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屋舍布置好,梁沁和兄長梁思泉一起拜見了他們的叔父,國子監的梁祭酒大人。
「叔父。」兩人說道,走入室內施了一禮。
梁祭酒坐於上座,抬頭看著兩人,神情嚴肅,道:「你們來了啊, 進來坐吧。」
「是。」二人應聲,各自在一邊坐下。
「思泉,明日開課,我要考校你這一月是否長進。」梁祭酒說道,喝了口茶。
這是讓他提前準備了,梁思泉應聲是,道:「學生知道了。」
說的是學問的事, 所以他此刻自稱為學生。
說了這一句, 梁祭酒便移開了視線,看向梁沁。
「阿沁,若非是你祖母……」該說的該勸的在家裡早就說過無數次了,若是有用也不會在這裡見到她了,梁祭酒心裡清楚,話說了一半便也止住,重重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說道:「你們女子讀書只為增長見聞、陶冶情操,在國子監里教的你未必學的會,又何必來這自討苦吃。」
梁沁抿著唇,沒有說話。
梁祭酒見她這樣子,抬手揉了揉眉心,頗有些無奈,這麼個小姑娘他也不忍心打罵,勸了又不聽……
她一個女孩子, 又不需要讀書來安生立命,在家裡、在京城四處玩樂有什麼不好的, 非要跑來他這國子監讀書, 真是不惜福。
梁祭酒搖頭說道:「罷了罷了, 若是學不會,到時你自己去與你祖母解釋。」
梁沁俯身應聲是。
「多謝祭酒大人。」她說道。
這時候應該謝「叔父」才對,讓女子入國子監這種事,如果他只是祭酒大人便不會幫她。
當然,梁祭酒知道她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她這是想表達,往後不用將她與其他人區別對待的意思,將她視作尋常監生,也將她視作男子。
「你這又是何必?」梁祭酒皺眉說道,「你日後又不用科舉入仕。」
「叔父,我不比別人差。」梁沁說道。
是想說她們女子也不比男兒差吧?
梁祭酒面上神情複雜。
「行了行了,你們休息去吧,明日可莫要遲到。」他擺手說道。
梁沁皺了皺眉,與梁思泉一同應了聲是,起身走出房門。
走在路上,梁思泉看看她,幾次欲言又止,正要開口之際,聽到一個聲音從前面傳來。
「梁兄, 思沁公子。」男聲說道。
思沁公子……這稱呼聽著有些怪, 兩人抬眼望去,看到是裴君意從一旁走來。
「裴十公子。」梁沁道。
「裴兄。」梁思泉點頭,問道:「你怎麼來了……是要去見江州先生嗎?」
裴君意點頭:「是啊。」又問道,「你們呢?」
梁思泉之前與他關係已經好了一些,若是只有兩人,他肯定坦然告訴裴君意,自己適才見了家裡長輩,現在準備去吃午飯,問他要不要一起……但,看著身旁的妹妹,梁思泉便有些躊躇起來,是擔心阿沁不自在,也是擔心阿沁多想他和裴君意的關係,雖然他們也沒什麼關係……但心裡還是不想讓梁沁知道他們倆已經「和好」了。
「我們準備回去休息……」見兄長沉默,梁沁便開口了,說完頓了一刻,想到他要見江州先生,又忍不住問道:「伱要見江州先生,可以帶我們一起嗎?」
雖然江州先生是在國子監授課,但也不是想見就能見的,除了日常上課,尋常時候很難見上一面。
「好啊。」裴君意點頭說道,笑了笑,「但我也不一定能見到先生。」
他說的是江州先生不一定在國子監,梁沁不知道他的意思,但也沒有多想,點頭跟上裴君意。
梁思泉感覺自己去了也挺多餘的,但,既然妹妹想見一見,那他便也只好跟著去了。
三人間有些沉默,裴君意想了想,說道:「對了,適才你們見的哪位先生?」
先生?
他們適才見的可不是先生……
「咳咳!」梁思泉刻意輕咳兩聲,見裴君意看向他,這才說道:「國子監祭酒是我叔父。」
他話語間多有些自得之意。
這讓裴君意想到一篇滿分作文。
嗯……不知道若是梁思泉在會試時寫上一篇《我的祭酒叔父》能不能拿個狀元?
裴君意看著他,忍不住在心裡想到。
他暗自偷笑,沒有說話。梁沁自然也不會應和這樣的話,哪怕是她兄長說的……或者說,正因為是她兄長說的。
兩人沒有說話,三人間一時安靜下來,梁思泉顯得有些尷尬,好在這尷尬沒有持續太久,他們很快到了江州先生門前。
門外小童看到裴君意,打過招呼後,向內里道:「先生,裴十公子和兩位梁公子來了。」
屋門拉開,三人走入屋內,裴君意正要施禮,看到牆上掛著的東西,動作忽然頓了一下。
「先生。」在他身側的兩人沒有注意到有何不妥,施禮喊道。
裴君意也重新跟著施禮。
姜閱看了他一眼,說道:「坐吧。」
應聲是,三人各自坐下。
裴君意開門見山道:「先生,您的畫找到了,不日就到京城,屆時學生給您送來……」
這說的是穿越之初,裴君意賣畫入京的那幅畫。
看著他窘迫的模樣,姜閱搖了搖頭。
「說過送你,它便是你的了,你要怎樣處理都與我無關,留著也好,賣了也好,你隨意即可,不用還給我。」他淡淡說道。
這話聽起來像是氣話,但姜閱可不是會說氣話的人,既然他這樣說了,就說明他的確是這樣想的……
裴君意有些不好意思,是為他此刻說的話,也是為自己當初賣了畫。
他張張口,正準備說話,就聽身旁傳來一聲輕咦。
「姜先生,這是您的畫嗎?」梁沁看著牆上一幅畫問道。
梁思泉原本正要喝茶,聞聲朝她所看的方向望去,便見牆面上,一副畫作,畫中——陽光斜射,樹木搖曳,山間懸崖邊,石桌旁青衫男子低頭看書,旁邊小童侍立,前方一白衣少年俯身施禮,細細看來,那少年容貌宛然便是裴君意,而另一人,自然便是江州先生。
山間似有風吹過,似有鳥鳴叫,二人平靜如松,淡雅如水,整幅畫有一種清新高雅之感。
適才裴君意進屋,正因為看到這幅畫掛在牆上,施禮時這才驚訝片刻,而此時,梁思泉看著這幅畫,呆愣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