的敵意倒是散了大半，裴君意笑了笑。

  「那我待會就去負荊請罪好了。」裴君意玩笑道，話鋒一轉，又道：「但是，不管怎樣，她也的確該怨我啊。」

  梁思泉皺眉，疑惑他為何這樣說，梁沁卻是聽出了他話里的含義。

  那日在裴園，如果不是裴君意站出來的話，或許也不會有今日的事，更不會有梁思泉認他做義父，閉門在家躲了一個月的事……

  如此, 倒的確是該怨他……

  但, 他如今這樣坦誠，梁沁心中倒是很難再因為以前的事，對他心生怨憤了。

  心中嘆口氣，梁沁因為自己心裡的變化而有些不高興，她悶悶道：「好啊。」

  梁思泉疑惑看她，好啊……什麼意思？旋即又恍然，是說負荊請罪好嗎？看看她，又看看裴君意，想到他不著衣衫背負荊條向他妹妹請罪，梁思泉面色變得古怪，有些想笑。

  這算是在報復他吧？

  裴君意面上笑容微凝，他不知道「梁思沁」就是梁小姐，不知道她的名字，更沒見過她，他沒法產生聯想。只以為是這孩子耿直，把他的玩笑話當真了。

  他有些窘迫，但這種情況下他也不好說自己是開玩笑的，只能說道：「負荊請罪就算了，我不在意她怎樣看我, 事情已經這樣了, 只希望她未來開心就好。」他默然一刻，又道，「有時候，有一個能夠怨恨的人，也是一件好事。」

  是說，他負荊請罪解釋清楚緣由後，正如梁思泉與「梁思沁」所說的，梁小姐不會再怨恨他，或許也不會再怨恨裴家……那上次的事，便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這樣反而更難受……是這樣的意思嗎？

  當然就是這個意思了。

  所以裴君意他為什麼不這樣做呢？

  他分明已經想清楚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也想清楚要如何化解仇怨了，少一個對自己家有怨的人不好嗎……可是他為什麼……

  「只希望她能開心就好。」

  裴君意的話在耳邊響起。

  梁沁不由的出神。

  「裴兄想的周到。」看到妹妹沉默不語，梁思泉覺得她或許真的如同裴君意想的那樣了，他也同樣對裴君意有了更大的改觀，不止是對於裴君意的才智，還有關於他的性情。

  或許裴君意的確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

  只是，他也不止是君子……或者說，他不是書里那種，待人接物不管任何情況都是一樣的謙謙，他有更多自己的想法，除了君子的一面，他還有其他面……比如說，和裴九一起壞他姻緣……好吧這個不算！

  總之，他的這種謙謙不分高低貴賤，他人抱有善意，他能謙謙相待溫潤如玉，遇到特殊情況，他也能放下「君子」的「包袱」，善用智謀不管是何手段。

  嗯，這個就可以比如壞他姻緣了，還有為了讓先生幫忙，與先生的論道，同意先生的「以成敗論死得其所」，順著先生的想法，說服先生幫忙……

  心中產生這樣的想法，梁思泉這句裴兄叫的難得真誠了些。不過，話才說完，他又意識到好像有什麼不對……

  這好像不是謙謙君子，更不是什麼不一樣的君子……這好像是偽君子、真小人吧！

  嗯……但他又沒有為了一切有利於自己的不擇手段，如此倒也算不得小人……頂多偽君子吧？

  好像也不太對……或許應該叫隨性而為？

  算了，總之，梁思泉覺得，對於裴君意的性情，他還是先保留意見好了。

  梁沁因為梁思泉的話回過神，旋即變得惱怒，她沒有因為裴君意適才善解人意的話而對他產生好感，只覺得生氣。

  是生氣裴君意將一切想的透徹，將她的情緒變化全部料想在內，好像什麼事都在他的計算之中……而自己卻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的舉動、自己的想法，就連自己的情緒，都在隨著他的舉手投足而跟著改變……

  她討厭這種感覺。

  就好像是精明的棋手，操控棋盤上的棋子……這樣的形容不太準確，但，梁沁善棋藝，她此刻能夠想到的形容方法便也只有這個。

  總之，這樣的感覺讓她不喜，也讓她擺脫了適才的情緒，對眼前的男子，生出了不喜。

  只是，這種不喜不是不喜他的為人，或是別的什麼，而是，對於敵人，對於勁敵的不喜。

  她不是戰陣中會對「一生之敵」心心相惜的男子，她只是一個小女子，她的想法沒有那麼複雜，不會因為「一生難得一敵手」而覺得惋惜，她只會因為自己「天下無敵」而覺得高興，也為之欣喜。

  因此，雖然早前的一切怨憤，她都可以不將它們算在勝過他的喜悅中，但之前敗給他的恥辱，可以算在其中……

  她一定會贏回來，並且，在勝過他之後，她一定會高興很久。

  看著裴君意，梁沁如此想到。

  裴君意不知道他們二人的想法，他聽到梁思泉的話，只是笑了笑。

  兩人各懷心思沒有再開口，裴君意便也沒有說話，只靜靜看著車外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