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涌涌,很快湧進了小院也湧進了廳堂。
人們走進來,入目的擺設簡單,但一時卻也不見那陸姑娘的身影。
有來過一次的婦人走到前面來帶路,帶著她們掀開紗簾,轉過屏風看到了那少女。
過了屏風,前方有一案幾,再朝前還有紗簾隔絕視線,而那姑娘就坐在紗簾後。
婦人走入,停在了紗簾前,身後跟隨的眾人看到她停下了也跟著停下。
眾人這般闖進來,動靜自然也被她聽到了,可,面對這麼多人,她卻似乎毫無波動,甚至還端起桌上的茶碗淺飲了一口。
「姑娘,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她站在紗簾前居高臨下斜睨著她,言語冷冷,神情不善。
眾人同時看向那紗簾後的少女,看到她抬起頭,看向這邊。
面對憤怒的眾人,她沒有驚慌沒有害怕更沒有失措,她緩緩說道:「我,口渴了。」
口渴了?
這又是什麼意思,裝瘋賣傻嗎?
是想讓她們把丫頭放進來幫忙嗎?
「你們不是問我什麼意思嗎?我口渴了喝茶而已啊。」她聲音平淡緩緩開口,聽不出是何情緒……
還要聽出什麼情緒,這分明就是在耍她們!
我們這麼多人闖進你家,這樣的突發情況下,我們質問你什麼意思,你說不理解以為我問你喝茶是什麼意思?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裝瘋賣傻!」
「還真是把我們當傻子了不成?」
人們原本因為看到婦人質問陸疏桐而暫時壓下的情緒再次被點燃,一時間屋內被人聲填滿。
場面再一次混亂起來,婦人也被擠著越過了紗簾。
過了紗簾,眾人也終於看清了那陸姑娘的面容。
陸疏桐的烏髮垂散著,她的臉玉石般潔白,她的眼黑曜石般美麗,她的唇硃砂般鮮紅,她身形嬌小,削肩細腰,端坐在案幾後,微微抬頭看著眾人,眼睛明亮,整個人就像是世間最為貴重的珍寶般迷人……
迷人個屁!
原還顧及著陸疏桐姑娘家沒想做的太絕,
可,被人們推著過了紗簾,看清陸疏桐在幹嘛,婦人心中怒意更添幾分。
案幾後,陸疏桐是在抬頭看著她們,可,在她身前,還有一本書正展開著鋪在案几上。
想起前日來看病時,陸疏桐始終低著頭,婦人總算是知道她這是在幹嘛了。
婦人看到了其他人當然也都看到了。
「呵!」
「神醫……就是這樣診病的?」
「欺人太甚……」
眾人的喊聲讓後面的人疑惑。
「怎麼了怎麼了……」
「往前走啊,我看不到……」
人群又亂亂湧進來,前面幾人都站到了陸疏桐身前,進無可進了。
「別擠了別擠了……」
「都往後退一些啊……」
聽到身後的喊聲,婦人一把拉住陸疏桐的手臂,把她拽了起來。
陸疏桐被拽的踉蹌,碰到了案幾,碰翻了其上的茶碗,茶水流淌在桌上,正中擺放著的書卷自然也不能倖免。
婦人瞥了一眼,似乎是因為書濕了而嫌棄,伸出兩根手指,將書捏起,其上有水珠滴落。
「順稗類鈔。」看了眼書名,婦人不屑的撇撇嘴,拽著陸疏桐朝外走,嘴裡喊道:「走!我讓她們看看,陸神醫是如何看病的!」【注一】
婦人將陸疏桐拽著走,眾人見狀停下了擁擠,甚至還讓出了一條道供她們行走。
被她拽著,陸疏桐一開始踉蹌兩步,很快便調整好了步伐,只是,終究走的迅疾,難保往日從容。
院子裡的人群比屋裡的里可要亂得多,小丫頭被推到門邊又被推到牆角動彈不得。
扯著嗓子奮力的喊,可迎來的卻只有人們的冷眼,小丫頭不難過也不委屈,只想進去屋裡幫小姐的忙。
人群全部湧進去,小丫頭也終於從牆角脫困。
她跑過來,想要推開人群擠過去,可卻被面前的一個婆子隨手一推便朝後倒去。
「小心。」
有溫和的男聲從身後傳來,有溫暖的手扶住了她,小丫頭激動的回過頭,不用看也能將那人的身份脫口而出。
「裴十公子!」她驚訝的喊道。
看著她站穩,裴君意鬆開手放開了她,抬頭看著眼前的情景,他面上有些古怪。
所以,她昨日才說,「今日提前半個時辰讓他們回去」這樣的話嗎?
是預料到了今日的情景,還是……隨口一說出了意外呢?
看著眼前洶湧的人群,暫時還難以作出定論,裴君意便也就暫且不管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向身旁陸疏桐的丫頭問道。
小丫頭聞言,神色一僵,張張口,眼神躲閃。
「嗯……」
她支支吾吾的看似是在思考從何說起,但,裴君意覺得,更像是在尋找藉口。
微微挑眉,也不等裴君意多想,前方人群忽然又朝外湧出來。
「走。」伸手拉住小丫頭衣袖,裴君意帶著她朝後面院門方向走。
「噯……」
忽然被抓住衣袖,小丫頭愣了下,走了一步,這才反應過來。
回頭往身後的人潮看了一眼,小丫頭收回目光,看到裴君意修長的背影,微微低頭,能看到他骨節分明的手正輕輕捏著她的衣袖。
「好……」
她低低的回應一聲,卻見裴君意收回手放開了她的衣袖。
她抬起頭,這才發現,兩人已經走到了院牆邊。
在牆邊站好,裴君意朝屋門方向望去。
看了看空空的衣袖,小丫頭也同樣看向那邊。
屋外,人群亂亂的看著嚷著,屋內,人群散開,婦人拽著陸疏桐走到門邊。
「大家看看!」婦人一手拉住陸疏桐,一手舉起一本書說道,「陸姑娘就是這樣給咱們看病的!」
說著,便將手裡的書隨手拋出。
飛起的書沒有人接,落到院中粘上了灰塵。
有人低頭去看,但更多的人還是抬頭看著陸疏桐。
「陸姑娘,陸神醫!」婦人看著她,換了個稱呼道:「你就直說吧,我們的病,你到底能不能治?」
不再是治不治,而是能不能治。
這便是開始懷疑她的醫術了。